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三餐——傅宝珍
时间:2018-12-04 09:11:23

高海阔一见她,就扔给她一个安全帽。
 
生怕他听不清,卓楚悦大声说,“老师,时装展的案子我改完了,但是我不继续跟了。”
 
为了填补愧疚,她熬夜修改了方案。
 
高海阔瞪她一眼,往建筑物走去,“你最好是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跟上,“我要请假,出国一趟。”
 
他继续往前走,“出国做什么?”
 
“去见男朋友的家长,准备结婚。”
 
高海阔转过身来,“什么?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卓楚悦站住回答,“两个月之前。”
 
又补充,“严格来说是一个多月之前。”
 
他好笑地说,“有差别吗?”
 
走进简陋的电梯,一边上升,一边四面漏风。高海阔俯视底下,说着,“你不要脑子发热,闪婚,后患无穷。”
 
“不,不是,交往两个月就结婚,听起来是很有风险,实际上我们认识有十一年了。”她解释。
 
“十一年,青马竹梅?”
 
“不算。”应该是家教与学生。
 
“他是那本书?”
 
卓楚悦差点记不起,他们讨论过的择偶观。当时,她脑中的人影是梁明轩,此刻一想……
 
电梯停住,震动一下,她的心跟着颤一下,思潮戛然而止。
 
高海阔习以为常,走入管道暴/露的空旷楼层,“去哪个国家?”
 
“美国。”
 
“美国人?”
 
“华裔。”
 
“你调整一下时间,抓紧点,不是一样可以完成工作?”他在八卦和正业之间切换。
 
“不可以,老师,在我人生的要紧关头,你放我一马。”
 
高海阔夺来她手中的文件夹,作势要砸向她,知道他只是吓唬自己,她还是下意识躲往一旁。
 
他把文件夹扔在一张旧桌子上,边上有罐装咖啡、一整条香烟,已经拆开了。
 
高海阔点起一支烟,闲闲地问,“你们吵过架吗?”
 
她想也不想,“没有,只有冷战过。”
 
“冷战了多久?”
 
“一年。”
 
他无语了,吐一口烟,说,“……真行,比交往时间都长。”
 
上一次出国,在她年纪尚小的时候,一家人飞到西班牙旅行,那时买的纪念品,今日一概下落不明,更不要提身处异国的感受,早都忘光光。
 
这个下午,他们登上头等舱,因为沙发座椅宽敞,她裹上毯子,窝在梁明轩身旁,看一会电影,从他肩上抬起头,望向窗外,竟是一片夜幕。晚餐她只要炒河粉,和蟹粉小笼,空乘收走盘子,又送来一份椰奶红豆沙。
 
周遭的灯都暗下来,她困得忘记回自己的座位,钻进他的卧间睡下了。床很窄,仅可容下一个人。
 
一觉醒来,她头有点晕,发现他歪头躺在皮质的沙发座上,正沉睡着。她悄悄坐下来,亲他的脸,他意识朦胧地转醒。
 
她轻轻说,“你进去睡一会,还有几小时才到。”
 
他深深吸气,才起身,进房间躺下。
 
下午三点钟,飞机落地在芝加哥奥尔黑机场。
 
梁明轩的父母分居两地,过会儿只会见到他的母亲。
 
坐在车中,卓楚悦竟然开始紧张,不想表现出来,一直面向车窗,却没有留心风景。
 
车开到超市,她挑了样子最新鲜的水果,想一想,又带上一盒燕窝。
 
梁母住的家,大门两旁与后院都是金叶杨,正到好时候,红砖墙外的地上铺满金桔色落叶,美不胜收。
 
一位亚洲五官的中年男人开的门,他满面笑容,请他们快快进来,用英文说,不用脱鞋。
 
梁明轩低头说,“管家。”
 
卓楚悦恍然,笑着点头。
 
墙是典雅的杏白色,地板是梨花木,花瓶里塞满玫瑰,每一朵都是婀娜绽放。
 
这时,走出来一位妇人,不可用‘老’来形容,那是芳华逝去,自然呈现的美态,她神情惊喜,“看看这是谁?你是楚悦?”
 
卓楚悦没有刻意穿得要讨长辈喜欢,咖啡色针织马甲,衬衫领的长裙,一双棕红色及膝皮靴。
 
她眼睛亮亮的笑起来,还有些腼腆地说,“伯母您好,我买了一些水果来。”
 
“有心了。”梁母示意管家接过水果,盯住她打量,摸摸她的后脑勺,“真是一个漂亮孩子。”
 
梁母又吩咐梁明轩放置行李,然后拉起她,“来——”
 
穿过客厅,走进温室般的地方,可以从玻璃墙观赏到后院。这里已经坐有两位女士。
 
听着梁母说,“芬姨,她的女儿南茜,她们来陪我解闷的。”
 
一位长辈年纪,一定是芬姨。另外一位则是南茜,容貌年轻,约摸是二十六、七岁,穿淡粉色的罗纹针织夹克,同一个系列的直筒短裙,眼底有十足好奇,脸上挂着笑容。
 
梁母介绍她,“我的儿媳,楚悦。”
 
卓楚悦心中一怔,与她预想的场面截然不同。
 
芬姨说,“您有福了,儿媳这么年轻可人。”
 
想来,她们是知道今日她会出现,并无多讶。
 
梁母笑一笑,招呼卓楚悦坐下,又叫她吃橙,还要帮她切开,好不热情。
 
南茜俯身来按住她的手,冲她笑着,“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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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你好。”卓楚悦同样友善的回应,顺便闻着她带来的香水气,商业香水,简单强势,不容忽略,可能是香奈儿19号。
 
芬姨出声问,“楚悦,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她的中文有一点南方口音,语气亲切,也掩盖不住浓厚的探究意味。
 
梁母接下去说,“我记得,从前是做实业?”
 
楚悦有些意外她用‘从前’这个字眼,证明梁母很清楚她的家底。转念一想,毋庸惊讶,他父母的身份地位,手一伸就有人奉上,所有名字叫‘卓楚悦’的女孩,她的家庭背景和资产情况。
 
“现在实业可不好做了。”芬姨说。
 
“是呀。”梁母应声。
 
芬姨又问她,“上市了?”
 
原来,芬姨还没有明白。或者,她是想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别问孩子那么多,她哪里知道。”梁母说。
 
芬姨笑笑,“也是,我们周围的孩子呀,自小锦衣玉食,不知道什么是钱,只管花个痛快,两耳不闻家中事,不像南茜,奇奇怪怪,什么都要问得一清二楚。”
 
南茜皱眉,“这有什么奇怪?”
 
家中事,卓楚悦是知道的,但是她也知道,梁母不愿她作答。她没有感到不舒服,不会脆生生地说:从前她父亲是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来破产,四处奔波,重操旧业,然而不温不火,勉强撑起门面。
 
梁母笑着朝南茜说,“对,只有你妈妈觉得奇怪。”
 
她已经把甜橙切成几瓣,装在骨瓷盘子里,递到楚悦眼皮底下。
 
“谢谢。”卓楚悦连忙接住。
 
南茜也来问她,“准备在这里待多久?后天晚上城里有个音乐会,我想请你们一起去。”
 
她正想开口。梁母替她回答,“后天他们要去见阿轩他老爸。”
 
芬姨端起茶杯,却一顿,发现走进来的人,“哎呀,明轩——”
 
卓楚悦转过头去,然而,粉色的影子从她眼前晃过。
 
南茜兴奋地上前拥抱他,“我都不记得上次见你是什么时候了。”
 
梁明轩自然地与她分开,“听说你自己开公司了?”
 
南茜翘起下巴,洋洋得意,“厉害吧?”
 
他礼貌而温和的笑,“有志者事竟成。”
 
卓楚悦怔怔的,他表现出的距离感,恰是她往日迷恋的,一种近在眼前,却无法把他永远留在眼前的感觉,只能够贪婪地看着他。
 
一个人想保持完美形象,要诀在于保持距离,使你将所有美好的幻想套用在他身上。
 
南茜凝视他的眼神,她全然了解。无论年纪多大,在钟情的人面前都会变回小女孩。
 
卓楚悦低下眼帘,假装看不见,认真吃橙。
 
梁明轩到她的身边来,坐在沙发扶手上,揽过她的肩膀,声音如同吻在她头顶,“我带你走走?”
 
她提起兴致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他望向自己母亲,说,“我带楚悦四处走走。”
 
梁母微笑点头。
 
梁明轩带她走上楼梯,天花板与墙角的石膏线,是低调的洛可可,地板仍是温情的木头,彻头彻尾欧洲文化的诗情画意。
 
一路逛到三楼,看见一张台球桌,红蓝相间的格子地毯,与棕木色的酒柜相接,还有一大张皮革沙发。
 
“我十三、四岁时,经常邀请同学上家里打球。”梁明轩说。
 
卓楚悦想起,“你还说要教我打台球,也没下文。”
 
他摸摸脖子说,“今晚教你。”
 
开进一间房门,有他们的行李箱在。
 
卓楚悦便问,“这是你的房间?”
 
“是,但是家具都已翻新。”他回答。
 
绕至电视墙后面,竟然是书柜,除开书,再无它物,整整齐齐,没有可以抓住的小把柄,正面对着单人沙发。
 
能想象到年少的他躺在这里,一边喝咖啡一边阅读。
 
她推开落地窗,走出露台来。
 
这一个落日时分,天空仿佛是薄薄的丝绸,漫天遍地的朦胧,远处有一座小小教堂。
 
卓楚悦满心赞叹,“买下这一座房子,要多少钱?”
 
他似乎不太清楚,想了想说,“不贵。”
 
她把景色望个遍,终于开腔,“你和南茜认识很久?”
 
梁明轩说,“早年认识的,见过几次。”
 
“青梅竹马?”
 
他无奈地笑一下,“我见她时,她还小,她没有大你几岁。”
 
“哦。”她若有所思地应。
 
又是一个卓楚悦。不,南茜比她还要早认识他,怎么没有修得正果呢?
 
静一会,他忽然出言,“大概是去年,母亲要撮合我和她,但我说……暂时不想分心谈这件事。”
 
卓楚悦靠着围栏,托住下巴,在思索什么,丝绒般的光线,照在她细腻的皮肤上。
 
“曾经我以为,你没有说得上话的小辈,交心的朋友也不多,所以待我格外好。”
 
她转过来看着他,说,“其实,你有很多选择。”
 
梁明轩摇摇头,“没有一个像你……”她猜是打动人心的话语,他说下去,“不管我是否乐意,一定要介入我的生活。”
 
“我是同情你寡家孤人!”
 
他笑出来,“多谢。”
 
下楼用餐,桌上的餐具有筷子,亦有刀叉。他们各自落座。梁明轩朝芬姨微笑,点头致意。
 
南茜刚刚坐下,一通电话打进来,她起身走出餐厅去接。
 
厨师是华人面孔,每上一道菜,就用蹩脚的中文解释一下。红酒炆牛肉,一整块厚牛肉,浇着酱油色的汁。上汤蟹肉鱼翅卷,汤底清淡,气味很鲜。再有几屉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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