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刻着【大任降于肆】的石碑同样也被送到了齐成帝面前。
这两件事同样也在京中传开了,一开始锦鲤腹中藏玉牌传开的时候,四皇子不以为然,等石碑现世后,四皇子就急起来了。
但让四皇子惶恐不安的,是又过了两天,西南同样送来了八百里加急。
千年神龟驼真龙天子的神像浮现人世。
据说扛着木箱进乾清宫的宿卫,打开木箱的那一刻,一眼就认出那神像是四皇子。
等消息传了开来,再一联想前面同样的两个【肆】字,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上天降下了天意,告知世人四皇子乃真龙天子。
而四皇子,在得到神像乃他样子的消息后,脚步一个踉跄,面色白如纸,颓然的很,“糟了,这下子当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好半响之后,四皇子又咬牙切齿的,“到底是谁要害本宫?”
可更快,他就垂头丧气的,“也不知道父皇怎么想,若是……”
而此时在乾清宫中的齐成帝,眸光幽幽的看着摆放在他面前的三样东西,突然开口问道,“小喜子,如果老四是上天选中的真龙天子,那朕呢?”
“噗通”
喜公公直接双膝跪地,整个人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一个字都不敢说。
齐成帝倏然暴怒,抓起镇纸就往喜公公头上扔,“朕问你话呢,哑巴了?”
喜公公颤巍巍的回道,“圣上当然也是真龙天子。”
齐成帝冷笑一声,“呵。”
第385章 将欲取之
连续江南、关中、西南三地都出现了天意,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连北疆都知道上天选了四皇子为下一任皇帝。
而知道这三件事的人,心思则不尽相同。
中立的朝臣若有所思,本就是四皇子一系的朝臣则忧心忡忡,而三皇子一系的则愤怒,纷纷咒骂四皇子奸诈狡猾。
这些朝臣都是大齐中流砥柱,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果出现一件这样神奇的事,他们还能相信真的是上天的旨意,可如今接二连三出现,且都是指向四皇子,要说这里头不是人为,鬼都不信。
只不过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四皇子一系的人动的手,这件事一出,甚至就连四皇子的外祖父宋沽都偷偷问四皇子,是不是他派人做的。
李泽当真是有苦难言,等他向外祖父解释过,与他无关之后,宋沽便意识到糟糕:这是有人暗中对付四皇子。
也是因此,在四皇子一系的人都知道此事与四皇子无关之后,个个心里都担心的很。
此事最重要的,是齐成帝作何想法。
如果齐成帝一笑置之,那四皇子就化险为夷,如果齐成帝心有芥蒂,那四皇子就危险了。
李泽烦躁的转着圈,“外祖父,目下这情况,我应该如何做?”
宋沽也觉得棘手,关键这种事是真的跳到黄河都洗不清,如果想让齐成帝放心,只需要四皇子去跟齐成帝表明心迹,说自己对皇位毫无想法,可偏偏眼见四皇子护驾有功,功劳甚大,又从来没有犯过错,眼看着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说自己一点肖想的念头都没有,这不是扯淡吗?万一齐成帝顺势而为,把四皇子册封为贤王,辅助新君岂不是欲哭无泪?
最可恨的,幕后之人看似在帮四皇子,实则是把四皇子往死路上逼。
把四皇子的心思赤裸裸的表明。
宋沽想了很久,也只能无奈叹气,“为今之计,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兴许等过一段时日,没人谈论这件事就没事了。”
李泽十分不甘心,最后也只能听从宋沽的建议,对幕后之人简直是恨之入骨。
而与四皇子忧愁不同,三皇子李崇气得在府中大发脾气,“好啊,本宫竟然不知道老四那般奸诈,不仅自己偷偷带人阻止刺客护驾,还弄出了这种糊弄人的鬼把式。”
一开始得知明皇宫被刺客冲破宫门的时候,李崇吓得差点昏厥,如果父皇出了事,他就要跟着一起赔命了。
幸好袭杀被阻止,知道是大哥做下这事时,李崇差点气得提刀亲自去杀了他,要知道他差点就被李阳害死,李阳被圈禁一辈子他犹自觉得不解气,不过很快李崇就顾不上李阳了。
接二连三的神迹出现,让李崇手忙脚乱,他最怕的就是父皇看在老四这次的救驾之功上,配合那些神迹,顺势将老四册封为太子,这样的话,他就断了登基的希望。
也是因此,李崇才会暴怒如雷,恨不得老四立即死去,消除他心腹大患。
靖先生见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之后,还不消停,眉头微不可见的拧了拧,不得不出声:“殿下,稍安勿躁,事情未必如你想的那般坏,兴许对你来说还是件好事。”
李崇胸口上下起伏,怒气冲冲的坐了下来,语气很冲,“这算什么好事,老四都是真命天子了,还能有本宫什么好事。”
靖先生神色不认同的摇着头,“殿下此言差矣,您以为这件事对四皇子是好事?我看未必。”
李崇怒气稍缓,“靖先生此话可解?”
靖先生神色淡淡的道,“只看表面上,三个地方出现的神奇之事都让各地知道四皇子是老天爷选中的真龙天子,那圣上呢?”
李崇一怔,“父皇?”
靖先生继续道,“没错,全天下都知道四皇子是真龙天子,那把圣上置于何地?”
李崇怔愣过后,神色渐渐松动,竟露出了喜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先生说的是,如果老四是真龙天子,那父皇这个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又是什么。是本宫一时迷障了,竟没看到这一点。”
李崇放下心来,怒气如同潮水一般褪去,甚至还有了闲心哼起了小曲儿。
靖先生却沉重的叹气,“殿下,您可不能高兴得太早才是。”
李崇皱了皱眉,“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靖先生神色十分郑重,“虽则说此事会让圣上不高兴,可您别忘了,四皇子前段日子救驾了。就凭着这份救驾之功,如果神迹这件事没起什么水花,到最后,圣上最看重的人还是四皇子。”
李崇脸色一黑,靖先生所言甚是有理,他小曲儿也哼不下去了,沉着脸问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殿下可还记得您是为何糟了圣上的厌弃?”靖先生突然问道。
李崇一僵,以为靖先生是在讽刺他,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靖先生继续道,“照着圣上的脾性,是绝不允许有人敢觊觎他的龙椅,这次神迹的事,如果风平浪静的过去,四皇子就会安然无恙的渡过一劫。但如果有朝臣以此事向圣上提出让圣上册立四皇子为储君呢?毕竟天意不可违。”
李崇眸光闪烁,迟疑着说道,“靖先生的意思是,让本宫这边的人,在朝堂上请老四为太子,以此来引起父皇的忌惮,甚至是对老四的厌恶?”
不想靖先生又摇头,“殿下说对了一半,此事不能是我们的人出面,最好是中立的朝臣请立太子,圣上见着中立的朝臣都倾向四皇子,心中必定对四皇子十分厌恶。”
可李崇还是十分担心,“父皇本来就看好老四,万一父皇借此机会,当真立老四为太子呢?”
靖先生轻笑,“如果圣上真的是要立四皇子做太子早就在四皇子救驾之后立了,何必等到现在。若是圣上真的立了四皇子做太子,那就更好了。上天的旨意是四皇子乃真龙天子,太子又怎能算是天子呢?既然四皇子成了太子,那就让群臣请圣上禅让吧,就是不知道圣上肯,还是不肯了。”
第386章 必先予之
若是要齐成帝退位让贤,他是肯还是不肯?
李崇想都不用想,他自己就能肯定,父皇必定是不肯的。
如果真的肯,当初又怎么会在病入膏肓之时对他下了狠手?
听完靖先生的讲解之后,李崇心底的担忧不见了,他觉得如果真的请立太子,父皇多半不会肯的。
李崇心中冷嗤,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他那好父皇,到底会怎么对待老四了。
“本宫这就想办法,让中立的朝臣在朝堂上请立太子。”
……
在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三天之后,太极殿上,突然有一个朝臣出列,奏请齐成帝立四皇子为太子,理由是四皇子乃天命之子。
打开了口子,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朝臣也纷纷附和,太极殿一时寂静无比。
李崇眼角余光看着李泽,见他面色苍白,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心中暗自冷笑,果然就如同靖先生说的那样,老四怕的很。看来神迹一事不是老四做的,那到底会是谁的呢?
李崇兀自思量,找来找去,都找不出可疑之人,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李泽眼神凌厉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又收回了眼神,李崇当即就一肚子火。
李泽确实是怀疑神迹的事是李崇做的手脚,为的就是兵不血刃的把他从夺嫡中毁掉,只是可恨,这样的法子他没先想出来,如果是他先想出来,此时此刻焦灼不已的人就变成李崇了。
太极殿十分安静,气氛有一种让人觉得窒息的凝滞,李泽越发觉得忐忑不安,又不敢抬头去看父皇的神色,只能偷偷的往外祖父宋沽站着的位置看去。
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看到外祖父偷偷给他打了一个手势,让他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之后,他憋住了。
齐成帝突然轻咳了两声,喜公公十分有眼色的配合,“圣上突感不适,有事容后再议,宣御医,退朝!”
齐成帝离去,之后就传出龙体不适的消息出来,最近几日不能上朝了,让三公把重要的政事挑拣出来,每日午后去御书房向他回禀。
李崇回到府中,将这个消息告诉靖先生,靖先生笑着道,“殿下大可放心了,圣上果然十分不喜,对朝臣请立太子一事并没有回应,反而借用龙体不适来暂时回避此事。”
李崇此刻喜形于色,笑呵呵的摩拳擦掌,“那等父皇再次上朝之后,再让他们请立太子。”
靖先生没有阻止,甚至还给李崇想了另一个法子,“殿下,您还可以让人在市井之中放流言,说是圣上不把龙椅禅让给四皇子,上天就会降下天罚。”
李崇眼睛一亮,‘啪’的一声鼓了鼓掌,“这法子好,连市井之中都盼着父皇退位让贤,父皇心中必定恨极老四了,哈哈哈,本宫这就让人去安排。”
当李崇的人在市井之中放了流言之后,池齐光和纪伏寿也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流言很快就在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四皇子府,李泽面容憔悴得很,眼圈下一片青黑,下颌冒出了一圈胡茬子,眼里都是血丝,显然是睡得不好。
李泽抹了一把脸,用看救命稻草的眼神看着宋沽,“外祖父,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是在要我的命啊,您有没有法子破眼前这个困境?”
此刻在书房里的,一个是宋沽,一个是李泽的泰山平津侯。
宋沽也愁得很,差点把胡子都给扯没了,一时竟束手无策起来,神迹已经发生了,总不可能让李泽亲自出面,说那些神迹是人为的吧?
他们这些朝臣心中有数,但老百姓未必肯信啊,那些神迹,可都是老百姓亲眼看到的,要让老百姓相信是人为的,他们恐怕还会觉得是亵渎了老天爷呢。
李泽又看向了平津侯,平津侯同样愁眉苦脸,嘟哝了一句,“当真是比打仗还难,无处入手啊。”
李泽咬了咬牙,恨恨的道,“三哥当真可恨,居然还在背后煽风点火,我猜着神迹那事就是他弄出来的,他这是想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