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在原地站定,怔了怔。
不是梦,卫骁为什么还要回来,然后把她带出门。
她烧坏的脑袋满脑子都是狗血剧情在跑,各种云起霸道总裁文的套路。
卫骁叫的车停在小区外边,这会儿,已经打了电话过来催。
卫骁回了句“马上到”就挂断电话,然后牵着她慢慢往外边赶去。
迟早晃神过后,安安静静地跟着卫骁出门。
她整个人蔫蔫的没劲,除了心情不好的因素,更多的还是生病。
她自己都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
而生着病,又大半夜,迟早真的没力气跟卫骁争执,所以,倒是很安静很配合。
卫骁见迟早这么乖,倒是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怕了她,怕她这种时候还跟自己闹,真闹,他就真的只能用强了,用强又怕迟早记恨他。
所以她这么乖,他真的感恩戴德。
一路无话,连出租车司机也异常沉默,只是下了雪,车开得慢。
凌晨三点多,两人才到医院。
挂了急诊,卫骁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她是孕妇,怀孕十二周。”
值班医生自是认出了他,最近丑闻缠身的人渣卫骁。
原本耷拉着眼皮没好气,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一个激灵,陡然清醒了,他瞥了一眼卫骁,又看了一眼裹成粽子的迟早,虽然心底燃烧着八卦魂,但三甲医院的职业素养摆在那里,他只公事公办地测量了体温然后询问了一番专业问题。
体温一测,三十八度二。
低烧。
因为迟早是孕妇,自是得迅速退烧,便选择了输液。
对孕妇自是小心一些,很多药物都不会用,输液也只是输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等迟早挂上点滴,已经是凌晨四点。
折腾了一宿,卫骁其实有些困,站着的时候还好,如今坐下来上下眼皮在打架,提醒着他去睡觉,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看向迟早,温声说:“困的话靠我肩膀上睡会儿吧,我帮你看着,等拔针的时候叫你。”
靠在座椅上睡自是没有靠在卫骁肩膀上睡舒服。
可迟早这会儿莫名就不困。
她懒洋洋地靠在座椅靠背上,抬头漫不经心地看着输液管里一滴滴滴下来的液体,轻声问:“怎么回来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问话,徐缓而温柔。
再也不复之前的冷漠跟尖锐。
卫骁怔愣片刻,不知道该不该在这种时候和迟早讨论这个话题,毕竟迟早作天作地的,他现在怕惹到她,就觉得,先把病治好,等烧退了咱再来掰扯清楚咱那点破事。
卫骁嘶哑着嗓音说:“先挂水吧,回头我们再详谈。”
对迟早,他真的不敢逼急了。
这人看着温和柔软,但骨子里是个狠人,逼急了,她真的什么都敢的。
他怕她乱来。
他们有浓烈深刻的爱情,有已经快三个月的宝宝,卫骁是真的想跟她过一辈子。
迟早见卫骁闭口不谈两人之间的事情,心底叹息一声。
最初的难受、失落、愤怒之后,重新心平气和地把这三年琢磨一遍,就觉得卫骁对她,真的没得挑。
就算耍着她玩儿,也是走了心的。
不然也不会分手之后跑回来,然后见你发烧凌晨两点多带你去医院。
迟早发现,卫骁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所以,就算被欺骗、被耍着玩儿,她都认了。
☆、第64章 永生
迟早心脏柔软了起来, 可想到他对她的欺骗, 话到嘴边, 已经变成了嘲讽:“您可是北京城里的太子爷, 多少人跪舔的角色,回来我这儿,您不觉得寒碜。”
卫骁原本耷拉着眼皮睡眼惺忪, 给迟早这阴阳怪气的口吻一刺, 困意全无,他好笑道:“你跪舔过我吗?”
迟早挑了挑眉。
卫骁无比犀利地来了一句:“我们俩之间, 跪舔的不一直是我吗?”
迟早说的“跪舔”是象征意义的“跪舔”,但到了卫骁这里, 就变成了床上那种跪舔。
迟早跟卫骁三年,曾经纯真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她觉得如今的自己已经成了小司机了, 因为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本就高烧潮红的脸颊愈发红了, 脸红完了就有点气。
卫骁这人, 真的,槽多无口。
说他正经吧, 满口咸湿段子。
说他不正经吧, 人可是拿了影帝。
卫骁语调清淡宁和:“三年前考了电影学院已经和家里闹掰了,当时所有的卡都被冻结了, 全部的家当就是微信里发红包留下来的零钱, 十几万吧, 但我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十几万根本花不了多久。所以,你家骁哥货真价实屌丝一个。”
略微停顿了一下,卫骁眺望着远方,神情略有些歉然,道,“也确实没能让你跟我过过好日子。”
旋即,又笑着搂迟早的肩膀:“其实一开始,追你那会儿,想让你跟着我一起挥金如土纸醉金迷,那时候我真的很有钱,而且觉得这才叫过日子。但你仇富啊,所以我只好装穷,没想到装着装着就真的很穷了。到大一开学那会儿,我微信里的零钱就已经花没了,那时候还没签经纪公司,在奶茶店兼职,一个月薪水两千,感觉钱很难赚,关键两千块真的什么都买不到。”
“你知道我在兼职之后就开始小心翼翼地给我钱了,一开始是真的接受不了,你给我的钱我都没动过,后来看着你一面心疼我兼职辛苦一面小心照顾我的自尊,我就想通了,不矫情了,就这么被你养着吧,反正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很多东西不需要分太清。”
卫骁特骄傲一人,借点钱周转都拉不下脸,没钱了想的也是靠自己的双手去赚钱,大一开始到处兼职打工,后来能全盘接受迟早的钱,也不过是真的把迟早当自己老婆看了,就觉得两人的一体的,她的就是他的,他的当然也是她的。
计较太多就有些矫情了。
迟早见卫骁忆苦思甜,觉得他扯得有点远,凉凉地斜睨了他一眼。
卫骁这样的演员,观察自然敏锐,迟早这样的微表情代表的意味自是瞒不过他。
他见迟早虽然挂着水,但状态不错,冷静宁定,不复之前的冷酷尖锐,便接着道:“早早,真的没有骗你的意思,也没想过玩儿你,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坏到花三年的时间去耍着人玩。我和家里的关系不好,自然对你有所隐瞒。你想想你,不也瞒着我么,要不是这次跟你回家,我都不知道我岳父是那么有名的导演。”
迟早道:“那不一样,我并没有欺骗你,也没告诉过你我家里很穷,带你回家就是把家里的事全部向你坦诚。但是你呢,你从未曾对我坦白过,你甚至是骗我的,我跟你在一起三年,可我连你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还要别人转告我你的真实身份。”
卫骁很想为自己辩解自己,却也明白,这事上,的确是他错了,但是:“三年前,为了接近你,我撒了谎,但是谎言成真了不是吗,我的确成了一名演员。”
迟早嗤笑:“是啊,你可是影帝。”
这话,平时听着好听,但现在却充满讽刺意味。
卫骁哪里听不出来她在嘲讽他这三年跟她都是在演戏,他无奈得很:“如果跟你,我是在演戏的话,那我这辈子都不想出戏了。”
迟早恍惚了片刻。
两人之间,卫骁一直都是热情主动的那个,看着高贵冷艳,但骨子里热烈如火,她明明冰山一块,却终究是被他融化了,就这么栽在他手里,于是天堂地狱全凭他的一念。
哪怕这种时候,这种满满都是隔阂的时候,她竟然还是会为了他的情话动容。
迟早立马去想昨晚party的一切,提醒自己小心点,别着了这混蛋的道,她道:“你知道你的那些朋友,是怎么谈论我们的关系的吗,太子爷玩儿个女明星。当你认识的人都是这样的看法,我会怎么想,我难道还会傻白甜到觉得你对我是真爱。”
卫骁想到这个,莫名有些来气:“当初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想公开,你不肯,因为你是公众人物,又不想被媒体乱写,还想着淡出娱乐圈。这种情况下,我当然不能跟我的那堆朋友说我们在一起了,但我们在一起这事儿还是有人隐约知道的,而且这次丑闻出来之后所有人都知道。嘴巴长他们身上,他们怎么乱传我也管不了。而且,这就是个局好嘛,因为我会去这个趴,所以有人特意安排你也去这个趴。你自己蠢,情愿相信别人给你看到的一切,也不愿意相信我。”
迟早被人身攻击,立马人身攻击回去:“你才蠢,至少他们给我看到的是真相。”
卫骁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搭着迟早的肩膀,道:“我一直觉得,我们在一起三年,因为未曾公开,所以缺乏一种仪式感,明明在一起热恋着,但却跟偷鸡摸狗似的,早早,没安全感的何止是你,还有我,之前我会觉得你嫌我穷,现在,我会觉得你或许没你想的那样爱我,所以总是那么轻易地想着分开。”
叹了口气,又道,“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会把你带去见我的朋友还有家人,但是你正忙着赶毕业设计没空,所以就一直拖着。而且我家里那边,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一堆烂事。真的,没瞒着你的意思,就是,想着等产检完孩子三个月了胎稳了你心情好的时候再跟你坦白,因为我也知道这事儿,说出来,你会很生气。的确,是我骗了你,当初我种下了什么因,现在结出什么样的果。”
总之,各种阴差阳错,才有了今儿个这出。
本来挺小一事儿,因为有人设局,偏偏迟早又是那种敏感多疑的性格,于是生生被弄得这么惨烈。
迟早把这事儿仔细捋顺了,确实是各种因缘巧合。
男朋友跟你在一起之前家境只是一般,平时还要花你钱的那种,但后来结婚生子之后,发现他家超级有钱。
以前在微博上看这种故事,迟早会觉得好苏好甜。
但轮到自己经历,却只觉得好扯好狗血,尤其是当卫骁的家境好到逆天的时候。
迟早心底,对卫骁的话已经信了大半,他骗了她不假,但她思想也有些偏激了,说难听点,都有点被害妄想症的意思。
迟早还是相信,卫骁是喜欢她的。
让迟早难受的不只是欺骗,而是:“卫骁,你真的想跟我过一辈子吗?”
太子爷玩儿个女明星。
所谓的“玩儿”,自然也是建立在有好感之上。
迟早年轻漂亮,追求者络绎不绝,她也知道自己的美貌已经能够让她为所欲为,但她不是那样持靓行凶、恃美而骄的人,她只想找一个人,有一个家,陪着那个人走到白发苍苍。
卫骁太年轻了,很多东西都充满不确定性。
“太子爷玩儿个女明星”这话最刺痛迟早的地方,就是她怕他真的只是玩玩而已,毕竟,她已经决定跟他过一生了,她害怕这种感情的不对等。
卫骁听到这话,是真的觉得迟早安全感缺失得可怕,这样缺乏安全感不只是因为她的性格,更多的还是现实。
他太年轻,别说是买房买车了,他连几块钱一本的结婚证都给不了她。
而她还怀着孕。
他还骗了她。
她怕。
这于她而言,是一场盛世豪赌,赌赢了,也不过是一生的平淡幸福;赌输了,却掉血脱皮,惨烈无比。
她得非常非常勇敢,才能陪自己走下去,而她从来不是什么勇敢无畏的人,她贪恋的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以及平淡是福。
卫骁其实也能感受到迟早承受着的巨大压力。
他突然笑了起来,问道:“知道《圣经》里我最喜欢的是哪句话么?”
这话题跳跃的。
迟早淡淡看他,等待着后话。
卫骁不过是反问而已,他已经回答了起来:“信我者,得永生。”
信我者,得永生。
这是上帝的口吻。
卫骁笑得天高云淡:“信我吧,永生给不了你,一辈子还是给得了的。”
迟早突然就觉得,自己不是在谈恋爱,而是在信邪教。
不然,她这样喜欢安稳宁定的人,为什么会爱上卫骁这种危险的充满不确定因素的男人,又为什么会冒那么大的风险怀孕且把打算把孩子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