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墨不以为意,“她如今是我的人了,总要给她个名分,没有父母不是她的错,心地善良,品行端庄就好,妻贤夫祸少,祖母常挂在嘴边的话您忘了?”
老夫人又气又恼,他有脸说这些,十年前,她到处为他相看适龄女子,有个争强好胜的儿媳,她寻思着得挑个温柔贤惠的孙媳,谢池墨倒好,悄无声息跑去边溪,不回来了,妻贤夫祸少,她多少年没听着这话了。
“别打岔,你知道她身份吗?”
谢池墨耐人寻味的看向秦岚云,“母亲不是知道吗?”
秦岚云微滞,一口气卡在喉咙吐不出咽不下,她知道又如何,难不成会当面揭穿雾宁的身份不成,传出去,外人如何看她,会说她为老不尊,一大把年纪的人私下收藏那种玩意,明显上一本正经,骨子里却是个放浪耐不住寂寞的。
虽然京城收藏雾宁图册的人不在少数,但都是各夫人心照不宣的秘密,那种事如何有脸搁到台面上说。
秦岚云不搭理谢池墨,脸颊慢慢爬上了红晕。
老夫人再次将目光转到秦岚云身上,眯着眼道,“你认识?”
秦岚云平日甚少出门,如何会认识怡红院的人,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秦岚云语塞,见过图册,算不上认识,但她不能承认,索性红着老脸不说话。
老夫人纳闷,只听谢池墨又道,“雾宁过去如何我不管,我要的是她将来,母亲,你不会拽着某些事儿威胁她吧。”
秦岚云被谢池墨锋利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她能威胁雾宁什么?
自降身份的事儿她还不屑做。
“到底怎么回事?”老夫人看二人暗中交锋,心下不痛快,谢池墨先发制人道,“祖母操心孙儿亲事,母亲亦是,不过孙儿不要通房,只要正妻。”
老夫人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雾宁约莫是秦岚云给谢池墨安排的通房了,丁婉柔不明就里,故意抹黑雾宁才说她是什么怡红院头牌。
秦岚云的反应明显是认识雾宁的,一个通房,多是婢女,身份仍然低了。
老夫人踟蹰道,“池墨,她的身份.....”
“就我所知,丁家前几年不过七品芝麻官的家底,这两年平步青云成为三品大员,丁小姐才水涨船高的,祖母要抬谁也就一句话的事情,祖母对一个外人都能提携,不会对自己孙媳视而不见吧?”谢池墨语调平平,不过他眉目舒展,隐隐带笑,明显有拍马屁的成分。
老夫人想想也是,丁家有今日多靠谢家,她能让丁婉柔打入贵人圈子,难道自己孙媳就不成了?
见老夫人露出沉思之色,谢池墨知道事情成了,拉着雾宁上前给老夫人磕头,“孙儿谢祖母成全了。”
雾宁规规矩矩给老夫人磕了头,脸上始终挂着笑,看得老夫人心软,回味过来才知被谢池墨算计了,哭笑不得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待会我进宫一趟,太后问过好几回你的亲事,眼下有了眉目,让她开心开心。”
得偿所愿,谢池墨乐得配合,笑道,“孙儿知道了。”
秦岚云反应过来,欲出口阻拦,没想被老夫人抢了先,“我记得许久没见过岚月了,你待会下帖子,让她过来聚聚,她好些年没见过池墨了,在我跟前念叨好几回了。”
秦岚云脸色一白,秦岚月是她胞妹,嫁于南宁侯府,老夫人是要让岚月认雾宁为干女儿不成?京城有些人家为了家族利益,会认干女儿,为其寻一门亲事,达到联姻的目的,他们认的干女儿,多出身寒门小户,身份低微。
但雾宁的情况不同,让岚月认她为干女儿,不是将南宁侯府也拖下水吗?
老夫人见秦岚云愣着不动,开门见山说了自己打算,“岚月连着生了四个小子,总念叨女儿贴心,正好,我送她一个,雾宁这孩子我瞧着不错,岚月定会喜欢的。”
秦岚云面色僵硬,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视线落在谢池墨和雾宁交握的手上,欲言又止。
这时,宫里来了消息,让老夫人进宫。
老夫人笑容满面,“算了,我问问太后娘娘的意思吧,你随我进宫。”
秦岚云身子僵直,倪了雾宁两眼,迟疑的跟着老夫人走了。
院子里,侍卫里里外外站了三层,个个面色肃杀,神情严肃,谢池墨和雾宁送老夫人出门,“祖母,院子里的侍卫?”
“等你成亲了再说。”
老夫人担心谢池墨糊弄她,院子里的侍卫不是撤的时候。
谢池墨笑笑,眼神在院子里逡巡圈,笑道,“成,您高兴就好,院子里的人不用撤,府外的人撤了吧,劳烦五城兵马司和兵部出面,孙儿的面子往哪儿搁?”
老夫人以为谢池墨总算有羞耻心了,打趣道,“真要面子就早日成亲,那才是你挽回面子的方式。”
“......”谢池墨嘴角一抿,不说话了。
天空湛蓝如洗,谢池墨心情不错,领着雾宁游赏国公府景致,百年世家,底蕴深厚,亭台阁楼,雕梁画栋,雅人别致,一花一草都用了心思,是雾宁不曾见过的。
假山错落,古树环绕,风景清幽,二人并肩而行,男俊女美,登对十足。十步远的身后,一群侍卫如临大敌似的跟着,严正以待,刘贤几人走在最后,只看见刺眼的银装,以及黑压压的人头,刘询沉不住气,小声道,“我看见夫人身边的春香找国公爷去了,世子爷的亲事会不会横生枝节?”
“不会吧,国公爷最担心的就是世子爷走歪路喜欢男人,难得世子爷看上个姑娘,国公爷高兴才是。”
刘贤倪了说话的男子一眼,心想,事情不好说,谢正均不认识雾宁还好,若他也见过雾宁的图册......
整个国公府,往后真是热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询:怎么个热闹法,比我多吃两年盐就爱装深沉,打开天窗说亮话,遮遮掩掩,跟个娘们似的。
刘贤满脸鄙夷:见识少就多读书,我喜欢说热闹,你管我呢。
旁边男子听二人又吵起来,圆场道:别吵了,我们还有正事呢,世子爷喜欢女人,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赶紧出去宣扬宣扬,叫他们再说我跟着不阴不阳的主子……
刘询刘贤:谁说过世子爷不阴不阳?找死啊,敢骂我家世子爷,走走走,说说怎么回事,看我不打断他狗腿。
雾宁:身后终于安静了……
谢池墨:……
☆、007 公公儿媳
国公府占地广,从福寿园右侧拱形门出去,沿着曲折游廊走了两刻钟,院内树木愈发葱翠,日影斑驳,鹅卵石的甬道罩在层阴凉下,风从身侧拂过,吹得她衣裙飘飘,贴在他腿上。
谢池墨伸手托起她的裙摆,问道,“你是不是特意学过。”
昨晚毕竟是他第一次,想不在意都难,都说男人在床上的时间越长越好,昨晚他的表现,败得一塌糊涂。
雾宁不解的侧目,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手指纤纤,白皙滑嫩,她摇了摇头,她没有学过,一回生二回熟,熟能生巧罢了。
“哦,你天赋不错。”谢池墨执起她的手,捏了两下,软软的,和他起了常年握剑的手截然不同,谢池墨喜欢得很,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月亮拱门,语气淡淡,“那是我住的地方,我让刘贤把你的东西搬进去。”
她有个包袱,刘贤和他说了。
雾宁颔首,认真的望着谢池墨,他目光深沉如潭,睫毛修长,减了眼底煞气,她问道,“嫁给你,你真的会保护我吗?”
她不想被抓回去喂乌龟,她想好好活着。
她眉目低垂,秋水剪瞳的眸子映着他的脸,极为明亮,谢池墨重重点头,“今日后,她不会为难你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秦岚云哪是老夫人的对手,雾宁的担忧待会就化解了。
雾宁神色一松,重重呼出口气,“谢谢你。”
“晚上,不用手如何?”
雾宁想了想,她既然要嫁给他,那种事自然是可行的,脆声道,“好。”
她抿唇轻笑,周围的花儿骤然失色,风吹起她耳畔的发,五官精美如画,神色飞扬,谢池墨心神一动,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轻轻的,如春雨无声。
哄的声,身后的侍卫炸开了锅,你挤我我挤你的往前涌,人头攒动,步伐凌乱。
起初众人畏畏缩缩不敢往前是怕谢池墨翻脸无情,拿他们撒气,何况后边还跟着谢池墨的侍卫,双方动起手来,他们人多不假,但不一定能在他们手里讨到好处,故而步子迈得铿锵有力,但却是小碎步,而且不敢走近了。
没料到,大庭广众之下,谢池墨竟然......把持不住......低头吻人家小姑娘......
一群男人沉不住气了,跃跃欲试的往前想看个究竟,争先恐后的往前挤......
刘询发现前边忽然嘈杂起来,大热的天,一群侍卫摩肩接踵的往前涌,他好奇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他们的反应,有些怪。”
方才说话的捻须道,“确实,就像军营来了女人大家一窝蜂往前凑的情形。”
经这么说,刘询瞧着还真像这么回事,心里有些看不起那些侍卫,“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说出去,丢国公府的脸。”
“就是!丢脸。”
晌午不见老夫人和秦岚云回,谢池墨和雾宁在雅筑院随意吃了些饭菜,国公府饭菜精致,雾宁多吃了几口。
然后,谢池墨拉着雾宁上床睡觉,神态慵懒悠闲,院子里站岗的侍卫们却苦不堪言,太阳正晒,谢池墨不准他们站在树下乘凉,指明要他们站在太阳下,众人清楚谢池墨纯属打击报复,但他们不敢不从,不听谢池墨的话,如果谢池墨偷偷跑了,老夫人怪罪下来,他们都要遭殃。
整个国公府,从谢池墨踏进门,气氛就变了,他们的任务不再是守卫国公府,而是提防谢池墨离家出走。
汗流成河,身上穿的又是铠甲,更添了几分热,众人叫苦不迭,求星星盼月亮的希望老夫人早点回来,整个府里,勉强能压制住谢池墨的,估计只有老夫人了。
太阳西沉,霞光满照,有些侍卫身姿战战巍巍,脸色惨白,有中暑的征兆,但不敢露出一丝懈怠,许久,院外走来一暗红色衣衫的老妇人,众人如梦大赦,离得近的侍卫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干裂着唇道,“常嬷嬷来了,是不是老夫人回来了?奴才这就通知世子爷去。”
常嬷嬷见他们面色憔悴,衣襟湿透了,不由得道,“都散了吧,下去休息会儿。”
太后颁了懿旨,谢池墨要的亲事成了,捋顺他的毛,暂时不会出事了。
侍卫们大喜过望,朝常嬷嬷双手作揖,一窝蜂的散了。
听了常嬷嬷的话,谢池墨面无表情,秦岚云的反对本就不值一提,太后和老夫人是亲姐妹,老夫人开口,太后肯定会给老夫人面子的,何况,雾宁长得好看,规矩礼数也好,老夫人慧眼如炬,怎会看不出来?
常嬷嬷知晓二人昨晚在驿站圆了房,再看雾宁的眼光,有些示好,不管怎么说,这位凭着一面之缘打败了爱慕谢池墨十年的丁婉柔,是个厉害的。
“老夫人请钦天监看了日子,下个月初六就是个好日子,您啊,好好陪老夫人说说话,她为您的事儿操碎了心呢。”常嬷嬷走在前边为二人引路,循循善诱道。
穿过弄堂,门房的人传来消息说国公爷回来了,常嬷嬷一怔,大夫人早上指使春香给国公爷送信,让国公爷拦下谢池墨的这门亲事,如今事已成定局,不知会不会再起波澜,她斜眼瞅着雾宁,性子安静沉稳,说话不卑不亢,单看人,和谢池墨倒相配。
老夫人进宫累着了,屏退了二房三房的人,谢正均先到福寿园,还没去到正屋,被侯在门口的秦岚云拉到西次间说话,秦岚云脸色不太好看,“母亲太惯着池墨了,那种人进了国公府,往后国公府如何在京城立足,待会你劝着母亲些,京城什么姑娘没有,还差美人不成?”
谢正均不管府里的事儿,这些日子,朝堂不太平,闽州等地的纳贡的银子被人中途抢劫,劫匪下落不明,皇上怀疑官匪勾结,让他彻查此事,他哪有空闲理会谢池墨,但回来的路上听说些府里的事儿,雾宁是秦岚云为谢池墨准备的通房,不知怎的入了谢池墨的眼,非她不娶。
“太后下了懿旨,池墨的亲事传开了,丫鬟就丫鬟,听说她没有家人,国公府的地位,为她造个娘家出来还不简单?他十年回来一次,你就顺着他,不然,母亲那关不好过。”谢正均对谢池墨寄予厚望,谢池墨眼下做的事利国利民,元周国的安稳都系在他身上,娶个丫鬟怎么了?只要他喜欢。
秦岚云不知他从哪儿听了什么,愠怒道,“什么丫鬟,你知道她是谁吗?待会见着你就知道了。”
谢正均没放在心上,二人的亲事太后都点头了,他们能说什么,催促道,“先给母亲请安,待会我瞧瞧,看情况再说吧。”
秦岚云见他听不进去,怒气冲冲走了,回到正屋,谢正均给老夫人作揖,门外传来常嬷嬷的声音,“老夫人,世子爷和......雾姑娘来了。”
雾宁没有姓,常嬷嬷不知怎么称呼,索性称呼雾姑娘了。
谢正均眉目半抬,看秦岚云望着他,眸里怒火丛生,他心下叹气,直起身子,想瞧瞧究竟是谁,惹得秦岚云这般不快。
晚霞似火,院外青树红花皆笼罩其间,皆乃红色,谢池墨进了屋,他身形挺拔,眉目透着冷硬,谢正均眼神一转,落在他身侧的女子身上,忽然,身子动弹不得,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以为自己认错了人,眯了眯眼,眼前的女子穿着身桃粉色纱裳,眉黛清新,粉面生韵,和图册上的人一模一样,他吃惊的回眸看了眼秦岚云,明白她怒气从何而来了。
他搓搓手,此事,的确有些棘手。
谢池墨不喜谢正均目光,上前一步挡在雾宁身前,冷冰冰道,“父亲怎么回了?”
谢正均看谢池墨跟护犊子似的,眉头一皱,毫不留情给了谢池墨一拳,不过被谢池墨躲开了,谢正均没个好气,“这是我的家,我还不能回了?当人人都是你呢。”
谢池墨站在谢正均身侧,给老夫人行礼,正眼都不瞧谢正均,气得谢正均胸口蹭蹭冒火,可见着雾宁后,眼里的怒火立即熄灭了,想起什么,他急忙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衫,顺势捋了捋自己耳鬓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