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安静的九乔
时间:2018-12-05 09:32:23

  石咏对如英道:“真真国的小姑娘?”
  如英点着头道:“对!”眼里掩饰不住自豪之情。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完全明白,安安势必有一个完全不同于她自己的人生,她也乐见安安有这个机会,迈出这一步去。
  不久到了广州,石咏先将石家一大家子和弘昼都先安顿下来。他请了老丈人穆尔泰出面,来“看管”弘昼这个皇子,自己则找了机会脱身去寻傅云生,看对方准备得怎么样了。
  早在石咏接下“方外海域勘察大臣”的这一职务,有全力调动闽粤两地的沿海船只之事,石咏就送了信给傅云生,两人都准备尽快商议出一个第一次“远洋勘察”的方案。
  最终组建出来的“勘探队”,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杂牌军。这里既包括了像米科这样有能力有经验的外国人,也包括傅云生的“弟子们”,甚至还有闽粤一带富有远洋经验的海商与水手,还有一部分是沿海驻防的士兵。
  石咏与傅云生商量了很久,他们商议的焦点问题是,待到了“新世界”以后,他们应当做什么。傅云生的想法是,他们的目标本就是建设一个新世界,所以这第一次远洋勘探他们就干脆带上所有的设备,再多招募些人,带上他们的家眷,一起驶向新大陆,一到地方,就立即开展建设,着手建立他们的新世界。
  石咏并不反对傅云生的意见,但是他认为勘测到澳洲以后,应当着手打通一条来往于广州和新大陆之间的航道,在沿岸设置补给点和港口,这样不仅能够补充整个勘探队所需要的物资,还能够带来建设新世界的人口,并且在中国与新大陆之间进行资源交换,推动双方的共同发展。
  这两种相左的意见,将决定他们第一次远洋,应当携带多少船只,多少补给,以及带多少人。
  双方争执了半日,傅云生盯着石咏,拖长了声音道:“这可见着您是朝廷册封的‘勘察大臣’了。拜托,老铁,我们是去建设一个新世界的,到了地方我们应当做的,难道不应当是尽量让自己先发展起来,好将这腐朽的封建王朝统统甩在身后吗?”
  石咏听见傅云生的话,同时也站了起来,面对傅云生,认真地说:“傅老铁,你说得没错,我们这一次的目标确实就是奔向新大陆,建设新制度、新秩序的新世界。可是我想,我们的根依旧在中华。我们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曾被中华的文化深刻影响。今天我们聚在这一处,按照未来的愿景建设新的世界,但为什么不能依旧保留着与旧世界的交流,并且反过来影响和改变旧世界呢?”
  “我相信,种子已经种了下去,再过个几十年,我们也许就能看到它生根发芽,看到变化与进步。我们身上担着责任,有义务看着它越来越好,向积极的一面转化!”
  石咏一口一个“有责任”,一口一个“有义务”,傅云生被辩得哑口无言,遥遥手说:“得,我说不过你!这些计划都由你来定,我还是去负责我的技术就好了。如今只有三艘船安装了辅助动力,我再带着人手,去安装几艘船好了!”
  说着傅云生蹬蹬蹬地离开,再也不与石咏争辩。事后石咏听说,傅云生曾经这样评价他:为什么越是在朝中待得久,思想意识觉悟反而就越高呢?
  石咏傅云生一行人为了这次远航,在广州筹备了好几个月,终于等到季风转向的时候,准备启航。
  启航这一日,弘昼、穆尔泰带着广州的大小官员,一起在岸上恭送,并且举办了一个小小的仪式,弘昼甚至亲自剪了一段红绸,并且命人将大红绸花绑缚在船队主舰的船头,码头上则一片吹吹打打,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待一切仪程结束,所有的人登船已毕。石咏和主舰的几名船员是最后留在岸上的人。作为此次远航的负责人与主官,石咏最后一个登船,在此之前,他向穆尔泰与弘昼道别。
  穆尔泰依依不舍,但是他最不舍的其实是女儿和外孙们,所以口口声声嘱咐石咏一定要带如英和孩子们“常回家看看”。石咏满口答应,但是他心里清楚,下一次他们有机会归来,一定是三年五载之后了。
  弘昼却一直可怜巴巴的,一直盯着石咏不说话,仿佛石咏下一秒就要遗弃他。
  “弘昼,此去朝中,诸事小心。”石咏叮咛,“往后也不要再胡闹了。”
  弘昼耷拉着脑袋,嘟哝一声:“若是我不胡闹了,旁人却看不过眼怎么办?”
  石咏无奈了,满心觉得这个孩子好生可怜。有弘历在,弘昼的位置就十分尴尬,他优秀了不合适,太孬也不合适。但是就眼下情形而言,弘昼与弘历之间的关系是个死结,无法开解。
  于是石咏轻轻叹息了一声,将手掌放在弘昼肩上,小声说:“自己斟酌,有些分寸即可。”
  正在这时,傅云生立在主舰的船头,向石咏招手,高声道:“老铁……要走了——”
  这时候石咏转向穆尔泰,一躬到底:“泰山大人,请放心!”
  穆尔泰则拿眼瞪着石咏,仿佛在说你敢不让我放心我跟你没完。石咏无奈之下只得讪讪地笑了笑,随即转向弘昼,拍拍这孩子的肩,道:“五阿哥保重!”
  他说着回身,沿着码头上堆起的栈桥往船身上走。他们这次出海的主舰在水面以上至少有三丈高。所以特为用了一座高大的栈桥,从岸边远远地延伸出去,栈桥末端还有一段用厚木板搭成的跳板。石咏迈步从那跳板上踏过,船上与码头上的船工就协力将那跳板挪开,这边的大船已经缓缓移动,准备离岸。
  正在这时,弘昼突然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开始沿着那栈桥快速奔跑。眼看那船身与栈桥已经出现了将近五尺的空隙,弘昼却全不减速,双足在栈桥上使劲儿一蹬,整个身体已经在空中。
  弘昼眼见着石咏在他面前惊慌失措,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并且向他伸出双手。弘昼心内得意之际。在高高跃过那道空隙的时候,弘昼开口奋力大喊一声:
  “——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的正文到这里就全部写完了。从3月底到11月底连载了大半年,很感谢大家一路陪伴。全订的小伙伴可以在全书完结后打分,作者在这里跪求五星评分,因为这将影响到这本书完结之后还有多少新的读者进来看到这个故事。
  当初写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男主人公其实是个永远不合时宜的人。他在原本的时空做的工作足以让他跟不上时代的节奏,所以他与文物为伍,感受古典美的熏陶。但是他到了新的时空以后,他原本所具有的时代性依旧与旧时代格格不入,但是却能成为一个闪光点,从而吸引与他同样不那么格格不入的人。
  弘昼在文末最后纵身一跃,意味着他是书中为数不算多的一个真正甩脱了自己固有命运的人。他喊的那一声,可以理解为“师父,我来了!”(怎么有点儿像二师兄?),也可以理解为“新世界,我来了!”他的做法最终纾解了皇权与亲情之间的挤压与碰撞,十三的遗愿在这里用另外一种方式达成。
  明后天还有两个很小的番外,一个是关于贾家的,另一个是关于文物的。总之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陪伴,最后再次求一回五星评分,谢谢大家!
  不出意外的话,下周二,新文《荒岛求妻日常》见。
 
 
第419章 
  “新郎官上门迎亲啦——”
  随着娶亲太太一声脆生生的招呼, 荣府门外爆竹噼里啪啦地响起来,空气中迅速弥漫起喜庆的味道, 爆竹的红纸屑在院墙另一头上下翻飞, 偶尔有一星半点飞进二门内, 落在贾琏肩上。
  这日正是贾琏长女巧姐儿出嫁的日子。
  贾家现在的一家之主正是贾琏。因贾赦一直卧病, 因此皇帝下令命贾琏袭了爵位。贾琏便是名正言顺的荣府之主了。他此前放过几任外任,已经做到了直隶巡抚的位置,后来又回京进了工部。如今在工部任上做得顺风顺水, 估摸着这样过几年, 再次外放的时候,就该是封疆大吏了。
  此刻贾琏正与凤姐儿并肩立在荣禧堂前, 一会儿新郎官儿要来此向岳父岳母行谢亲之礼, 此外作为女方亲长,贾琏夫妇还要设宴招待男方前来迎亲的官客和娶亲太太, 诸事繁杂, 饶是贾琏夫妇见惯了大阵仗, 到底还是有些忙不过来。
  即便如此,谢亲礼毕,凤姐儿还是于百忙之中, 溜去了后院巧姐那里, 目送她上轿。
  按照京里的规矩,新娘是要有兄长叔伯抱入轿中的,因巧姐没有亲哥哥,最后是由二房的兰哥儿作为堂兄, 将巧姐送上轿的。原本巧姐的大弟,贾琏的长子荣哥儿吵嚷着要背姐姐上轿。荣哥儿刚满十五,已经考过了武举,背姐姐上轿不在话下,但是碍于老规矩,贾琏最终还是出面求了贾政和寡嫂李纨,请了贾兰。但贾家此时已是长房做主,二房依附长房,再者老一辈都盼着小辈能再走得近些,贾政等人都无有不允的。
  一时花轿吹吹打打地离去,凤姐儿回到贾琏身边,伸手拭泪。贾琏知道她因何难过,小声安慰:“姐儿是个好性儿的,又会持家,姑爷也不赖,你无须担心。”
  凤姐赶紧擦干了泪,别着脸道:“谁说我替姐儿担心了,不过是风迷了眼!”便听贾琏在她耳边嗤的一声笑,凤姐的脸登时又僵了僵,转头道:“我可宁可姐儿不是个好性儿,要真跟我一样是个破落户儿,到婆家才不被人欺负。”
  凤姐说毕,贾琏笑得更响了,凤姐脸一红,只听贾琏在耳边道:“夫人,咱们这儿,有谁敢欺负你呀!”
  凤姐一想,也是,可她记起给巧姐儿择婿的那一段,又翻起旧账,恨不得拎起贾琏的耳朵数落:是没人敢欺负她,可是她想给巧姐那边说王家的子弟,贾琏又死活不肯。
  巧姐的亲事实在是一波三折。原本贾家在旗,姐儿是要选秀的,贾琏托了很多人,最终一直托到皇后那里,才批了下来准予免选。贾琏事后才悟出来,贾府上一代的姑奶奶们,嫁宗室的嫁宗室,抚蒙古的抚蒙古,已经够显赫的了,而贾琏本人,也已经官居二品。既然贾家小一辈乐意低调些,皇家应当是乐见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贾琏才不敢再将巧姐嫁给王家人。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以前抱团抱得太紧,难免为人所忌。如今史家也倒了,王家也从织造的职位上撤下来了,薛家则一直只顾忙自己的生意,离官场远远的。小一辈的又何必继续联姻,继续给家族招忌呢?
  于是贾琏到底是给巧姐儿物色了个诗礼传家的读书人,看准了姑爷性格温厚敦实,家中人口简单,家境小康,这才提了亲,撮合了姻缘。
  “咦,凤姐姐,你这是吹了风么?脸上这么红?”
  贾琏夫妻两个在说悄悄话,冷不丁宝玉过来,先向凤姐打了个招呼。凤姐当即啐了一口:“宝兄弟就会混说!”她赶紧将心思放到一边去,反正如今巧姐的夫婿她也是相当满意的,未必便比王家的差。
  “忙得差不多了,你们哥儿俩聚一处吃杯酒吧!我到后院去了。”凤姐丢下一句,留这对堂兄弟自己在荣禧堂里说话。
  在贾琏眼里,宝玉始终都是当年那个心思单纯的宝兄弟,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变。自打宝玉中举之后,家里一直想迫他继续科考,让他尝试考个进士,然后入仕为官的,这样在官场上多少可以给贾琏一个助力。
  贾琏却知宝玉是真不适合官场,与其让宝玉在官场里碰个头破血流,倒不如让他过些自己想过的日子,反正贾府的亏空已经偿清,再无压力。而且宝玉近来与二十一阿哥允禧交好,偶尔一处吟诗作画,写些文章,也颇为风雅。允禧已经答应了,回头给宝玉挂个头衔,补个清闲的差事。
  岂料宝玉连这虚衔儿都不肯受,宁可平日在家塾坐馆教书,教教子弟,也不肯去当差。可他说是坐馆,大半时间却是在琢磨文字,说是要腾出辰光,要将平生所认得的几个异样女子的事迹记下来,写成故事,许是可以供人消愁解闷。后人阅起,或许可以透过纸面看着背后的离合悲欢、兴衰际遇。
  贾琏见宝玉心意已决,虽然觉得有点儿可惜,可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便做主压下了贾政和女眷们的反对意见,支持了宝玉一把。可是他始终也没能想清楚,宝玉说是想要写身边几个异样女子的故事,到底是哪几位呢?
  家里与他一辈的,出了两位王妃,平郡王福晋倒也罢了,嫁了科尔沁的那位亲王福晋探春是真的出色,将生意一直做到了鄂罗斯人那里,蒙古各旗,几乎都知道她的名号。就因为这个,探春的夫婿也决计不敢冷落了她去。
  其余人的故事则略显平淡,当年他曾经用一柄文刀一柄武刀好生教训过的妹夫丹济,正与妹妹迎春过着舒心的小日子;原本出身宁府的惜春,被过继到了贾赦名下,也算是贾琏的妹妹,因此躲过了宁府抄家之祸。但是她自幼向佛,求了家里,便去姑苏寻昔日的妙玉师父,一道修行去了。
  贾家昔日还有一门亲,也在姑苏,姓林。这次巧姐儿出嫁,林家听到消息,也一早就送来了添箱礼。但是贾琏曾命人去苏州打听林家的消息,知道林家在苏州有口皆碑,但是当真要去拜见林老爷林姑娘,却觅之不得。贾琏心知这一家乃是大隐隐于世,不会轻易教人见了庐山真面目。但宝玉对林家不熟,贾琏心里也没谱,不知道林家那位是不是也在宝玉想记叙的“故事”之列。
  说到亲戚,不得不提的还有那位史大姑娘。当年史家被抄,史湘云由忠勇伯府牵线搭桥,送去了富察氏府上,教养小少爷傅恒。近几年凤姐还曾去富察氏府上看过湘云一回,回来说是富察氏家教甚好,一家上下对湘云都颇为尊重,而湘云本人颇有才学,因此傅恒小小年纪就出落得知书达理,这也间接帮湘云在那府里站稳了脚跟。
  贾琏想到湘云,少不了感叹一回史家。史家被抄家之后,近年来又受了一回罪,在“阿其那”倒台之后,被人翻出来当年曾向“阿其那”送过五名女子。“阿其那”是今上最痛恨的政敌,史鼐史鼎的罪孽自然立时更加一层。贾琏心想,这便是旁人所说的,“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湘云这样完全无辜的人,并未在这次后续中受到牵连。
  除了湘云以外,还有一位,原本是自家亲眷,后来成了贾府“自己人”的,就是宝玉的媳妇儿宝钗。宝钗嫁与宝玉的时候,贾琏正在山西为官,没有见证这一出,但大致听说过,宝玉原本并不算情愿,这门亲多是王夫人张罗的,但宝玉即便不情愿,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因此娶了宝钗。娶了宝钗之后,他们两人的确处得不错,相敬如宾,而且各得其所。宝钗得了个夫婿,宝玉也终于没有爹娘一直在耳后催婚了。可是,怎么这一对“宝”,给人的感觉总像是各过各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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