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衿泽那边已经无力解释,好好的牌被打得乱七八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公司内部开会,对他的未来做出决定——不过,也没有什么未来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已然对谢衿泽的结果不感兴趣了,他们更为关注徐晋和涂绵绵之间会有怎么样的一个发展。
涂绵绵顶着压力,联系到徐晋的助理,表示想跟他谈一谈。
对方答应得相当爽快,没有丝毫摆架子的意思,不过片刻就听到电话那头闹哄哄的声音被关门声隔断在外面。
“喂。”徐晋的声音是低沉干净的。
“呃……”涂绵绵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我是涂绵绵。”
“受到干扰了?”
听到他爽快的切入正题,涂绵绵也放松下来:“嗯,想听你说清楚。”
“上大学的时候,经常能听到你在音乐室里练歌,所以就记住了。觉得很好听,所以就录了下来。”
“这样啊……”
“所以,当初看到作词人和作曲人都是谢衿泽,我有些惊讶。”
虽然惊讶,却也不会贸然去询问涂绵绵,这就是徐晋为人处世的原则。
涂绵绵沉默着,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个举动有些突兀,是对你造成负面的影响了吗?”
“倒也不是,只是,很感谢你。”
涂绵绵这一路走得很孤独。因为谢衿泽的存在,她失去很多友情,失去自我,在这条路上一直跌跌撞撞一个人,从来没有人替她出头,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是徐晋的雪中送炭让她意识到,自己并非一直是一个人,也有许多人在关注着她,承认她的优秀之处。
她的眼眶涌出眼泪,就连出口的声音也微微颤抖。涂绵绵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一股莫名的心酸突然涌上心头,就像咬了一口酸掉牙的柠檬,酸得她话都说不出来。
徐晋大概是听到她几声不明显的吸鼻子的声音,话筒那头安静片刻,他的嗓音低了些许,说道:“我可以说一句话吗?”
“你说。”
涂绵绵整理好心绪,唇抿得紧紧。
向来寡言少语的徐晋才此刻却有些话多:“如果将来对别的职业厌烦了,不如试试唱歌吧,你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气的人。”
……
徐晋的一通电话不久,诚嘉公司就找上门来。
涂绵绵拒绝和他们的交谈,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任何的话都有可能会被拿出去歪曲,她能做的事情就是保持沉默。
当初她的歌被谢衿泽拿去,是谢衿泽觉得这首歌不错,没经过她的同意就录了小样。原本他也是唱着玩玩,不料这首歌居然如此之红,碍于面子,谢衿泽不想公开说明这首歌并非他所做。
当时的涂绵绵是有些难过的,这是她自己画了几个月的时间写下的歌曲,倾注着所有感情,但看到谢衿泽一炮而红,还好声好气地跟她商量要她当自己的经纪人,她的失落便统统随风逝去。
她想,如果这个人是谢衿泽,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的涂绵绵回忆起当初的愚蠢,连自己都看不下去。
怪不得谢衿泽一直不喜欢她啊。这样的如圣母般的奉献一样的炽热的爱情,完完全全失去自我,谁会能爱上一个没有自尊的人呢。
涂绵绵有些自嘲。
就连现在跟饕餮“在一起”,也只不过是她单方面的想法。饕餮并没有说过喜欢她,或许只是对她特殊关照的纵容,或许只是从没有尝试过这样的相处方法,感到新鲜。
涂绵绵不敢问,感情的事,她向来没有自信。就像她根本想不出来饕餮会有喜欢上她的理由。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正巧是饕餮。
他推开门走进来,静静地看着涂绵绵:“你在伤心?”妖怪对情绪的感知要比常人敏锐得多,涂绵绵尽力掩饰,依旧在饕餮面前无处遁形。
涂绵绵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啊……没有。”
“撒谎。”
“……”
涂绵绵站起身来,说:“我还有别的工作。”
“你在不安。”饕餮更加肯定了。
他一手抄在口袋,望着涂绵绵,那双浅淡的眼瞳里又是像听到有人喜欢她时的若有所思。不待涂绵绵开口,饕餮继续说道:“我对于喜欢这样的情绪,其实不是特别明白。就像我喜欢你和喜欢晒太阳、喜欢动物的幼崽的确是不一样的事情。”
涂绵绵愣在原地。
“当听到有人喜欢你的时候,我不太高兴。但是当听到别人喜欢晒太阳、喜欢幼崽,是相反的情绪。”
“我不知道这两个之间有什么不同,但有些心情只希望独有。所以这让我感到困惑。”
“我似乎对你产生了占有欲。”
涂绵绵哑然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饕餮直白却懵懂的语言令她心跳砰砰加快,这不像告白的告白,令她不知不觉地被融化。
“我会克制这样的想法,所以你不用太过害怕。”
涂绵绵的眼神飘忽片刻,这才问道:“你对别的人……呃,妖怪,或是神祇产生过这样的感觉吗?”
饕餮摇摇头。
她的心情瞬间愉快。涂绵绵扬起唇,说:“那好,我允许你有这样的想法,不必克制。”
“可以有占有欲?”
“可以有。”
“好。”
饕餮的眼神也亮了亮,随即转身离开。
涂绵绵下意识地追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吃了你的追求者。”
涂绵绵:???!!!
“你站住!!”
作者有话要说: 涂绵绵:谈个恋爱好累哦……
下一更十点
说好白天又晚上了,这几天好像总是迟到_(:з」∠)_其实也不是忙,只不过就是各种琐事缠身,不是亲戚造访就是同学婚礼之类,今天也是,从白天强行跟我聊到下午才走--
过段时间会换个环境的,否则根本没办法专心做事情,琐事真的很消耗精力
☆、退出娱乐圈
饕餮对于没能一次性解决令他讨厌的人类而感到不满。
不过, 正因为如此, 涂绵绵每天都盯着他,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也就暂时释怀了。
徐晋还不知道自己躲过一劫。
娱乐圈每天都是风起云涌,红极一时的谢衿泽就此黯然消失,也让圈内人纷纷感慨不已。诚嘉公司宣布翌日开发布会, 就谢衿泽一时作出决定。
所有人都明白,谢衿泽这次就算是没能退出娱乐圈, 也和退圈无异。
老手们早已写好推文的初稿,就等着发布会拍几张照片, 早早抢热门蹭热度, 消费一下即将过时的明星。
就连诚嘉公司上下也议论纷纷。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当初赶走自己经纪人的时候还意气风发呢。”
“就是。别说明年了, 再过几个月, 微博上也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娱乐圈就是这样, 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也就在退圈的边缘……”
“嘘嘘,小声点儿。”
像当初众人议论涂绵绵一样,谢衿泽从办公室走出门的时候,工作人员们迅速作鸟兽散,做自己的事情去, 但一个个目光纷纷瞟向他,打量着一个娱乐圈明星最后风光的一天。
谢衿泽戴着墨镜,看不出他的眼神。只是他的唇抿得死紧, 只顾径直地向前走。
没了助理,就连车也是自己开。
谢衿泽开着他最后一辆豪车。他这些年花钱大手大脚,没留下多少存款,几个解约合同几乎掏空他的所有财产,包括房子和车。
一路冷风掠过,吹得他的脸生疼。
谢衿泽面无表情。
跑车开过喧嚣的闹市,在距离发布会不过几公里的街角,他眼神漠然,竟然生出几分看淡生死的狠戾的绝望。
下一秒,在路人的惊呼声中,他猛地踩下油门,朝着一片湖泊冲过去!
#谢衿泽车祸
#谢衿泽生死未卜
#谢衿泽羞愧自杀,家人在医院当场晕倒
被及时打捞出来的谢衿泽立即被送到抢救室,但因为肺部呛水导致缺氧,大脑受到损伤,目前还没有醒来。主治医生一句也要做好暂时醒不来的准备,让谢父犯了心脏病,差点儿也被送去抢救。
发布会暂时不了了之,人命关天,又有事后诸葛开始指责大家都是凶手,不应该实行网络暴力。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涂绵绵看到新闻的时候也坐不住了。
她正在忙着处理舆论问题,却不想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没过多久涂婆婆也打来电话,叹着气说会去看看谢家的小子,同时叮嘱涂绵绵不要去,免得被狗仔议论。
涂绵绵应声之后,挂掉电话。
南山君还在一旁嗑瓜子:“怎么了,着急了?”
“嗯,毕竟是一条人命。”
“你别看我啊,我只是个小山神,没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果然是南山君,对于她想说什么相当了解了。涂绵绵眨巴眨巴眼睛,问:“那……没有可以让他醒来的东西吗?”
“我是没有,你知道的,清官一个,两袖清风……”
“别来废话。”
“哦。”南山君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我们不能轻易救别人,会影响因果。”
“这样啊。”
“不过。”
南山君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你去向饕餮求求情,多做点儿吃的,保不准他能给你一点儿山上的好东西,这个不碍事。但他不爱管闲事,不搭理人,同意的可能性不大。我没办法帮你,也只能你自己磨一磨了。”
涂绵绵:“嗯……”
南山君哪能知道凶兽饕餮早已被小经纪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好脾气到没天理。
饕餮大佬不仅立即同意,还主动请缨做免费的保镖,深夜带着涂绵绵一起去医院。
他们来的时候是大摇大摆进去的,却没有一个人看到,就连监控器上也什么都没有。涂绵绵走进重症监护室,饕餮一手抄在口袋,默默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里还在计算着要不要等会趁涂绵绵不注意顺便把另一个讨人厌的家伙也给吃了。
躺在病床的谢衿泽面色苍白,是从未有过的惨淡。他的病容被拍上去发到网络上,所有公众号推送都是用这张病照,仿佛他已经死去。
趴在小桌子上的小护士陷入沉沉睡眠,什么都听不到。
涂绵绵打量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何必呢。”
她把饕餮给她的一片叶子轻轻放在谢衿泽的胸口,以叶子为中心散发出点点的光,如一颗颗跳跃的星星,笼罩住他的整个身体。
他微弱的呼吸竟然渐渐开始恢复正常,面色肉眼可见地增添几分红润。
谢衿泽的睫毛颤了颤,微微睁开,便看到涂绵绵站在他的面前。黑夜之中,她的浑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光,柔和而朦胧,就像是前来接他去另一个世界的神女。
有那么一瞬间,谢衿泽恍惚之间真以为他已经死去。而面前的地狱使者是涂绵绵的面孔,也是他自身罪恶的投影。
“你醒了。”涂绵绵淡淡道。
他缓缓拔开氧气罩,嘶哑着嗓子说:“是你救了我?”
涂绵绵摇头:“不是我,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
谢衿泽直勾勾地盯着她,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地问:“为……为什么?”
“还记得我幼时差点儿掉入水库,是你拽着我没让我掉下去,你还硬气地硬生生背着我回去。”回忆起当初,涂绵绵低垂着眼睑,就连声音也温和些许,“就当把最后欠你的也都还清了吧。”
她也正是从那时候喜欢上谢衿泽的。
如今尘归尘土归土,两人踏上截然相反的道路,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谢衿泽的眼睛微微睁大,表情僵硬,他近乎失态地崩溃。
“你怎么可以这样?”
“什么?”
“为什么不恨我?”
“当初恨过。不过恨一个人太费力,我不想浪费自己的生命。”
看到涂绵绵释然的表情,他的睫毛颤动着,最终闭上。是不是他醒悟的太迟了。这么多年也曾蹉跎的岁月,未必不是喜欢涂绵绵的。
从父母对涂绵绵的悉心照顾,在他幼时的心中就埋下一根刺,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根老刺未曾被剔除,反而深深扎根,以至于他看到涂绵绵就会产生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又想伤害她,又极为关注她受伤害之后的表现。
他对于任何事情都醒悟的太迟,错过的太多。
一滴遗憾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消失在枕巾上。过去的,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衿泽低低地问:“等我回去了,那盆多肉可以送给我吗?”
这一次,他没用“还”。
“啊。”
提起那盆被遗忘许久的多肉,涂绵绵也有些恍然。当初是她抱着多肉离开这座钢铁丛林,如今从谢衿泽的口中再提起,一时间仿佛许多事情真的随着时间流逝不见。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因为那盆多肉不再拥有她的执念,说放开的,也真正不再在乎。
涂绵绵说:“如果还活着的话,随你吧。”
“……好。
还有,对不起。”
*
谢衿泽半夜醒来,从重症监护室被转到病室只不过是几个小时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