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带着纪城他们屠杀了倭寇驻守的岛屿,杀戮持续了一夜,他对杀人和战场不畏惧,到时候还有纪城他们跟在他身边,所以他说自己能自保不是安慰池嘉世,他可以在战场上自保,但多了一个池嘉世,他没有把握能保住自己的同时还看顾他。
池嘉世安静下来,垂着头,“思博,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怀英着急的看着两人,生怕两人会因此生了嫌隙。
纪思博放开拉着池嘉世的手腕,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很认真的道:“阿世,就算是你父亲,能成为名镇一方的大将,那也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这场战役不会这么快结束,你上战场的机会多的是,没有必要一开始就选最危险的。”
就如他,那也是在姑姑的看顾下与倭寇拼杀,并不是一开始就能在战场上杀敌的。
杀人啊,可不是杀鸡,活生生的人被你杀了,那感觉……
纪思博回想起以前,非常感激自己身边有姑姑教导照顾,他能变得越来越好,多亏了姑姑的用心。
池嘉世抬起头,直视着纪思博的双眼,从他眼神中看出了他的真诚,池嘉世吐了一口浊气,“好,思博,我不胡闹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担心的。”
纪思博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给怀英使了个眼色,示意怀英看好他。
怀英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纪思博搭着池嘉世的肩膀,“走吧,我们回去,这操练弄得一身臭汗,得好好擦擦身子。”
冯浩亲自点了纪思博做先锋军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鲁国公等将领耳中,如同纪思博所说的那样,鲁国公非但没有阻止,相反还持附和态度,说有纪思博这位猛将,三天后的战役必定能将西凉人打得哭爹喊娘。
纪思博不知道鲁国公捧杀他是何故,反正三天的时间里,依然沉静的跟纪城的人训练,没有丝毫焦躁,让暗中观察他的梁镇海满意得很。
在临近出战的前一天,鲁国公、梁镇海、御史三人的奏折,分别送到了齐成帝御案之上。
齐成帝首先翻开了御史的奏折,第二个是鲁国公的,第三个才是梁镇海的。
等将三本奏折都看完之后,齐成帝坐在龙椅上,久久没有说话。
喜公公偷偷的觎着齐成帝的神色,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又低下了头,他熟知齐成帝是怒了,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奏折,是从马邑城那边传来的奏本,难道是北疆那边出了事,才让圣上震怒?
齐成帝突然开口,问的话却让喜公公微微有些讶异,“几个皇子都在做些什么?”
喜公公赶紧回道:“大皇子还在府中修养,据太医说伤势好了七成,约莫再过一个月左右,大皇子就能起身了。
至于二皇子,最近都在府里陪着皇子妃,听说二皇子妃孕吐严重,吃什么吐什么,二皇子担忧的很,正在广寻厨子。
三皇子每天去工部,带着工部的人去给京里的百姓修缮屋顶房子。
四皇子下了朝就在府中,据说是在看兵书,想为圣上您分担一二。”
齐成帝神色淡淡的“哦”了一声,“难得一个两个还能坐得住,他们都没打听北疆的情况?”
喜公公小心翼翼的回道,“听说因为是鲁国公统帅,又率领三十万大军赶赴北疆,西凉大军必定会被大齐大军打得仓皇而逃。”
齐成帝听了,便冷冷一笑,“落荒而逃?恐怕落荒而逃不是西凉人了。”
这话中的含义,让喜公公神色一变,“圣上,莫非是北疆那边传来了消息?”
齐成帝拍了拍奏本,脸色难看,“首战失利,西凉蛮夷依然留在定襄城中,这三个人的奏本里,一个请求朕诛杀冯浩,一个向朕请罪。”
喜公公差点脱口问出问道:那还有一个人呢?
幸好脑中清明,没有将这话问出口,又心痒痒的想知道到底是谁请罪,又是谁请求诛杀冯浩。
齐成帝拿起梁镇海那份奏本翻开,再次看了一遍之后,心情更是不虞,“啪”的一声合上,咒骂了一句,“酒囊饭桶死不足惜!”
齐成帝提笔沾墨,就打算写下将冯浩押解回京的圣旨,才写了两个字,又逐渐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在此时押解冯浩回京,万一军心动摇,便是大祸临头。
齐成帝搁下笔,仍然没能压住满腔的怒火,站起身在御书房里转了几个圈,又大步走了出去散心消火。
吓得喜公公在身后拿着大氅追着跑,“圣上,外头寒风冷冽,您先穿上大氅!”
当天晚上,吹了风的齐成帝就发起了高热,吓得宫里急召院判,为齐成帝会诊。
第226章 龙体抱恙
谁都没想到,齐成帝的病会来势汹汹,以至于连第二天都没能早朝。
高热了一夜,齐成帝早上仍不见好转,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来给齐成帝会诊了。
皇后带着贵妃、德妃两个在明皇宫候着,得到消息的二皇子李固、三皇子李崇、四皇子李泽也来了,至于大皇子李阳,仍在府中休养。
皇后神色疲惫,又带着急切的问院判,“你们会诊,到底得出了什么结果?圣上何时能好?”
院判在这大冬天的,后背生生湿了一片,就连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回皇后娘娘,经过我们会诊,圣上因急怒攻心,又吹了寒风受了凉……有……有中风的先兆。”
“什么?”皇后一下子就坐不住了,就连蒋贵妃和德妃也震惊的看着院判。
“话不能乱说,你身为太医院院判,本宫和皇上对你多有看重,怎么能胆大包天诅咒皇上呢?昨夜里不是说是普通的高热吗,哪来的中风?”
皇后一下子就沉下脸,满脸怒容的瞪着院判。
院判和其他太医“噗通”一声就跪下,颤颤巍巍的说道,“皇后娘娘,下官万万不敢诅咒皇上啊,圣上确有中风的先兆,我等只能尽力医治。”
皇后气得指着院判,厉声道:“若是治不好皇上,拿尔等项上人头!还不快去开药方,为皇上煮药?”
院判赶紧带着太医去了偏殿,开始商讨药方。
院判的话,不独后宫妃嫔听到了,二皇子等人也听到了。
二皇子李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他知道这种时候出声就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而三皇子李崇眸中划过一道暗光,沉声开口道:“既然父皇抱恙,我等身为儿子,理应为父皇侍疾,不若就从今天开始,从二哥起,我们做儿子的,每天轮流照顾父皇?”
李泽心头一动,暗叹一声又被三哥抢先,且三哥还把他拉上,这种好机会,他同样不会放弃,必是要站在三哥这边了。
只有皇后心中一慌,她儿子还在府中养伤,必定是不能给圣上侍疾,若是让蒋贵妃和德妃的儿子日夜在床前侍疾,让圣上对他们更加宠爱怎么办?
又想起院判刚才说的中风先兆,万一圣上真的中了风,那就不能再处理朝政了,那时候就要选出太子监国,而李崇和李泽天天守在圣上跟前,哪还有她儿子的事?
一想到这里,皇后就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你们都有政事要处置,好好做好你们的事,便是替你们父皇分担了。至于照顾圣上,还有本宫和你们母妃呢,不用你们操心。”
无需儿子给自己使眼色,蒋贵妃便先开口,“皇后娘娘,话不是这样说的。这是崇儿他们的一片孝心,总不能阻止孩子们尽孝吧?圣上必定是喜欢儿孙绕环膝下,兴许天天看到崇儿他们,圣上能好得更快呢?”
李崇隐晦的勾了勾嘴角,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四弟李泽。
接收到三哥的眼神示意,李泽也开口说道:“母后放心便是,临近年关,已然没有多少政事要处置了。再说,政事哪有父皇的龙体重要,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只盼着父皇能赶紧好起来。”
德妃同样开口为儿子说项,“皇后娘娘,泽儿说得极是,天大地大,自然是圣上的龙体最大。政事不还有朝臣吗,有事让朝臣们商议着处理,泽儿他们还是留在宫里照顾圣上为好。
再有,若是遇到了要紧的政事,朝臣们进宫向圣上禀告,我们这些后妃在也不方便,理应避让。后宫不得干政,我们也不懂政事,若是真有朝臣来找圣上,有泽儿他们在,岂不是更方便?”
他们说的有理有据,皇后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拒绝他们了。做儿子的要尽孝,她要是阻止,不说朝臣,就连宗室都要猜测她其心可居了。
皇后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强颜的应了,“既然你们想要尽孝,本宫也不好阻止,那就同崇儿说的那样,今天先是固儿侍疾,明天就到崇儿,后天就是泽儿吧。”
李崇义正言辞的应道:“还是母后深明大义,母后请放心,儿臣一定会悉心照顾父皇的。”
皇后紧紧的抿着唇,看着李崇那样子,心头就生怒,一是恼恨自己儿子被歹人残害,无法在这种时候来给圣上侍疾;二是暗恨李崇提出这法子,他们侍疾的时候,蒋贵妃、德妃倒是能来明皇宫见圣上,她就不是那么方便了,毕竟李崇和李泽两人都大了,又不是她亲儿子,总要避讳一些。
皇后转头看到一旁沉默寡言的李固,心头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呆头鹅,一声不吭还凭白捡了便宜,当真是气煞她也。
这群人在相互博弈妥协,只有喜公公一直守在齐成帝床前,也只有他看到,在皇后和三皇子等人妥协好之后,原本应该昏睡过去的齐成帝睁开了眼,眸中浑浊,但不知为何,喜公公却看得心头一寒。
等他小心翼翼的仔细偷觎,便又见齐成帝闭上了眼,仿佛刚才他看到的是幻觉一般。
喜公公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对此事闭嘴不谈,又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一块羊脂白玉佩,心想,要不要找个机会退回去给三皇子?
眼角余光看了一眼睡在龙床上的齐成帝,喜公公紧张的咬了咬牙,罢了,还是再等等吧,看看圣上的龙体如何,若是圣上好不了……他也该为自己早做打算才是。
而齐成帝抱恙的消息,终究是瞒不住人,朝臣和权贵们甚至还知道齐成帝有中风的先兆,一下子,许多人就坐不住了,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英国公府中,刚刚得知消息的池齐光,嗤的冷笑一声,“当真是人心浮动啊,老皇帝一病倒,那些人就开始到处上门做客了,都在为龙椅的事奔走,却全然忘记了北疆的战事。若北疆被破,这龙椅争了也是白费功夫。商女不知亡国恨,权贵不顾奢靡烂。”
第227章 齐光破局
梁镇海不仅上了奏本给齐成帝,也派心腹偷偷给英国公府送了信,且池嘉世去北疆,同样带了英国公给的亲兵,就算梁镇海不送信,亲兵也会给英国公府送信,所以池齐光几乎是同时与齐成帝得知了北疆的最新战报。
阿笙在一旁,担忧的说道,“也不知二少爷在北疆如何了。”
池齐光神色淡然,“他要继承父亲的统军之位,战场历练少不了。”
对弟弟,池齐光虽疼爱,却也知道必要的时候要放手,雏鹰只有自己展翅,才能高飞。
阿笙欲言又止的看着池齐光,池齐光只作不知,末了阿笙到底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少爷,您既然身子骨好起来,又跟着国公爷习武,为何还要为二少爷铺平道路?按理,国公爷的统军之位,理应是您来承继才是。”
阿笙是池齐光的人,忠心耿耿,此刻说这番话,未尝没有替自家主子抱不平的意思。
自从大少爷好起来之后,大少爷的所为他都看在眼里。
对二少爷极其用心的教导,在军事上、朝政上、为人处世上,比国公爷还尽心。
原本他欣喜大少爷和二少爷感情深厚,但当北疆战役起,十二万燕山军赶赴北疆,而二少爷也被国公爷送到军中时,他就开始替大少爷心疼了。
国公爷此举分明是在为二少爷造势。二少爷既能在战场上历练,又能在燕山军面前展现自己,等燕山军认可了二少爷,还有大少爷什么事?
池齐光抬头看了一眼阿笙,眸中幽幽的,阿笙神色微微一变,倏然单膝跪下,垂头敛目,“大少爷,阿笙知错,阿笙不该妄议大少爷和二少爷之间的事。”
足足跪了一盏茶的时间,头顶才传来池齐光微带沙哑的声音,“起来吧,以后莫要再犯了。”
池齐光瞥了一眼站起身的阿笙,眸色一暗,淡淡的解释道:“你为我打抱不平,其实没有必要。你只看到了接掌父亲统军之位的威风,却忘了其中的危险。
我此刻坐在家中享受下人的伺候,是因为阿世去了北疆拼搏。他代替了原本应该是我的责任,涉身险境之中,可能会受伤流血,可能会经历同袍好友的死去,这些都担负在他自己的肩头上。
记住,阿世没有欠我什么,相反,这些年来,是我欠他太多。”
阿笙想起以前大少爷病弱之时,二少爷寒天雪地也要跟着国公爷练武的场景,羞愧的低下头,诚恳的认错,“大少爷,是属下错了,属下以后不会再犯此等错误。”
池齐光满意的颔首,没有再多说这件事一个字。
相较于统军之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想起明皇宫中抱恙的齐成帝,他眸光划过一抹晦涩不明的暗芒。
思绪在蔓延,耳畔边听到阿笙的声音,“大少爷,北疆那边陷入了僵局,恐怕很难才能打开局面吧?”
池齐光收回思绪,淡淡应了一声,“嗯,确实是,这与父亲曾经驻守北疆之时的情况不同,这次的情况很棘手,便是父亲做统帅,此时也会头大如斗。”
阿笙满脸好奇的看着池齐光,“大少爷,若换了您,您会怎么破这个局?”
阿笙凑不到国公爷跟前去,自然也就不能问国公爷如何破局,所以他很好奇,不知道大少爷对此有没有法子。
梁镇海送私信过来,未尝没有想要求助国公爷的意思,不然大军在北疆虚耗着也不是个事,到时候拖得久了,齐成帝责怪下来,鲁国公固然免不了责罚,他们这些将领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重要的是,梁镇海并不想燕山军的士兵在这场持久战里消耗太多。每一个士兵都是他看重的,死一个他就心痛一个。
池齐光重新拿起梁镇海写的那封私信,父亲已经陆续将家中的事情交给了他,只是对外没有透露罢了,所以北疆的来信英国公看过之后,就留在了池齐光的书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