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气这个东西,对于媒体来说,在某些时候,比金钱可重要多了。所以作为他背后女人的江漫,自然也就成为了他们栏目的香饽饽。
她这次回来上班,明显待遇提高了几个台阶,几个领导对她说话特别客气,倒是让她一时很有些不习惯。
显然,她所希望的生活回到正规,是不可能实现了。
实际上,她也明白,选择了和程骞北一起,她的人生也就彻底转了一个弯。
是好是坏,她也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到此为止,她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她爱这个人,所以愿意为他承受生活的动荡。
叶家输了官司,败了名声,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官司结束后的几天,对于叶家不满的网友,已经开始自发曝叶家的黑料。先是叶敬文被爆私生活混乱,在过去十年间,和多人有染,甚至他曾经的情人也跳出来证实了这件事。
但他一个美院教授,私生活混乱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之前的发布会,为了曝光程骞北的身份,他就承认过年轻时出轨的事。这些料出来,顶多是被人骂一骂,他又不是明星,需要靠名声吃饭,一开始大家也就是看看热闹。
然而这热闹没几天就变了味,因为有两名叶敬文曾经的学生,实名举报遭受他性/侵,而且就是近两年的事,还没有过追诉期。两个人学生都是被他带去饭局喝酒,被灌醉后遭到侵害。因为只是家中没有背景的学生,怕学位保不住,只能忍气吞声,直到现在趁着这个机会才敢说出来。
性侵和出轨/滥/交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况且如今metoo运动正在网上如火如荼,网友们对这种事非常敏感。
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还在追诉时效内,两位女生手上都保留着证据,报警后,警方很快立案。
这边叶敬文陷入一团糟,那头叶敬知也很快跟上。
他跟他这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弟弟不一样,没有玩女人的嗜好,离婚也已经十几年。在过去十几年里,他只和一个女人有过关系。但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媳,省话剧院院长国家一级演员林清女士。
这就热闹了。
一个丈夫风流,一个早已离异,要是正儿八经在一起,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叶家林家都是名门,大哥和弟媳在一起,那就是丑闻。加上叶老爷子又极为传统,几个人都惦记着他的财产,自然不敢明着来。于是两人这些年,叶敬知和林清只能暗度陈仓。如今一来,正儿八经成了一桩丑闻。
当然,桃色丑闻还不是最打紧的,更重要的是,叶敬知的公司被人举报牵涉作假和洗钱,一份厚厚的材料被匿名人士寄到了警局,材料里详细记录了各种证据,时间线长达十年。
总之,叶家两兄弟算是彻底倒了,名门里的肮脏赤\\裸裸曝光在公众视线里。
江漫没再见过叶家人,一切关于他们的消息都是从网上看到的。
她也没去问程骞北详情,但她看到,那些新闻里所描述的各种证据,无论是桃色传闻还是作假洗钱的证据,时间线都是始于十年前。
看热闹的网友们不知道,她却很清楚,十年前,正是程骞北回到叶家的日子。他的复仇计划,从十年前就开始了,如今彻底爆发。
而十年前他才十九岁。
江漫知道叶家那些人做过的恶,也明白程骞北经历过的痛苦,当然会站在他的立场,体会一把仇者快。
但只要想到,一个人被仇恨困了十年,她还是觉得很有点不是滋味。那本应该是一个人最美好的十年。
与此同时,她又不得不承认,一个从十九岁就开始布局报复,却又能做到按兵不动十年的男人,这样的心机和城府,着实有些可怕。
叶敬文涉性/侵被刑拘的那天,程骞北心情格外好,晚上在家里吃饭,开了一瓶红酒,拉着江漫陪他一块喝。
两杯酒下肚,他的脸很快染上了一点醉意。
江漫定定看着他,良久没有说话。还是程骞北觉察到她的奇怪,抬头笑着问:“怎么了?”
江漫轻笑了笑:“你很高兴?”
程骞北道:“当然!我忍了他们十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痛快呢?”他握住她的手,问,“你替不替我高兴?”
江漫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道:“嗯,我替你高兴。”
程骞北弯唇笑开,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中,柔声道:“对不起,我知道因为我的关系,让你的生活被打乱。相信我,如今事情已经结束,我会尽快让一切恢复平静。”顿了顿,又笑道,“等过几天回你家里,我们跟爸妈商量一下婚礼的事。领证都三年了,也是时候把婚礼办了。”
江漫愣了下,道:“这个再说吧,现在也不急。”
程骞北眼睛微微眯起,默了片刻,问:“怎么了?”
江漫笑了笑:“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还有点没太反应过来。”
程骞北点点头,也微微一笑:“行,等你反应过来,咱们再商量这件事,反正你是我合法老婆,也跑不了了。”
是啊!跑不了,江漫也没想过跑。可是看到叶家偌大名门,所摧枯拉朽一般倒塌,饶是叶氏兄弟罪有应得,她还是觉得这个人太狠了点。
那种把人玩弄于鼓掌中的心机和手段,不能细想,一去细想,不免让她遍体生寒。
她忽然有种没来由的错觉,自己是不是其实也是被他玩弄于鼓掌?
*
就这么又过了一段日子,眼见着就到年底了。台里正是忙的时候,有时候江漫就会加班比较晚。
这天难得下班早,从办公室出来上电梯时,遇到一行从楼上不知道那个部门下来的男男女女。几个人穿着打扮很正式,应该某个高端企业的人来谈业务。
江漫本没注意,但是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江漫!”
她抬头一看,才注意到,里面有一张几年不见但绝对熟悉的面孔。
在这里见到宁冉,她不免很有些意外,愣了下踏进电梯,回应道:“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宁冉道:“我们公司来你们台里谈事情。”
江漫点点头,因为对方是和同事一块,在狭小的电梯里,也不方便叙旧,她和宁冉都没再说什么。
一直到地下停车场,宁冉和旁边上司模样的男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转身朝已经来到车边的江漫走过来,笑着道:“有空吗?去喝杯咖啡?”
江漫看着那张比三年前更加精致美丽的脸,笑了笑点头:“有空的。”
两个人去了附近一家咖啡厅,找了张靠窗的卡座坐下。宁冉将自己的名牌手包放在一旁,笑着看向她:“好久没见了,这几年还好吗?”
江漫点头,笑道:“还行,师姐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宁冉道:“我也还不错。两个月前才从香港调回来。”她默了片刻,又道,“你和程骞北的事,我看到了。”
江漫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闹了几个月,你想不看到也难啊!”
宁冉搅拌了下身前的咖啡,轻笑着道:“我没想到你们毕业那年就结了婚。不过,我听慎行说,你当时是因为家里落难,为了钱才和他领证,只是为了在叶老爷子面前做样子,不是真结婚。”
江漫心说这两人关系还是这么亲密,许慎行连这种事情都告诉她?
她笑着摇摇头:“那已经不重要了。”
“我知道。”宁冉点点头:“你们现在是真心实意在一起。”
江漫抬头看着她不说话。
宁冉笑了笑:“放心吧,我已经有男朋友,很快就要结婚了,程骞北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她顿了顿,“但是,我觉得有些事情对慎行不公平,他是真的爱你的。”
江漫笑着道:“我跟你一样,和许慎行早就是过去式了。”
宁冉抿唇沉默了片刻,笑道:“说实话,我没想到程骞北的身世这么复杂,更没料到他做事这么狠。你不觉得他挺可怕的吗?”
江漫好笑道:“是叶家不仁在先。”
宁冉点头:“我明白,我只是觉得这人手段厉害又太沉得住气,等人反应过来,已经成为他砧板上的鱼。”她微微凑上前,顿了下,忽然冷不丁道,“江漫,你不怕成为那条鱼吗?”
江漫怔了怔,笑道:“我又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宁冉也笑:“就怕你什么都没做,而有些人却耍心机用手段,巧取豪夺习惯了,在你什么都不知道时,就把你变成了他案板上的鱼。”
江漫微微一怔,定定看向她。
宁冉舒了口气,摊摊手笑道:“慎行似乎是调查到一些关于你和程骞北的东西,你要有心理准备。”
江漫眉头皱起来,也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一股烦闷,还带着些不好的预感。
第51章 五十一章
江漫回到家回到家的时候,程骞北正在厨房做晚餐,厨房里的香气已经蔓延在客厅。
她默默走到厨房门口,看向那身长玉立的男人。他挽着袖子在认真做菜的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迷人,让她刚刚一路来的浮躁,蓦地就因为这烟火气息而淡去了不少。
她想,程骞北再手段再狠再有心机,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需要食人间烟火也有喜怒哀乐。
他经历过那么多痛苦,自然不会是完人,能守底线就已经足以。哪怕他真的做过一些与自己有关的不好的事,她应该也可以原谅的。
因为她知道,这个正在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男人,对自己的爱是真实的。
思及此,江漫深呼吸一口气,笑着开口:“做什么呢?”
程骞北大致是太专心,完全没发觉她什么时候回到家,并且站在了自己身后,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是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声都没有?”她转过头,笑问。
江漫走上前,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瓮声瓮气道:“就是专门吓你的。”
她难得的撒娇和黏缠,让程骞北的心里一软,开口的声音都哑了几分:”怎么了?”
江漫道:“没什么,就是这几天每天下班都很晚,也没什么时间和你在一起,有点想你。”
她向来不走小女人路线,傲娇多过撒娇,任性多过感性,更别提主动说这些类似于情话的话。这几乎是两人在一起这么久的头一遭。
程骞北身躯微微一震,转过身,扶住她的肩膀,歪头定定看她,笑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被他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带着笑意,灼灼地看着她,江漫也不免露出一丝羞赧,虚张声势拍了他一下,改了口道:“想你做的菜。”
程骞北闷声笑开,因为太放松太愉悦,身体都笑得有些发抖。
江漫抬头看着他,那眼梢眉角的笑意在真实不过。这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男人而已。
程骞北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快去洗了手吃饭。”
*
这段时间江漫每天加班,难得回来这么早,吃过饭也才不到八点,晚上还有大把时间属于两个人。
吃饱喝足又还不到上床睡觉的时间,她站着消了会儿食,就瘫在沙发看电视。程骞北拿了本小册子来到她身旁,将她揽在怀中,道:“上次不是说喜欢小岛么?我让人找了一份在售的海岛资料,你看看喜欢哪个?”
江漫拿过他手中的册子,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我就随便一说,你还真打算买个岛?”
程骞北轻笑道:“小海岛也不要多少钱,还是买得起的。以后咱们度假就去自己的岛,也不用怕被人打扰。等年纪大了,孩子们有自己的生活,咱们俩就去岛上养老。”
他语气自然而然又理所当然,仿佛已经笃定两个人的未来。
江漫微微愣了片刻,好笑道:“你想得也太远了吧?谁知道咱们能在一起多久?指不定哪天散伙了呢!”
程骞北表情沉了下,继而又轻笑道:“你舍得放弃我这么万里挑一的青年才俊吗?”
江漫道:“我是不舍得,但万一你这个青年才俊哪天遇到更好的,我还不得乖乖让位。”
“不会的。”程骞北道。
“是吗?”江漫笑。
程骞北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坏笑:“一个螺丝一个铆,实践证明,我这颗螺丝正好与你这个铆契合,要换了铆肯定不合适的。”
江漫眉头微皱,歪头看他,皮笑肉不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在开黄腔啊?”
程骞北一本正经道:“你要往那方面想,我也没有意见。”
江漫用手肘毫不客气地戳了下他:“你公司里面的下属,知道你是个斯文败类吗?”说着,又道,“不对,你这外表也不是走斯文的路线的。应该说是衣冠禽兽才对!”
程骞北不以为意道:“人可不就是高级禽兽么?”
江漫对他这种从容不迫表示佩服,比了个大拇指,想了想又道:“人生那么多意外和变数,时间长了,指不定自然而然就厌倦了对方。你没看好多爱侣最后都成怨偶。所以说,凡事还是不要说得太满。”
程骞北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但凡喜欢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厌倦过。然而,听到江漫说起这些,他才意识到,并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放手。
他笑了笑道:“嗯,你说得对,过好现在最重要。所以,看看喜欢哪个岛,趁着你还没厌倦我,一块多度几次假。”
“什么叫我还没厌倦你?说得我跟个渣女似的。”江漫翻了翻画册,还给他,“算了,这个还是以后再说吧,又不是买件衣服买双鞋那么简单。我知道王昊天退还给投资者的钱,都是你掏的,现在手上估计也没什么钱了。”
程骞北轻笑道:“我果然娶了个善解人意的好老婆,行,我再努力赚两年钱。”
江漫想了想:“虽然我也觉得钱很重要,但是在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物质生活后,钱就是一个数字了,而那个数字,所带来的快乐,可能也就非常有限了。“她边说边好整以暇看向他,认真道,“无论怎样,我希望你拥有真正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