贺亦春没联系李正辉，当时李嘉玉跟李正辉电话里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所以贺亦春也没打算向李正辉弯腰低头。合同签得下就签，签不下她就当暂时失败第三次，重新再来。
所以贺亦春没干等着，她已经迅速投入到新的工作里，在谈两个新客户了。
李嘉玉也是这个态度。她回来后，拿新方案与贺亦春过了一遍，然后她就出发了。
她去了城市管理局大楼，找廖主任。
当初与他们直接接口的廖主任仍在任，他见得李嘉玉还记得，也记得她们的项目。但他仍是那话：“这项目不可能批了，牛市长当时把这个当形象工程，曾局长报告里又吹嘘了一番，现在他俩都下台了，杜市长接手烂摊子，新官上任三把火，林局长当然得避避嫌。而且财政亏空挺多的，短期内这类项目都不会批的。先把刚需解决了，原话。真的。”
李嘉玉道：“我们方案已经改了，不需要市政拨款了。”她把印装成册的方案递给廖主任，“您看看，完全不会给政府添麻烦，我们的育婴室、资金、客服还有APP系统，都已经完成，就差落地了。我们只是需要政府帮我们解决落地的问题。”
廖主任犹豫了一会，接过了。
李嘉玉继续道：“就是请政府允许我们把育婴室摆出来，建造育婴室所有的资金和服务都是我们公司负担，想请政府支持的，就是投放场地。我们公司希望，政府能让我们免费摆放我们的育婴室。”
李嘉玉把方案翻到后面，指着做好的图片给廖主任看：“您看，比如像这样，在治安管理亭旁边放一个，既为大众提供安全保障，又给市民提供了哺乳服务。还有这个，商业街里，妈妈带着宝宝逛街，也可以用。再有这里，景区服务，我们可以提供育婴室，免费的。再有停车场，还有地铁站，火车站……”
廖主任看了看，问道：“你们找到投资了？”
“是的，廖主任。我们只差落地了。解决了落地，我们的育婴室才能下厂，投资才敢到位。所有的细节我们都弄好了，真的是需要政府的支持，允许我们摆放育婴室。”
廖主任把方案大致翻了翻，道：“小李啊，你们这事是好事，之前谈了这么久，我是清楚的。但现在这事真的不行，换班子之后，多少项目都压下了，每个都跑来游说，真的不夸张，从大厅排到街头公厕那儿……”
“廖主任，哺乳妈妈想排队都没地方排去呀。总不能在臭哄哄地公厕里喂奶，您说是不是？”
“哎。”廖主任想埋怨，又被李嘉玉的笑脸逗笑，“你别抓着机会就贫，你们这事是好事，我不是说了嘛，但现在市长要抓的工程项目太多了，你们这个当初是在文件里列得清清楚楚放弃不做的，而且，你们这个虽然现在不需要市政拨款了，但你们是商业性质的，你们有广告，要收费，这里头又有钱的事了，我不好往上提。”他摆摆手，让李嘉玉看看自己桌面上的那堆文件：“你看，这么多没处理的，你们这个，不但不好提，提了也不能这么插队。”
李嘉玉看了看，没说话。
廖主任又道：“小李啊，不是我泼冷水，当初小贺我也是这么跟她说，但凡有希望了，我就跟你们说试试了。但真的不容易，我见了太多过来碰钉子的，到时上头不高兴，我们下面工作更不好开展。你听我的，别浪费时间了，什么赚钱做什么去，这年头，赚了钱才有发展。你们公司小，小船好调头。”
“我明白的，廖主任。”李嘉玉很耐心，“我们不缺钱，我们就想把这事做起来。”
廖主任摇摇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回去吧。”
廖主任说完，欲回办公室去，李嘉玉忙叫住他：“廖主任，能不能跟我说说现在新班子市政管理的理念和方向呀，我多领悟领悟，让我们的服务能更贴合，也许还有机会。”
廖主任摆摆手：“别浪费时间了。”
廖主任进办公室去了。李嘉玉看着他，看到他在办公位上坐下，她们的母婴室项目书被他随手放在了桌上。桌上的文件真的很多。李嘉玉站了一会，就看到好几人找廖主任谈事，几份文件递来递去，桌上的东西翻来翻去，一小时后，她们的母婴室项目书被压在了下面。
李嘉玉想了想，下了楼，找了其他办公人员，以咨询业务办理的理由问了许多关于现在市政管理的新规定，又打听了现任林局长和其他管理班子的情况，最后人家还是让她找廖主任。
李嘉玉谢过了。给廖主任订了一份外卖大餐做午饭，给他发了条短信打了招呼，然后回公司去了。
李嘉玉回到公司，翻查现任政府的项目和新政策，看遍了所有新闻稿，然后她把方案里的内容精简提炼，找了美编重新做了方案。这次不是一个精美的册子，而是一张纸，正反两面，像张小小的海报。
一周后，李嘉玉再次去了城市管理局，廖主任再次接待了她。
“廖主任，我把宣传材料重做了，这次简单明了，一眼看完，绝不会耽误你们的时间。”李嘉玉把海报亮出来，给了廖主任好几张。
海报颜色非常漂亮，正面有连旭和他家宝宝MV里的镜头，非常抢眼。乍眼一看，不是什么干巴巴的项目案，倒像是电影海报了。
廖主任愣了愣，笑了。“小李啊，你还真是不死心。”
“廖主任，既然我们做的事情是好事，那就应该坚持做下去，是吧？没做成，那就是方法没用对，条件没满足。有条件就做到最好，没条件就创造条件做到最好，您说呢？”
廖主任看了看手上的海报，这次不是详细华丽的报告分析式的方案书了，只漂亮的画面，简单的说明，但是项目重点都列出来了。
“廖主任，看这张项目案只需要三十秒。您费心，帮我往上递一递，可以吗？”
廖主任再看一眼这海报，叹口气。
李嘉玉见他有心软的迹象，又道：“不管成不成，有戏没戏，就是先给领导们有个认识我们母婴室的机会。拜托了。”
廖主任想了想，“行吧。”
李嘉玉笑了，赶紧又道：“我多给您几张，您放在您桌上，可以吗？”随手拿出一沓就递过去。
廖主任简直哭笑不得：“你这也太狡猾了吧。”
李嘉玉合掌：“多谢，多谢廖主任。”
廖主任最后答应了。他把海报拿回了办公室，放在了桌角。
李嘉玉在外头看了一会，半小时内，有三个人去了廖主任的位置谈事，每个人都拿起了“宝宝来了”母婴室海报，上面的连旭很显眼，确实能让人的目光多停留几秒。
李嘉玉走的时候，看到有一个女生跟廖主任要了一张海报，大概是粉丝，李嘉玉猜。
李嘉玉又给廖主任定了豪华午餐外卖，给廖主任发了短信打招呼。
第二天，李嘉玉接到了廖主任的电话，他说他已经把她的海报和项目案册子给局长办公室放过去了。但是局长那边有没有兴趣，他就没办法了。“毕竟你们是商业项目。”
李嘉玉谢过廖主任，舒了口气。
让他们给钱不行，拉来了钱让他们干看着也不行。
市场关系，真是颇微妙啊。
这几天段伟祺那头也有了麻烦。富昌地产有个项目被卧底记者曝光偷光减料，那个地产公司的经理不知被人偷拍，还洋洋得意大放厥词，新闻播出来，全民哗然。
段伟祺简直是爆怒，他坐着轮椅开了个新闻发布会，带着那家地产公司的新任高层公开道歉。声称原管理层全部开除，并已报警处理。
这事在富昌就是枚炸弹。股价暴跌，董事会震荡。
李嘉玉看到新闻，赶紧给段伟祺去了电话，别的没说，只嘱咐他一定要养好伤，不能因为这事不顾身体。第二天她买了机票飞回去陪了他一天。
段伟祺的腿其实已经好了许多，坐轮椅开新闻发布会也是一种策略。但他非常生气，这事幸好没造成人祸。还有董事会那头，他原本也做了些工作，想找机会把与李嘉玉的婚事公开摆上议程，结果来这么一出，董事会顿时又把他与李嘉玉的财产协议拿出来说事，要求他务必处理好，说富昌再经不起这类炸弹。
段伟祺差点一个杯子砸过去，他跟他老婆的正经财产分配怎么会跟一个贪污工程丑闻一个性质！
段伟祺在办公室忙到深夜，李嘉玉就一直在他办公室陪他。夜里两人温存说话，互相鼓励。
段伟祺问李嘉玉的项目情况，李嘉玉把进展说了。
“你觉得局长这边能磕下吗？”段伟祺用鼻尖蹭蹭她鼻尖，叹口气，还是抱着老婆舒服，其他人和烦心事都滚蛋吧。
“不知道呢，就算有希望大概也得等很久，要慢慢磨。我没时间这么磨。”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堵他你觉得怎么样？”
“哈哈。”段伟祺笑，“上哪儿堵？局长办公室的大门都能让人随便堵，那保安留着干嘛用？”
“那就不堵办公室了，堵男厕所。”李嘉玉挥挥手，很豪迈地说。
段伟祺：“……”
“堵完局长堵市长，我就不信了！”
段伟祺敲她脑袋：“行了，你还演上了。”
“就像古代民女拦轿喊冤那样。”李嘉玉举高手，假装手里举着状纸，“青天大老爷在上，求老爷为民女做主啊！”她语调夸张，而后严肃状，“我举着海报去。”
段伟祺哈哈大笑。
第98章
李嘉玉回去后与贺亦春讨论商量，然后贺亦春通过她的关系，找朋友打听政府路子，希望能把李嘉玉直接引见过去。贺亦春朋友的政府关系在原先的旧班子上，对新上任的班底交情有限。而且新官上任之后就是一系列的人事调整，这调整陆陆续续进行，也才刚刚稳当下来。朋友答应先去做做工作，打听消息。
李嘉玉继续去城市管理局蹲守。
廖主任看到她：“你来了呀。”
再看到她：“你又来了呀。”
后来再看到她：“我说小李啊……”
再然后：“今天很准时嘛。”
李嘉玉见廖主任：“主任，方案您觉得怎么样，在市政文明建设需求上我们母婴室有什么可以配合的地方，您给点建议。”
再见到廖主任：“主任，咱们讨论的那些，你有没有跟林局长说呀？”
后来一次又一次来：“主任，今天林局长有没有时间，我可以见见他吗？我们项目的细节，我可以向他阐述，让他多了解。”
“主任，今天林局长有时间见我吗？”
“主任，真的，我只需要三分钟。”
李嘉玉一礼拜去三次，一、三、五，每天上午9点。定点定时，有规律。这频率虽然有些高，但她每次呆的时间不长，而且从不打扰廖主任办正事，不会缠人到让人反感。虽然有送午餐讨好，但很低调，不讨人嫌，廖主任还是挺满意的。
李嘉玉一直坚持，在城市管理局混了个脸熟，交了些朋友，也把廖主任磨得没了脾气，磨成了自己人。李嘉玉在城市管理局这么坚守，林局长当然也听说了，但这个月林局又是出差又是开会，虽没有硬气回绝，但也没打算见见李嘉玉。
“林局说，让我先多了解了解，以后再说。”廖主任告诉李嘉玉，“那这事也算是还有戏，起码你那页海报林局看了。可比从前毫无希望要强。”
这当然不是坏消息，但对李嘉玉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拖得越久，她们前期花大力气积攒的热度就会慢慢消退，白做工，再一次浪费，再一次必须重新开始。这个结果李嘉玉不接受。看来她还得继续努力。
这天下着雨，李嘉玉没来。
廖主任有些担心。怕李嘉玉会不会因为车技不行，下雨天开车路上出了什么状况。
要说李嘉玉车技不行，廖主任是亲眼目睹。那天在停车场，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李嘉玉折腾了五分钟，愣是没把车子倒进停车位。廖主任看不下去，过去帮李嘉玉停了车。
这种车技的司机下雨天开车，确实让人担心啊。
廖主任这么想着，却见李嘉玉来了。
她穿了件风衣，肩上还挂着雨滴。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拎着两杯咖啡。
她看到廖主任，吐了口气，嘿嘿笑起来。
廖主任也笑：“车子不好开吧？”
“我怎么就猜到您会这么说。”李嘉玉笑得不好意思，“雨天确实得开慢一点。”
李嘉玉把手里的热咖啡给廖主任递了过去。
廖主任接了，咖啡还热乎的，暖着手，不错。
两个人靠在走廊上一起看雨景，喝咖啡，闲聊着。
廖主任问李嘉玉，她们公司还做什么别的业务。李嘉玉跟廖主任说了，随嘴也说了说自己也贺亦春创业的经历。
“啊，你们俩都是从B市过来的呀？”
“是呀。当初是因为这边有政府关系嘛，联络很久了，但一直没人做这项目。贺姐自己当了妈妈后，就决心要做了。在我们过来之前，已经都谈了一年多了。”
“你们过来也两年了吧？”
“是啊。”李嘉玉笑笑。“这两年，承蒙廖主任照顾了。”
“嘿。”廖主任挥挥手：“说好听的我也没办法按着林局的头给你批项目呀。”
“廖主任您再帮帮忙嘛，不然项目黄了，我就得回B市继承百亿家产了。”
廖主任哈哈大笑：“尽拿网上的段子逗乐子。”
李嘉玉也笑。
廖主任道：“哎呀，我现在也确实没办法，我这个位置，不好催。要是害得你得回去继承百亿家产，我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这回换李嘉玉大笑。
廖主任笑道：“我们这年纪也是有幽默感的。”
“是，是。”
“百亿家产。”廖主任念叨着，“挺有意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