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没来得及洗澡，又折腾了半宿，姜红色的长发蓬乱，卷曲的发尾都打了结；昨晚的妆卸得都不彻底，眼角还残留了一些痕迹，倒是整张脸因为体温的上升红彤彤的，可怜得不行。
她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袍裹在被子里，床大显得她更小一点，手里捧着水杯正皱着鼻子吃药。
“没事，”莉迪亚咽下胶囊，故作轻松，“你昨天留在哥谭是对的。”
昨天遭殃的人没多少，毕竟深夜时分在哥谭外面晃的人不多，在即将离开哥谭的地方路过的人更是不多了。
给莉迪亚开车的司机大哥属于倒霉蛋，应该是买个彩票会中五块钱的那种。
哈利看着莉迪亚明明很可怜却还要开玩笑的模样，尤其是眼角的妆被抹花，从眼角到耳根留下一道黑灰色的痕迹，忍不住被逗得笑起来。
这两天沉重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他走上前几步，把刚刚藏在身后的那小小一束百合花放到了莉迪亚的床头。
“那就快点好起来吧，莉迪亚。”他笑着说，绿色的眼睛弯起，眼角都扯出了可爱的笑纹。
莉迪亚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样开怀，似乎最早的时候，她发现的那些寂寞与沉重已经全部消失。
哈利·奥斯本的长相本就好看，当他抛下负重笑起来，更是有些甜了。
莉迪亚又喝了一口水，让那种胶囊黏在喉咙中的感觉消失，她舔了舔嘴巴，很认真：“我好起来很快的……哈利，你是不是想通什么了？”
绅士的哈利接过莉迪亚空了的玻璃杯放在床头，在莉迪亚配合躺好之后，还帮她掖了掖被角。
“没什么，只是觉得该做的事情，既然跑不掉，不如就好好去做。”他说得不是故作轻松，“那我们说好了，到时候你来纽约找我，我正好偷个懒，陪你出去逛逛。”
***
系统可以消除金手指后遗症，可以加速伤口愈合，但是不能让宿主的感冒瞬间就好。
莉迪亚在酒店又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莱克斯的秘书小姐亲自来接她。
红发姑娘甚至是直接醒在秘书莫娜的注视下。
莉迪亚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嗨。”
莫娜面无表情，点了点手表：“你已经浪费了三个小时。”
莉迪亚：“……”
她只好拎着莫娜带来的衣服，进了洗手间。
莱克斯·卢瑟有两个近身的秘书小姐，金发的那位叫莫娜，黑头发的那个叫梅西。莉迪亚和两位秘书都不太熟悉，不过一般都是莫娜来管她。
莉迪亚一直知道，莫娜不太喜欢她，她也不会讨好别人，所以和莫娜小姐的关系始终尴尬。
【她过来了，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呀？】
【你也没说要叫你。】系统理直气壮，【还有，你可别被哈利·奥斯本给诱惑了啊莉迪亚，你说了的卢瑟都没恋爱，你可是要好好学习成为学霸的。】
莉迪亚嘴角抽了抽。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成为学霸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想想那个学霸小博士斯潘塞·瑞德，莉迪亚连他在说什么都听不懂呢！
以及，系统想太多了，她连那99积分都拿不到手，哪有什么心思搞别的，哈利·奥斯本是个好人，就是她朋友，难兄难弟的那种姐妹。
想到这里，莉迪亚叹了口气，一抬头，对着镜子全身僵硬。
感冒药有用，至少她鼻塞好多了，也发了一身汗，红发有些汗湿，黏在额头上，显得有点可怜；但最可怜的，是少女那绝望的表情。
莉迪亚绝望地把已经歪了的假睫毛从眼皮上撕下来，带着微哑的声音再没有小小软软的感觉了：
【别告诉我，我就这样，让哈利进来了？】
系统：【有什么问题吗？】
莉迪亚梦游一样完整地卸了妆，换了衣服：
【没什么，就是觉得哈利是个好人，真的。】
莉迪亚被莫娜送回了别墅，周一再回学校的时候，隔壁桌子已经空了下来。
哈利·奥斯本高调回到奥斯本企业，诺曼·奥斯本全心培养继承人的消息也上了新闻，遮盖了他本人其实病入膏肓，随时可能死去的事实。
莉迪亚也恢复了白天上课晚上打怪的日常生活。
最大的不一样，大概就是她在学校里被区别对待了。
莉迪亚本姓卢瑟这件事已经被张扬出去，那些关于她钱从哪来的闲言碎语一瞬间消失，相反的是，竟然有些人开始接近她了。
——不分男女。
午休时间，接连拒接了六份邀请的莉迪亚觉得头疼了。
一时之间，莉迪亚都不知道到底是之前倒霉还是现在郁闷。
怪不得哈利之前总是忧郁少年的模样。
倒也不是说学校里都是那种想要蹭点好处的人，只可惜莉迪亚之前没遇到过，现在也没心思去认识了。
意大利面被叉子搅得乱七八糟，莉迪亚突然接到了系统的提醒。
【莉迪亚，】系统说，【祝贺你，你的医生要被抓了。】
莉迪亚：【……】
这有什么好祝贺的？！
等等！
差一点，她都被系统带偏了。
莉迪亚把叉子一丢，意大利面也不吃了，抱着书就跑出了食堂，回宿舍关上了门。
莉迪亚把书往床上一丢，吞了吞口水：“你是说……莱克特医生被抓了？”
系统卡了卡，好像在查看情况，回答得慢吞吞：【还没有，也就今天的事情了。BAU和BSU联手查到了汉尼拔·莱克特的身上。他要凉了。】
莉迪亚发誓，它话里那种喜气洋洋完全没有遮掩。
系统果然喜欢反派倒霉。
……尽管莉迪亚根本不知道莱克特医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反派。
她有那么一点的好奇。
“系统，”莉迪亚小声问它，“真的不能告诉我他到底做过什么吗？”
【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啊？】系统说，【汉尼拔情况特殊，他是个心理医生。想要不打草惊蛇，他们都要小心。】
莉迪亚默默地套上了自己那套羞耻的紧身衣，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穿得像是个变态，莉迪亚脸皮还不够厚，红得差点见不得人。
“……下次还是做个头盔面罩之类的吧，多米诺面具似乎不够用……”
她嘟囔着，闪出了宿舍。
***
BAU和BSU在抓捕汉尼拔·莱克特这件事上，计划了很久。
汉尼拔是个与过往的犯罪嫌疑人完全不一样的特殊存在。
他自己在心理学精神学上就是专家，他又和FBI有着这么贴切的关系。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们就要忽略身边这位儒雅博学的医生了。
他过于谨慎，相互牵连的案子时间太久，甚至很多罪案已经被别人认下，几乎无法找到汉尼拔确切的罪证。
FBI们本打算谨慎地再寻求证据，但与汉尼拔接触最密切的关键人物，威尔·格雷厄姆等不下去了。
他被汉尼拔影响得太深，就快要被拖下深渊。
他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了。
威尔脱离了计划，一个人去找汉尼拔正面对峙，逼迫得抓捕计划仓促启动，汉尼拔的心理诊所已经被重重包围。
作为不小心引狼入室的责任人，BSU的负责人克劳福德暂时退出行动，而BAU的负责人亚伦·霍奇纳冲在了第一线。
门被强行破开，地上残留着刺眼的血迹，威尔·格雷厄姆捂着被捅的肾，似乎危在旦夕。
霍奇纳神色严肃，握着枪的手稳得很：“不许动，FBI！”
被他枪口指住的，是一个红发紧身衣的姑娘。
她乖乖举起了手，像是被FBI的枪威胁到了一样。
然后，她望着霍奇纳的脸，一边扬扬嘴角做出一个乖巧可爱的笑，一边在脸朝下趴在地上已经一动不能动的汉尼拔身上又踢了一脚。
“嗨，”她说，“我没动，对吧？”
第32章
时间倒退几分钟。
莉迪亚来到巴尔的摩的时候，威尔·格雷厄姆已经在和汉尼拔·莱克特对峙。
威尔的天赋实在太过特殊, 甚至有人怀疑格雷厄姆是个变种人, 这种“共情”的天赋其实是他的变种天赋。只可惜目前FBI不招收变种人，格雷厄姆能在FBI给预备役警官们上课, 说明他是个真·人类，天赋也是真的人类天赋。
而威尔的这种天赋, 让他能够直视深渊, 也让他非常容易被深渊吞噬。
机缘巧合被引荐到BSU的汉尼拔接触到了威尔·格雷厄姆，也发现了他的天赋。
汉尼拔·莱克特是个精神学专家，是个出色的心理医生, 也是个特殊的变态。
他懂得这些专业知识, 太懂了。他可以伪装成精神正常的人, 也可以伪装成心理变态的人，就算是最出色的侧写师来为他进行心理侧写, 也读不懂他。
过往的经历改变了他。他从一开始的普通人，到后来把自己与普通的世界割裂。他自视甚高，已经将自己当做比人类高一等级的存在。
人类捕食低等级的动物当做猎物；
汉尼拔捕食人类。
只是世界变化太快, 科技进步神速，人类中逐渐也出现了外星人变种人之类的神奇存在, 这逼得汉尼拔不得不短暂地停留脚步，蛰伏起来。
汉尼拔骄傲而谨慎。他不会把自己放在太过被动的地位，因而将自己隐藏起来, 假装只是普通的医生。他将自己与世界分剥开, 享受孤独, 又在尝试战胜孤独。
而威尔，汉尼拔发现了威尔的特殊天赋，就好像是发觉了一座宝藏一样。他设下陷阱，一步一步引诱威尔踏入他的领地。他认为威尔会懂他，甚至会成为唯一一个懂得他的人。
前行太久，就算是汉尼拔也想要个同伴。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被BAU发现端倪。
因为汉尼拔·莱克特在此之前，已经很久没有犯过案子了。警察手中的科技工具越来越先进，到处都是摄像头，汉尼拔也已经不年轻了，他足够谨慎，没必要在不需要的时候暴露自己。
他还会用言语引诱那些并不坚定的人，就像是在为他们解放天性一样，甚至会不动声色地引导他们看到汉尼拔自己的目标。
直到他发现，他需要亲自将威尔引诱到自己的陷阱中。
他原本，快要成功了。
直到……威尔和那个斯潘塞·瑞德交上了朋友。
当事情逐渐脱离掌控，汉尼拔终究暴露了出来。威尔已经被影响太深，他凝视深渊太久，差一点就要迈出步子，将自己也葬在黑暗深处。
他等不下去了。
当BAU终于将埋葬了几年，只有六岁的死者确认与汉尼拔有关系之后，威尔摔门就走，直接来巴尔的摩去找汉尼拔对峙。
汉尼拔认真地说服了威尔几分钟，在得到了拒绝的答案之后，他只能将藏在指间的锋利手术刀片戳向了威尔。
论搏斗，虽然汉尼拔年纪不轻了，威尔也没有打过他。
手术刀太过锋利，汉尼拔叹了口气，将染血的手术刀随手丢掉，又将麻醉针剂推入他的身体：“威尔，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威尔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汉尼拔的声音低沉，一如既往的优雅：“你不够敏锐，威尔，我对你有些失望。这个世界其实很有趣，威尔，如果你愿意换个角度来观察这个世界，你会得到更多。我以为你可以成功脱离世俗的桎梏，可惜你选择放弃我们的友谊，继续在虚假的世界里浮沉。我相信你已经不会再祈祷了。我不相信上帝，就像是你们这些FBI明明知道很多‘人’、或者‘非人’，他们有能力完成你们拼尽全力都无法完成的工作，他们可以知道每一起案件的凶手，甚至在案件发生的时候阻止，但你们不会信任他们。很有趣不是吗？人类的劣根性无论如何都无法驱逐。”
“……骗子……”
“你很聪明，威尔，我很喜欢你。但是遗憾，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汉尼拔摸了摸他的卷发，双臂穿过他的腋下与膝弯，“我想，我还有一点时间。这一切不是为你准备的，只是我不想留下遗憾。你也应该尝尝这种美味的，威尔。”
汉尼拔是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
他注重“口食之欲”，就算在诊疗室，也存在厨房。
汉尼拔是个清醒的疯子。
他懂得“世俗的规则”，甚至完全可以组织自己不去挑战这些规则。但他最后的选择，却是清醒着放纵。
他明白自己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应当为了自由而尽快离开，哪怕自由随时可能消失。
但此时此刻，他更想要和威尔好好告别。
“肋排，肝脏，又或者里脊，”汉尼拔将他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冰凉的手指在他衣服上缓慢移动，细小的摩擦带动着衣料的抖动，“又或者你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你该回答问题了，威尔。”
“哦对了，”他拿过桌旁的雪白餐布几次折叠，按在了威尔的伤口上，“哦，这些在冰箱里不够新鲜，也许你更想要些刚送来的鱼肉，或者别的选择。”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道属于少女的清脆声音：“莱克特医生，你原来想要做厨师的吗？”
莉迪亚到了。
红发少女穿着一身幽兰色的紧身衣，上半张脸戴着同色的多米诺面具，一双幽绿色的眼眸闪烁着好奇。身材纤细的姑娘不知道怎么穿过几道门锁出现在厨房里的。她倚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有点认真。
作为曾经梦想做裁缝结果当了富二代的莉迪亚来说，看到想要当厨师却不小心成了医生的汉尼拔·莱克特，有点同病相怜的错觉。
汉尼拔沉默地看着不请自来的莉迪亚。
他谨慎而又认真，尽管面前的少女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更多的是让他警惕的直觉。
“你是谁，GIRL，”他问道，手中握着之前准备好的匕首，“不问自来，不是一个礼貌的淑女应当做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