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冷的问了一句，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是眼中闪烁的火焰却昭示了她的愤怒。
“过来。”
黑发总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走上前，将她拉到舰桥导航员的位置上，躬身替她脱下了生态航服。
风音没有反抗。
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和伊凡的一场恶斗消耗了她大量的心神和力量，如果真只剩下她一个人，那驾驶飞船脱离险境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虽然心里不爽，但是伊弗里希这时候要真想做什么，她也是阻止不了的。
黑发总督启动了引擎，飞船缓缓脱离小行星表面，下方的威古圣殿开始变得渺小。
然而伊弗里希却并没有马上开启跃迁，而是将飞船悬停在小行星带外围的一出空旷的星域中，打开了深层探测雷达，将镜头对准了威古圣殿的方向。
很快，一朵壮丽的光云出现在监视器上，几分钟前还壮丽巍峨的威古圣殿就这样化作了宇宙中的尘埃，湮灭于小行星带中的无数碎片之中。
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黑发总督首先打破了沉寂。
“你看到的那片小行星带，就是这么生成的。”
少女猛地转过头，惊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她被这信息量巨大的话哽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行星带是行星爆炸后或形成失败的碎片，如果伊弗里希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这个所谓的威古圣殿并不是第一次被人发现，也不是第一次被炸毁。
有人……造了一个埃尔斯坦幸存基地，然后用这个所谓诱饵，吸引一个又一个的花夜后裔上钩，然后再杀掉他们。
是的……刚刚的那场爆炸，以那样的规模和强度，伊凡不可能幸存了。
究竟是谁？谁想要对这些守墓人下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是针对花夜文明本身，还是单纯想要消灭这些竞争对手？
黑发青年看出了她的疑问，他面无表情的驾驶着飞船返航，间或还回答了她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根据李焱峰的供词，那东西是瓦尔德拉造出来的。”
“一共造了两个，星门那个以前就有，他们只不过是借用了地方伪装了一下，让人等在哪儿再带着我们上钩。”
“海巴尔的这个则是瓦尔德拉亲自监工的，李焱峰和李家只是提供了材料和机械，具体建造过程一直保密，但李家每隔几年就要出一笔钱重建。”
他摸了摸下巴，抬眼看了下身旁副驾驶位上的少女。
“现在你也知道了，这是个一次性的消耗品，所以需要不断的更新。”
说到这里，男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尴尬和窘迫。
“那个先导……也是假的，她身上带着一种奇怪的仪器，能够模仿我们种族的精神场，产生短暂的共鸣，迷惑我们……”
这几句话说的结结巴巴，完全没有之前的运筹帷幄沉稳大气，反倒是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他想解释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身为一头菲龙根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样低头。
就这样纠结着犹豫着，直到耳边响起轻微的呼声，黑发总督才猛地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间，少女已经睡着了。
也许是在之前的恶斗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她睡的格外深，就连飞船跃迁的晃动都没有干扰到她。
见她这样，伊弗里希憋闷之下，心中也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他就这样看着她平静的睡颜，觉得自己心中那只躁动的野兽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希尔达出现的那一瞬间，他的确是困惑得不得了。
风音是他认定的命定人，虽然在觉醒之前，这种认定只是出于模糊的感觉，但至少在她之前，从未有人能够安定他的情绪。
而希尔达又是另外一种情况。
她的精神场的确和他同频同步，但这样类似表面覆盖的情况对他的情绪并没有任何安抚作用，这一点在风音离开之后越发的明显。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虐了。
所谓的名定人，到底是指精神场的同步，还是情感上的安抚，这一点他拿到的传承中没有明确说明，缺少同族指点的黑发青年只能自行摸索。
这也是为什么他急着寻找觉醒的原因之一。
只有成功觉醒，他才能成为一头真正的菲龙根，才能获取种族的各种常识和秘密。
而本应当作为启蒙的蛋壳，因为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被污染，很多信息彻底佚散，完全不能给他任何帮助。
他，是一头……缺乏基础教育的土包子龙。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他的很多行为和主流的菲龙根相去甚远，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
所以，迷惑了王级菲龙根的机器只对他造成短时间的困惑就穿了帮，完全没有起到预想的作用。
土包子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本能和直觉。
女壮士醒来的时候，黑发总督正在破天荒的发呆。
他似乎在纠结什么了不得的难题，两道浓眉紧紧的扭在一起，墨一样的眼直瞪着铉窗外的星空，半天不说话。
她的身上盖着他的军装，他的气息包围着她，一如他本人的性格一样充满侵略性。
她那时候是故意的，开始是装睡，她不想听他关于希尔达的任何解释，因为没有必要，她也懒得再去追究。
不管之前他们是什么关系，这是不是一个别有用心的陷阱，在他任由希尔达抓住他的那个瞬间，这些就通通结束了。
但她真是太累了，装着装着就真睡了过去，醒来之后脑子一片混沌。
“这是去哪儿？”
她坐起身，瞪着面板上不断跳动的坐标，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回家。”
他淡淡的说道。
风音看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家？
谁的家？
她的家在地球，但是回不去。
“我要去卡星。”
少女冷冷的说道。
“送我去卡星，或者在最近的中转站扔下我。”
“你要去找霍威？”
黑发青年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别想了，那家伙根本靠不住，你去找他只是白费力气。”
“他的事他自己说了不算。”
听他这么说，女壮士同样回了一个没什么诚意的笑容给他。
“能不能不要说的这么有攻击性？”
“我找他有正事，和你脑补的那些不是一回事。”
“某些人倒是自己说了算，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还不如银货两讫的实在。”
“那是个陷阱，他们的机器迷惑了我，我以为……”
黑发青年深吸一口气，难得低声下气的解释道。
然而女壮士却并不领情。
她甚至没兴趣听完他的理由，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
“有什么差别吗？”
“总督阁下，咱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吧。”
“叫我伊弗。”
少女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好吧，伊弗里希先生。”
“叫我伊弗。”
“你还能更幼稚点么？！”
女壮士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清心咒。
“好……伊弗里希。”
虽然不是最想听到的，但黑发青年也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达到的极限了。
他不再纠结称呼，而是端正了坐姿，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面对对面的少女。
“音音，你想跟我谈什么？”
☆、第73章 摊牌
“你想和我谈什么, 音音？”
黑发男人盯着面前的少女，轻声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监控我？”
风音不愿和他的眼神对视。她转头看向窗外，一脸平静的问道。
虽然这人手里握着一整只舰队, 可奥汀帝国的星域何其广阔, 要不是之前就有布置, 他绝对不可能跟到这里。
她的行踪很隐秘, 不是找个私家侦探就能解决, 这家伙绝对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
她不自觉的看了看手腕上的通讯器。
黑发男人很痛快点了点头。
他并不想隐瞒风音，他也想让她知道，他一直在看着她。
“是的, 我一直有追踪你的轨迹。”
他很认真的说道。
女壮士被他这样大喇喇的态度气笑了。
没见过这样理直气壮的人, 窥伺着别人的**还不觉得羞愧，菲龙根的脸皮果然和他们的蛋壳一样坚硬啊。
“你的房间有别的男人。”
眼见着少女瞬间拉下脸, 伊弗里希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顶着压力坚持把话说下去。
“那是个半兽人, 低等种族，说好听了是个探险家, 有几颗殖民星，其实和星盗不清不楚的。”
他完全不准备掩饰自己的厌恶, 刚刚拿到情报的时候, 他几乎压制不住自己暴怒的情绪, 恨不得这个叫伊凡立刻去死，连看一眼都是种污染。
一个掮客，也敢算计他的人？
是的, 风音就是他的人，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就算在他误认先导的时候也是一样，那个金发女人即便是真的，也不过是他获得觉醒的工具之一。
只要不是他自己，换成是任何一个男人站在她身边，他都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我也截取了你的通讯信号，我知道霍威找你了。”
“听我的，音音，不要和他接触了，他那个人很有城府，卡德拉佩森也不是吃素的。”
黑发总督认真的告诫道。
“虽然我不怕他，但如果你和他一直这样的纠缠下去，我怕我会忍不住出手。”
出手什么，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言下的意思女壮士却是明白的。
听到这里，她的态度也变得无比的郑重起来。
“这正是我要和你谈的。”
“关于……我们两个的事。”
风音揉了揉额头，她不准备再回避这个问题，索性借着这次的机会开诚布公。
“你是菲龙根吧，你找上我，是为了复仇吗？”
见他面色古怪，女壮士自觉说到了点子上，于是继续念叨。
“其实你找我没什么用啊，我也不是真正的花夜人，我不顾就是一个被抓来干活儿的苦力而已，你要真想做什么，还是去找先导之类的大BOSS比较好。”
“如果你也想要花夜的宝藏，那我就更帮不了你了。”
“我是底层**丝啊，高端消息基本没有，你跟着我也没用。”
女壮士强行压制了对方插话的企图，一脸认真的说道。
“上次你没失忆吧……跟着我去了安全星，你也看到了，我能接触到的就那些，再多也没有了。”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的，选了希尔达因为她更有价值吧……其实现在有很多像我一样身份的人在帝国范围内活动，都比我资历深，真的……”
“所以，我给不了你要的信息，别再跟着我了。”
伊弗里希被她最后的这句话气笑了。
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少女，黑色的双瞳隐隐有金光泛出。
“不行。”
沉默了好半天，男人才缓缓的开口说道。
“那我们之前算什么？”
听他这么问，风音轻轻嗤笑了一声。
“你情我愿，消磨时光，一段美好的回忆。”
“大家都有算计，心知肚明就好，谁也没吃亏，何必那么纠结呢。”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屏幕上那片废墟。
“你看，其实你再来早一点，那个叫伊凡的家伙能给你更多的情报，他的价值可比我高得多。”
“像他那样的是，宇宙中还有很多很多，只要你想就不愁找不到……”
呯——
男人的拳头重重砸在飞船的仓壁上。
他的力气很大，合金金属材质的内舱墙壁被他打了凹陷了进去，有些甚至露出了里面的电路板。
女壮士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镇住了。
虽然知道对方的种族就是这么强横，但一拳打破墙壁这样的事，她以前也只在武侠小说里看过。
如果要是打在她身上……呵呵，十有**就得准备死遁发芽去了。
伊弗里希站起身，走到副驾驶的座位下方。虽然相差着一个台阶的高度，但身高的差距还是让他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要和我撇清关系？”
他紧紧的盯着她，放在身侧的手指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女壮士本能的想要点头，可小动物求生的本能告诉她，最好不要这么做。
这是第七舰队的总督，宇宙目前已知唯一的一头菲龙根。
那种生物有多么骄傲霸道不讲道理，看死的几乎灭绝的花夜人就知道了。
她是个普通的地球小民，虽然很想有气节，但在生存这样的问题上，她还没做好当壮士的准备。
直接说，只会激化矛盾，会让他勃然大怒，反而不利于解决问题。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放缓了语气，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我们的关系……毕竟你是菲龙根，我算是半个花夜人，想撇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平静的说道。
“我们在某些时候可以合作，反正都是要找灭世纪元的遗址，彼此知根知底也能更放心。”
“但是，我的知道你要的是什么，这样在利益划分上，我们两人都会心里有数，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