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拜见了天子和皇后,董卯至出来的时候还在回想天子方才的那个眼神,那是欣赏的眼神,这样一想董卯至便觉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视线略过一旁的盛安,越看越喜欢,愈发柔情蜜意起来,盛安面上带着娇羞的笑意,垂着的眼里却一片冷漠,董卯至意气风发,便提出要带盛安出去逛逛,顺便买些胭脂水粉什么都。
皇宫里头上供的哪样不是顶好的?盛安心里不屑,但面上却顺从地答应下来,两人身后跟了几个护卫,铁甲森森气势凛然,一路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有人认出董卯至是当时游街的驸马爷,便惊呼开来,不少人将注意力放在两人身上。
董卯至下巴微抬,眼中带了些倨傲,他再不是那个贫穷小镇出来的书生,而是一国公主的驸马,大名鼎鼎的解元,对于这些目光他甚是享受。盛安却觉得有些嘈杂,眉间带了几分不耐,就在此时,便见着前头有个熟悉的人影,盛安眸子一眯,不动声色地朝那边走去。
“娘子,小心脚下。”董卯至一心顾着盛安,倒是没注意前头的人,等他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脸色瞬间一白。
青吾扯了扯沈仪的袖子,沈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见着盛安携着热乎乎刚出炉的驸马爷站在不远处瞧着他们,董卯至的面色让她很是满意。
不好避开,沈仪便大大方方地带着青吾上前行了一个礼:“见过公主殿下,驸马爷。”
她那声驸马爷尾音一拖,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眼睛斜斜地瞥过来,董卯至瞬间想到那天沈仪威胁他的事情,不由得向后微微退了一步。
“平身。”盛安面上倒没什么不悦的神情,她面上端着笑,一副和善可亲的样子。
两个女人寒暄几句,盛安便提出要去附近的酒楼聚一聚,再次表达自己的谢意,沈仪心里暗自发笑,她算是明白了,敢在新婚当晚与情夫在婚床上颠鸾倒凤,这位公主怕是对董卯至一点都不上心,邀她一聚怕也是内心的恶趣味作祟。
沈仪无所畏惧,一口答应下来,倒是董卯至看起来犹犹豫豫地像是要拒接,盛安转过脸去笑笑,董卯至为了不触犯盛安,只得硬着头皮上。
一顿饭吃的还算平静,只是一旁的青吾总会拿眼尾吊董卯至,说不出是什么表情,总之与旁边的沈仪是如出一辙的排斥,董卯至吃得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偶尔盛安将话头抛过来了,便语速极快地答了,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沈仪,盛安也觉得无趣,没再为难他。
相比旁边这个空有才情的窝囊废,盛安有些想念在外头候着的可爱侍卫了。
等董卯至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盛安又提议要出去一起转一转,沈仪看着额上冒汗的董卯至,暗自发笑,只是身上有事,便婉言拒绝了。盛安也不强求,说了两句便回了宫。
两人躬身行礼,青吾看着董卯至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相安无事的回了府,洗漱之后便将沈仪纠缠到了床上,气氛火热之时伏在沈仪耳边喘着气道:“今天那个男人,你就是这种眼光,嗯?”
沈仪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便有些想笑,只是青吾撞得急,一句话被打散,她气息不均道:“你难不成还,还醋了不成?”
青吾没答,只“哼”了一声,动作愈发凶狠起来,沈仪被他带得如同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没一个着落点,身体内的情潮让她忍不住想惊呼出声来。青吾见她咬着唇面色驼红暗自隐忍的模样,粗喘一口气,眼圈登时红了,将身下的人猛地翻过来狠狠地撞了进去,沈仪一个不查仰着颈子叫了出来。
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好在青吾早就设了结界,没人听得到里头的动静,动情之时沈仪便感觉到青吾的另外一个蠢蠢欲动,忙哑着嗓子道:“你!别乱动!”
青吾低声笑了一下,夹杂着□□的声音带着磁性,偏又故意凑到她流着汗的颈间,像是舔舐着她的耳廓一般,沈仪登时身子一麻,身子下意识一缩。青吾被她一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将沈仪的手钳制在背后,愈发显出她妖娆的身段,青吾被那雪白细腻的身子迷了眼,嘴上却恶狠狠道,
“你若是再勾我,我便弄死你!”
沈仪听了面上发烫,好在青吾看不到,她眼里潮湿得能滴出水来一般,咬着唇不再说话,免得青吾又说她在勾他,只是却因为身后那人的动作,唇边忍不住渐渐溢出动人的吟哦声。
房里一片春色。
再说这边的皇宫里,董卯至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得劲,以往阿桃那次不是对他马首是瞻,如今竟然反过来威胁他!
许是出于对自己退缩的不甘,董卯至连夜写了一封信让人送了出去。
“主子,这是皇宫里头送出来的信。”一身劲装的人将手中的信双手奉上,宇文循接过来打开看完就随手将那信纸拿到蜡烛上烧了。
“我叫你们去咸城拿的东西带来没?”宇文循沉吟片刻问道。
“算算时日应该已经到了咸城,只是这消息传过来还要些时日。”手下人回道。
宇文循挥挥手让他下去,自己站在窗边负着手望着灯火通明的京都沉默不语,若是沈仪在这儿,一定可以认出来宇文循看的地方正是卓青的府邸,也就是她住的地方。
宇文循目光沉沉,眼中尽是势在必得的掠夺之意。
☆、诱桃(十六)
只是董卯至还来不及找沈仪的麻烦, 麻烦便找上了他。
之前礼部尚书徐符徐大人找到他, 说要让他在大理寺任职时候行个方便,他的职位不大不小,但关键是徐大人所求的东西确有其事, 他只需推动一下事情的进程即可。
董卯至虽是个解元, 但当朝为官的手里都有两把刷子,要么家世高贵,祖上庇佑,要么就是跟董卯至一样考进来的。董卯至这个解元, 说稀奇也不稀奇,说不稀奇也不常见,所以他在大理寺里头也比较低调, 当时听了这话便想拒绝。
只是这徐符善于揣摩人心,董卯至怎么想的他看得分明,
“大人这次若是能出手相助,徐某定感激不尽。”
“大人青年才俊前途无量, 又是公主殿下的驸马, 何必担心那些作奸犯科之人,圣上若是知晓大人锄奸有功, 定会重赏大人。”
几句话都在点子上,董卯至心想自己好歹也是个驸马,他与盛安婚期将至,再怎么样圣上也不能让他的女儿伤心不是?再说徐符给出的价码的确让他动心,卓青犯了事儿, 就该得到惩罚,董卯至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骨子里头还是有一股文人的清高的,于是心一横便答应下来。
眼见着与盛安成婚成了正儿八经的驸马,卓青这几日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就盼着徐符那边事成好在圣山面前好好刷个存在感,谁知道卓青没扳倒,徐符自己倒是先进去了。
这可急坏了他,徐符倒台事小,要是牵连到他才是得不偿失,忙托人到处打听,才知道徐符被卓青反将了一军,之前本来已经录好的口供被篡改,倒卖私盐牟取暴利的人成了徐符,人证也一致将矛头指向徐符,这下人证物证具在,徐符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更可怕的是证据一被篡改,大理寺的人就立刻将东西呈交给了皇上,连给徐符的反应时间都没有,徐符一帮人措手不及锒铛入狱,他前些日子收到徐符的求救信,这才知道徐符前途陌路。
他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么有能力将罪名加身的徐符救出来?
董卯至涉政时日尚短,这一慌神就想到了盛安,是了,盛安对他一片痴心,一定会救他的!
待他慌慌张张地对盛安说明了来意,等着她去皇上跟前求情的时候,却见盛安眉尾一挑,懒懒往榻上一斜语气慵懒道:“驸马多心了,父皇怎么会将你送入狱中呢?”
他惊喜之下再三确认,盛安都一一耐心给他答了,于是他便放下心来,想到这几日都在忙这件事,冷落了盛安,便想温存一番,自新婚之后两人都没个独处的时间,只是突然想到沈仪,董卯至还是先将这件棘手的事情解决了为好,只得神情歉疚地借口公务去了客栈找宇文循。
一个闲职能有什么公务?盛安体贴地让他先去,转头便放下那副轻松的模样,坐直身子目光沉沉地看着董卯至离开的方向,过了一会儿她将那人召进来,言笑晏晏问道:“告诉本宫,你委屈吗?”
那人楞了一下,沉默片刻回道:“不委屈,能侍奉公主殿下已是属下极大的幸运,只望公主殿下莫要抛弃我。”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重,语气艰涩,盛安收了笑直直地看着他,随后便展颜一笑,如同一朵大红色的牡丹一般娇艳不可直视,她的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放肆与恣意,
“那便如你所愿吧。”
那人听得茫然,盛安却拍拍他的手让他回去,随后就召见了沈仪,那个救了她的命的女子。
“本宫有一事相求。”盛安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粉衣女子道。
“公主殿下言重了,不知公主殿下有何事吩咐?民女势单力薄,不知能否帮上公主殿下。”沈仪敛眉低目道。
“你能,你一定能。”盛安眼里似着了火一般,带着一股逼人的艳丽,身上精致的金赤羽缎衣裳也不及她面上的动人风华,
“本宫要将驸马爷送入狱中。”方才还对董卯至柔情蜜意的公主一字一句道。
“本宫看你也不怎么喜欢他吧?不如将他送入牢中眼不见为净,你跟你的小男人自去双宿双飞风流快活,本宫只需你去说服卓青,其他的不用你管,这笔交易你稳赚不赔,你没有理由拒绝才是。”
不待沈仪拒绝,盛安便语速飞快道,她下颌微抬面上带了十分的自信,脱去了伪善可亲的面具,面前的这个倨傲高贵的人才是真正的盛安公主。
沈仪眼神一滞,随即便笑开了,她眉眼弯弯一副无害的模样,嘴里道:“盛安公主,你真有趣。”
盛安顾不上沈仪近乎失礼的语气,她追问道:“所以你这是答应了?”
“民女愿尽绵薄之力。”沈仪低下头,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于是守在外头的侍卫便看见沈仪来了又走,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公主殿下又风风火火地去了皇上的御书房一趟,甚至顾不上看他一眼。
侍卫心里头很委屈,再加上今天公主殿下问的那句话,侍卫觉得自己要失宠了。
委屈的侍卫到了晚上意料之外地被叫了进去,作为驸马爷的董卯至不知为何又不在皇宫里头,侍卫心里头舒服了一点。随后公主殿下的热情更是让他惊喜,缠着他一声一声的真真是叫到了他心坎里。
然而心里头没有着落,侍卫面上便有些失意,盛安一眼便看出来了,她伸出葱白的指尖点在侍卫的唇上,香汗淋漓地扬起一个神秘的微笑:“过几天给你一个惊喜。”
他不懂公主殿下的意思,但心里还是存了念想,谁知道几天之后便听说驸马爷因为被牵涉到贩卖私盐一案入了狱。这下倒是真真惊呆了京都里头的人。
不知情地用怜悯的眼光看着刚刚新婚的盛安公主,知情的却都为她开心,那人尤胜,若不是他自制力强,只怕当时就欢喜得跳起来。想到盛安说的“惊喜”,那人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酸软,他不善言辞,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接近她,晚上便用尽手段哄她开心。
盛安气喘吁吁地靠在他怀里,眼含春水般睨着他道:“今晚怎的这般讨巧,我差点死在你身下,真真是个冤家。”
她神色带了几分放纵,谁都想不到白日里冰冷高贵的盛安公主会在榻上展现这般风华,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欲罢不能,好在见过她这一面的只有他一人,一想到别的男人也会见到,他就嫉妒得发狂。
听到盛安的话,男子沉默下来,双臂收紧了些,将盛安牢牢制在怀里,下巴蹭了蹭她如水般丝滑的乌发,神情眷恋。盛安也安静下来,待两人平复了身体的躁动,盛安拍了拍他的手臂道,
“董卯至已经进去了,我已同父皇商量好,此后便不会再有什么驸马爷,我也不用担心会被送去和亲。”
盛安心里没了事,眉眼透出懒懒的倦怠来,男子心里一紧,忙问道:“什么和亲?”
事情已经解决,盛安便不打算瞒着他,一五一十地将之前思量的事情说出来,男子心里既愧疚又自责,他不知道他的公主殿下私底下为了不离开这里废了多少心思,甚至败坏了自己的名声,而他却满心委屈帮不上一点忙。
盛安何尝看不出他的心思,她淡声道:“我生在皇室,只求活得快活,只是身为大燕的公主,我生来便不能得到完全的自由,能到如今这个境地,还要多亏我的母亲。”
她的父皇出于对她母亲的怀念,对她忍让了一次又一次,而她善于利用自身的便利之处,才可在这深宫中留的一袭喘息之地。
男子本能地没有追问,他看着盛安面上一闪而过的柔软而又背上的神情,安抚似的拍了拍她光裸的背,只要他的公主殿下愿意,他随时都在这里。
盛安面上挂了暧昧的笑,眼底却一片清明:“若是心疼我,便好好服侍我。”
“陛下他——”男子有些担心,若是皇上发现了他们的事,只怕会对盛安不利。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盛安的手指划过男子滚烫的胸膛,毫不在意道。
这皇宫里头,什么事是天子不知道的,也就这个傻男人以为他们瞒的好。
男子震惊地看着怀里的人,盛安却不愿其他事情分了神,藕白的手臂一伸勾住男子的脖子,呵气如兰道:“莫要扯那些没用的了,我们来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吧。”
男人爱死了她着模样,两人唇舌交缠,男人突然从齿间溢出一句话:“我会的。”
“你说什么?”
“我会好好待你,公主殿下。”
☆、诱桃(终)
董卯至一身狼狈地坐在铺着枯草的冰冷地面上, 牢房里头常年不见天日, 石缝里都透着一股阴冷,他光鲜亮丽的官服早就被扒了下来,穿着沾着不知名污渍的囚衣蜷缩在牢房里的角落。
他不敢相信, 明明前几天还憧憬着一帆风顺的仕途, 转眼之间却做了阶下囚,而向他做出保证的盛安到现在也没见到人影,他心急如焚,却还是抱了一丝希望的。
“你说这个驸马爷可真是没有眼界, 刚入官场就被牵连入狱,可惜了那位国色天香的公主殿下。”
狱卒的声音不算大,但董卯至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勉力将身体凑到牢门边上,
“有什么可惜的?礼部今早就昭告天下公主和驸马和离了!你昨儿一直在这里头当值,出去别说什么驸马了,里头就是个阶下囚, 你可注意着点话头, 莫招惹闲事。”另外一道声音响起,刻意压低了声音, 像是有些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