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摇了摇头,“账本不见之后,小的就被派来京城与国公爷回禀这件事,小的出发之前,管事已经吩咐让彻底搜查矿山,还亲自去找了知府,让知府帮忙搜查歹人。”
鲁国公却知道能将人搜查出来的效果甚微,皱着眉吩咐道,“行,此事我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等此人退下,鲁国公又叫来心腹,让心腹去大皇子府找大皇子,说有要事商谈。
大皇子来得很慢,过了好几个时辰才来,鲁国公脸色难看得厉害,偏偏大皇子近来因为王健收买了不少守宫门的军士心情甚好,脸上一直挂着笑容,让鲁国公看了觉得很碍眼。
“殿下还笑得出来,铜矿那边的账本被人偷了。”
“噗”
一口茶还没喝下去就呛到了,大厅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大皇子捶着胸口,好半响才把咳嗽压了下去,难以置信的惊声问道,“泰山大人你说铜矿的账本被人偷了?是谁偷的?账本呢?拿回来了吗?”
鲁国公见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沉沉的,“不知道是何人所偷,账本估计也很难找回来了。”
李阳急了,“是不是矿山的人监守自盗?那些村民搜查了吗?”
鲁国公摆摆手,“这些矿山那边都会追查,能追查回来自然好,如果不能……”
他认真的看着李阳,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就要想想此事被揭穿之后,要如何是好。偷这个账本的人,多半是冲着殿下你来的。”
李阳急得如同油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脸色渐渐发白,“这可怎么办,这可是私挖铜矿啊……不不不,还有一项,私铸铜钱!这可比私挖铜矿的罪名更可怕,如果被父皇知道我们偷盗了母钱出来,父皇不会饶了我们的。”
李阳焦灼的看着鲁国公,“泰山大人,你赶紧让人毁了那个铸造铜钱的作坊,这事绝对不能被人揭穿。”
鲁国公沉稳的点头,“你放心,作坊不在矿山那边,出了事之后,我已经派人去作坊,将作坊的所有东西一切销毁,不会留下痕迹的。”
李阳心头微微一松,但一想到矿山那边的账本不见,头疼得厉害,“泰山大人,如今账本不见了,被人告发的话,父皇一定会雷霆震怒。”
他才借着过年那会儿的年夜宴解除了禁足,如果铜矿事发,他实在难以想象父皇会怎样惩罚他。
见李阳急上了头,鲁国公沉声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如果铜矿被人告发,只能让徐家一力扛下这事。”
李阳先是一喜,接着神色迟疑,“徐家肯吗?”
要知道私挖铜矿是杀人的大罪,徐家真的肯认下这个抄家灭族的大祸吗?如果换了是他,反正都要死,他肯定要把其他人也拉下水,一起下地狱。
鲁国公眸色沉沉,“事情到现在这种地步,不行也要行了,我会亲自跟徐文彬说。”
李阳提着的心又渐渐放松下来,“如果泰山大人能让徐家认下这事就最好了。”
鲁国公脸色并不见好转,“幕后之人一定会发难,你这些天要小心,不要自露马脚。”
李阳狠狠的点着头,“泰山大人你放心。”又咬牙切齿的,“到底是哪个孙子成天盯着我不放?不会又是老三吧?”
鲁国公闻言,眸光一闪,琢磨起三皇子来。
等李阳离去,入了夜,不等鲁国公去请徐文彬,徐文彬自己就趁着夜色,掩人耳目的来了国公府。
鲁国公在书房接待了他,看到徐文彬的神色之后,淡淡的道,“看来你已经知道矿山那边的事了。”
徐文彬素日板着的脸此刻流露出一种焦色,“半下午的时候,家族派来的人就来到了京城,我才知道账本不见了。国公爷,此事该如何是好?”
鲁国公面无表情的,“文彬,账本不见了,找不回来,幕后之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总不能所有人都被牵扯进去。”
徐文彬一下子就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他不敢置信的看着鲁国公,惊声道,“国公爷,你要让我和徐家做替死鬼?”
“怎么能算是替死鬼呢?难道徐家没有掺和这件事吗?没有从中获利吗?”鲁国公反驳道。
徐文彬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国公爷,那座铜矿可是大皇子的,要不是我忠心为你做事,我会应下这种杀脑袋的事?”
鲁国公目光幽幽,定定的看着徐文彬,“文彬,我以为你会懂得取舍才是。只牺牲你,总好过把我和大皇子也牵连进去,大皇子是圣上的亲生儿子,未必会死。我身上有着军功,还是世袭罔替的国公爷,大不了用国公爵换一命,到最后我们都会没事,那你又何必把我们牵扯进去呢?”
徐文彬闻言连连冷嗤,“你们或许能留一命,可国公爷被圣上撸掉世袭罔替的公爵之位,大皇子也会失去圣心,于储君无缘,对你们来说这就是最大的惩罚。
在国公爷手上丢失了国公府,国公爷以后下了九泉,怎么面对列祖列宗?没了国公府的庇佑,国公爷往日里得罪过的人,怕是都要踩上一脚,到时候国公爷和杜家想必会过得不好,那也不枉我徐家丢了性命。”
徐文彬俨然一副鱼死网破的决绝,鲁国公早有预料,神色不改,只轻轻问道:“如果我和大皇子没有被牵扯进去,我向你发誓,有国公府在,会庇佑你徐家的后代子嗣,全力培养他,并且等齐成帝崩天之后,以国公府的能耐,扶持他重建徐家,恢复徐家的荣光。”
徐文彬神色怔怔,良久之后慢慢道,“国公爷的意思是,李代桃僵?”
第372章 承诺
鲁国公微微颔首,“你我都知道,铜矿事发,若是圣上法外开恩,便只死你一人,徐家顶多就是抄家,族人不死就是皇恩浩荡。
可你这些年下手狠辣,参奏过许多朝臣,这些人记恨在心,一定会落井下石,恐怕徐家到头来躲不开一个灭族之祸。
所以你现在最应该要做的,是把家族里最有天赋的孩子送得远远的,再找一些年龄相仿的孩子代替。
等此事了结,让那些孩子蛰伏起来,好好读书,等齐成帝崩天,就让他们拿着信物来找国公府找我,我必定会将他们如同亲生孩儿一般看待。”
徐文彬却只冷笑着不说话,显然并不相信鲁国公说的话。人走茶凉,他和徐家认下这件事,到时候那些个孩子没了家族的庇佑,傻乎乎的找上国公府,万一鲁国公来个一了百了杀人灭口呢?
倒是鲁国公提醒了他,等回去之后他就着手安排李代桃僵之事,总要留下香火传承,不然他真的无颜见列祖列宗。
鲁国公亦知他不肯信,毕竟是全族人的性命,哪能因为这三言两语的就把家族卖了呢。
鲁国公提笔沾墨,写下了一张契纸,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盖上了自己的私章,等墨迹干了之后,就将这张纸递给徐文彬,还附上了自己的贴身玉佩。
“这是我的承诺,盖上了我的私章,如果我不信守承诺,日后大可以拿这张纸去告御状。”
徐文彬细细的看着纸上写的内容,出乎他意料的,鲁国公在上面供认不韪的写了自己、大皇子与徐家合伙私挖铜矿的事,也按照他自己说的那样承诺会尽全力扶持徐家后代重建家族,甚至承诺会在日后择一个杜家嫡系姑娘嫁与徐家子嗣,两家结成姻亲。
鲁国公低沉的声音在徐文彬耳边响起,“这东西算是我亲自写下的口供了,有这个东西在你手上,就拿捏了我的把柄,我必定是按照契纸上写的那样,会善待你的后代子嗣。”
顿了顿,他又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说出来,我力之所及,绝无二话。”
徐文彬垂眸,一直低头看着那份契纸,他自己作为御史,深知就算有了这份口供,要告御状也不一定能告得赢,毕竟除了口供之外,还得有其他的证据,谁让鲁国公是国公爷,还是个军功卓越的大将军呢,要定他的罪,单凭一份口供是不能服众的。
可他同时也知道,鲁国公刚才说的那番话十有八九是对的,这件事里头,一个是大皇子,齐成帝再怎么也不会要了大皇子的命,一个是鲁国公,鲁国公纵然现在被禁足,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齐成帝上次借着贪墨一案,也只是让鲁国公禁足。
如果他把大皇子和鲁国公两人也拉下马,确实是让两人付出了代价,但万一日后徐家想要重建门楣,怕是要遭到两人的打压。
两害之下相权取其轻,相比较徐家永无出头之日,徐文彬当然是选能让徐家重建门楣。
这么一想,徐文彬就小心的将契纸叠好,塞进了自己的怀里,目光炯炯的看着国公爷,
“还望国公爷记得今日的承诺,如果国公爷言而无信,甚至日后当我后人拿着这份东西和信物上门,国公爷要痛下杀手的话,那我们就鱼死网破。
国公爷不要心存侥幸,最好也做一个信守承诺之人,不然……国公爷会后悔的。毕竟,我总得给后人留下一些后手不是?”
徐文彬意味深长的看着鲁国公,而后转身离去。
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鲁国公眉头紧缩,暗自揣测徐文彬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鲁国公眉心狠狠一跳,吩咐人守着院子,任何人都不能进,等关上了书房门,熟稔的撬开了几块石砖,从里头搬出一个小木箱,拿出钥匙开了木箱之后,翻看着里头的册子,越是看,神色越是凝重,良久之后,喃喃自语,“莫非……他还摘抄了一份自己私底下留着?”
鲁国公静默片刻,将东西原位归置之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好半响,才沉沉一叹,“罢了,如果徐家人真上门的一天,那就信守承诺吧。”
从夜色中回到家里的徐文彬,开始了一系列的布置,第二天早上,他的心腹就带着两个匣子和一封他亲手所写的厚厚的家信离开了京城,快马加鞭前往渔阳徐家祖地。
……
三皇子拿到账本,比鲁国公和徐文彬都慢了三天,主要是这一路上怕会被追查出来,他们绕了远路才回到京城。
三皇子翻着账本,‘啧啧’了好几声,“真是厉害,这座铜矿居然有这么多铜,真是便宜了大哥。”
靖先生笑着道,“殿下揭穿了此事,把这座铜矿献给了圣上,定会让圣上龙心大悦。”
他话音刚落,李崇面色就难看起来,靖先生假做不知李崇厌恶齐成帝,还非常关切的问道,“殿下怎的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李崇摆摆手,“本宫无事。还是来说说这些账本吧,明日本宫会让人将这些账本拿到朝堂上,这一次,定要大哥无翻身之地。”
这些账本是被三皇子的护卫直接送到三皇子手中的,靖先生还没看过,不过靖先生知道这里头既然是夜鹰帮着出手偷回来的,应当不会有错,于是点头附和,“殿下说得对,账本不见了,矿山那边肯定知道了,一定要趁早告发,可不能等下去,省得让大皇子和鲁国公他们有所准备。”
李崇一想也是,立时就吩咐道,“拿本宫帖子,请黄御史上门,本宫有要事与他商谈。”
见李崇要待客,靖先生就先行告辞。
到了第二天上早朝,在一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尖声中,黄御史从朝臣列位后面站出来,恭敬的回道:“启禀圣上,臣有事启奏。臣参奏渔阳徐家在武阳府私挖铜矿,罪大恶极,请圣上圣裁。”
第373章 以退为进
黄御史的话一出,除了少数早已知道内情的人,其他人包括齐成帝俱是一惊,纷纷看向徐文彬。
御史台的御史,参奏御史左中丞?
不少人又偷偷去看御史大夫,结果见御史大夫皱着眉头,这些人心中嘀咕,这么看来,不是御史大夫要排除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