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一泼很解气，可事实上也因为那一泼，她输得彻底。
她输了气度，输了冷静，也输了自己这几十年的修养，她竟然还不如杨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自控能力好，这是何等的讽刺。
如今回想，她敢肯定杨薇不是没有生气，只不过她硬生生压下了自己的怒气来和自己对峙，甚至选择了激怒她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杨薇！
这个小贱人居然这么厉害，还真不容易对付。
而此时这不好对付的杨薇却被人气的暴跳如雷。
“常斐然你到底想怎么样？”杨薇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低喝，如果不是怕被杨时安发现，她可能已经忍不住跟他吵了起来。
“我只是想要跟你谈谈。”
“我不想跟你谈，我很累了，想睡觉。”
杨薇想要绕过他，可常斐然却不肯这样放过她。
她往旁边挪一步，他立刻挪了一步，杨薇再挪一步，他也同样挪了一步。
接连挪动无果之后，常斐然终于彻底的惹怒了杨薇。
“常斐然，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烦人？”
“薇薇，你听我解释，那天我忘了带手机出门，我不知道我妈会接电话，其实我爸爸去世后……”
“够了，你别说了。”
杨薇打断了常斐然。
她和穆岚在一个小时前才见过面，争过，吵过，她被泼了一身咖啡，也听过了常斐然的录音，现在来解释这些只会让杨薇觉得他虚伪做作。
常斐然默了一下，刻意将声音放的温柔了一些：“薇薇，我知道那件事不是你的错……”
“你知道你妈妈在这里吗？”杨薇忽然问。
常斐然愣了一下：“她在这？什么意思，她来找你了？”
“她告诉我，你不爱我，只是在利用我而已，你想给你爸爸报仇，所以要用爱情让我痛不欲生。”
杨薇步步紧逼，常斐然步步后退，忽然腰间一疼，他的后腰已经撞到了桌子上。
“这些话是你亲口说的吗？”杨薇问。
是他说的吗？
常斐然惨白着一张脸缓慢的点了一下头，声音如同蚊虫：“是……”
他……承认了。
居然就这样承认了，若他不承认，她会说出录音的事情，可以说他不诚实，顺理成章哄他走，可他承认了，她忽然无言以对。
迟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
“呵。”杨薇冷笑一声：“你还真敢承认，这是仗着偏爱有恃无恐？”
“薇薇，你听我解释。”
“你想解释什么？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你认为还有必要解释吗？”
杨薇最初并不觉得那么委屈，可此时却越发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听到常斐然回答之前，她还抱着些许幻想，想着也许是那些音频是合成的，也许是伪造的，可是常斐然亲口承认所有的逃避都变成了赤裸的现实，她没有办法再逃避什么，只能去面对。
可这种面对，无异于在往她的心口扎刀子。
“你别说了，你走吧。”她推着常斐然，把他推到窗口：“你走！立刻走。”
“杨薇，你听我解释一句行不行？”
“我不想听。”常斐然那些话还在耳边回响着，让她怎么听得进去解释。
“你走吧。”杨薇低着头，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她终于忍不住怒吼：“算我求你，行吗？”
常斐然摇头：“我不走。”
她哭成这样，如果自己走了，那自己成什么人了，再说，这件事还没有解决，他还没有解释清楚，他怎么能就这样走？
现在走，以后就更解释不清楚了，不，或许连再见面的机会都没了。
他不能走，也不敢走。
杨薇瞪着常斐然，胸口起伏着，片刻她咬了咬牙：“不走是吗？你不走，我走。”
“杨薇。”常斐然忙抓住她的手：“你去哪？你得听我解释。”
“我凭什么听你解释。”杨薇甩开他的手：“常斐然，你说出这种话来，我没有骂你，没有打你，已经算是给你面子了，我们……好聚好散行吗？”
好聚好散——
常斐然握着她的手缓缓收紧了，他用力咬着牙，片刻，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同意。”
“那你想怎么样？一定要和我在一起，等我爱上了你再来跟我分手？让我难过，让我痛苦，那我要不要我痛不欲生，自杀给你看？常斐然你不觉得你很幼稚，很无聊吗？”
重生回来，杨薇对于感情问题本就是敏感的，谨慎的，她会和常斐然在一起，已然是接受了他的爱情，从心里爱上了他，可现在却告诉她，这些爱情是利用，是假的。
这让杨薇如何接受，纵然他有千万的借口，可也不是说出这种话的理由。
有些话不该说，说出来就是覆水难收，就是伤人无痕。
“我没想过和你分手，我只是想要安抚我妈妈而已，你不知道，自从我爸爸去世之后，她变得很不可理喻，每次只要提起爸爸的事情就会变得很暴躁，有的时候甚至会伤害自己，我这样说只是想要安慰她而已。”
杨薇讽刺一笑：“你要是真想安慰她，就不该和我在一起。”
空气里忽然出现了一瞬间的静默，房间里只有音乐在缓缓流淌着，不知疲倦的循环播放着矫揉造作的伤心歌。
片刻，常斐然低声说：“是，我不该和你在一起。”
“所以，你最初犹豫着不肯说，其实也是在计较这件事，对吗？”
☆、第407章常斐然，我爱你
最初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杨薇心里也是有着自己的计较的。
不过计较的却没有那么多，当时她想既然自己想要和常斐然在一起，那总有在一起的办法，纵然前路多坎坷，可只要自己努力的去做终归会有结果的。
那个时候，两人还是偶尔联系，会说一些相互关心的话。
那些模棱两可的语言总是最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杨薇就在那种似是而非，又充满了期待幻想的心理之中越走越远。
直到某一刻她醒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其实早已情根深种，对他有了感情。
重生而来，她对感情的期待并不多，只是遇见了他，产生了火花，杨薇也不想让它这样无疾而终。
那次的逼迫何尝不是一种试探，如果当时常斐然没有发那条短信，也许那次开始就是结束。
可是他发了，且是那句杨薇看了会心动的话。
她心动了，于是她恋爱了，恋爱中的人是盲目的，他们总认为自己可以披荆斩棘，可以无所不能，那个时候杨薇对于家庭的因素考虑的很少。
她沉浸在爱情的海洋里，不自觉的就忽略了家庭这道天堑。
她有信心可以说服自己的父母，可是她没想到常斐然的母亲反应会这么大。
穆岚讨厌她，杨薇私心里认为是情有可原的，但是用尽手段来逼迫他们分手，这是杨薇始料未及的。
而今再联想以前，杨薇忽然觉得有些东西就清晰了。
常斐然应是了解穆岚的，他不说，想必也是在心里暗暗计较什么吧，计较她和穆岚究竟孰轻孰重。
不，或者……本不需要计较。
也许正如穆岚所言，常斐然对她多是利用，并没有什么真情。
若真是如此，杨薇倒也不觉得意外，设身处地去想，若换做她，她会选江菀。
“并不是你想的这样。”常斐然低声说，嗓音里有些悲凉：“我承认，我的确对妈妈说过那样的话，说过要利用你，要报复你，曾经的某一刻，年幼的时候我也的确想过要报复你。”
提起过往，常斐然感触颇深，声音如同穿过了悠悠虚空：“可后来我长大了，懂事了，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那件事不怪你，如果真的要怪什么人，也是怪他们的决策有问题，我其实可以不走，我可以留在常家，可是爸爸选择了将我送走，我知道他这是担心我，关心我，他以为他有着层层封锁，可以在陈落梅找到我之前，将陈落梅赶尽杀绝，可他忘了这个世界上到处都充满了意外，有的时候我就想，也许这就是命运。”
杨薇咬了咬唇，心里有些委屈。
“我知道你没有错，你只是想要保护你的家人，你的本意也不是要伤害我，只能说是命运使然，可我妈妈不这样认为，她和我爸爸感情很好，痛失爱人让她将所有的愤怒都加诸到你和杨叔叔身上，我知道这是错的，可我不能说。”常斐然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医生诊断她的心理有很严重的问题，虽然并不影响工作，但是她每次遇到我爸爸的问题都会变得很执拗，激动，没有办法去沟通。”
“我知道你听到那些话肯定不开心，可是不这样做，我安抚不了她。”常斐然也很无奈，一面是妈妈，一面是爱的人，他努力的平衡两者关系，可是她们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崩坏，无从修复。
常斐然轻轻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怀疑什么，但我可以发誓，我从未想过伤害你，也从未在心里计较过什么，其实你自己知道的，如果我真的想要对付你，我随便做什么都比这样要更轻松简单。”
“我那个时候不敢说，是因为我不敢保证这件事不会伤害到你，我了解我妈，她不会轻易罢休，我怕我说明白了，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妈妈反倒会开始会针对你。”
“我想要劝她，想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去跟你说，可没想到……事情还是发生了。”
常斐然摇了摇头：“也许你我就该如此，就该有这样的劫数。”
“我知道这些话你未必会信，没关系，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只要……你给我个机会，我会想办法说服我妈，然后我们再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不肯给我机会……唔？”
他剩下的话被她尽数吞没。
常斐然愣住，唇上温软的触感提醒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忽然有些茫然。
他以为她该生气，愤怒，哪怕她把自己从窗户推下去他都不会意外。
可是没想到她居然会扑上来亲吻自己。
一切恍然如梦，让他觉得那么的不真实，可唇上的感觉又是过于真实。
看着近在咫尺她的眼睛，他看不清她眼睛里的情绪，但是他能感觉到那种义无反顾的心情。
他试探性的回吻，得到她稍稍的回应，而后一发不可收拾，一瞬间感情好像找到了决堤口，倾泻而出，再也无法控制。
他不知道这个吻代表了什么，他也不想深入的去解读它，他只想要她，想要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吻她，爱她。
哪怕她是火，是毒，他也心甘情愿，被她燃烧，被她腐蚀。
从阳台到床上，他的吻霸道而不容拒绝，指尖抚上她冰凉的肌肤，柔嫩的感觉让他心神一颤。
忍不住加深这个吻。
杨薇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一分钟还是一个小时，等常斐然喘息着离开她的唇的时候，杨薇眼前都是星星，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
她躺在床上，迷茫的看着头顶的白炽灯，眼前似是泪，似是梦幻。
灼热的唇落在她裸露的冰凉肌肤上，在肩膀的旧伤上轻轻舔舐，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别……”
他看了她一眼，只是埋首在她的肩头，将她开了扣子的睡衣重新合拢。
情到浓时，他也想就这样不顾一切的要了她，可心里终究绷着一根弦，不想在她不同意的情况下伤害她。
更不想就这样污了她的清白。
万一……
不，没有那样的万一。
她是他的，他知道自己不会放手。
“薇薇，为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没有明确的话语，可她听懂了，明白了。
她小声回答：“常斐然，我爱你。”
☆、第408章截然相反的情感
“又下雪了。”
杨薇被杨时安的大嗓门吵醒。
睁开眼，这才发现床边空了，被褥凉凉的，显然他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指尖抚着红唇，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种灼热熨帖，床单上好像还惨留着他的香气，那种清淡的味道。
杨薇在床上翻来翻去，莫名的有点想念他。
昨晚上她是怎么睡着的，自己只有着模糊的印象，只记得在她说了爱他之后，常斐然忽然发疯一样吻了上来，后来她可能有点缺氧，然后迷迷糊糊的缩在他怀里就睡着了。
这一刻，杨薇没有再去怀疑他的用意。
她相信常斐然是真的爱自己的，说她盲目自信也好，说她自以为是也罢，可是那种感觉那么的直接，强烈。
他的亲吻那么的炽烈，可在最后又那么的克制。
她不是傻傻的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她知道常斐然昨夜忍耐了什么。
如果说那热烈的拥吻是装的，那最后的怜惜克制又是什么？
那不是假的，她知道那是爱。
正因为爱她，所以才可以燃烧自己的感情，正因为爱她，所以才克制自己的感情。
否则就不该出现这种截然相反的感情。
嗡——
枕头下传来一阵震动。
杨薇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手机。
那是一个和她的手机一模一样的手机，却不是她的手机，而是一部新手机。
“醒了吗？不要再关机，找不到你很焦心。”
杨薇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床上打了两三个滚这才回他，很矜持克制的两个字：“醒了。”
“给你换了新手机，别再丢水里了。”
杨薇磨了磨牙：“你居然还翻我家了？太明目张胆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