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纪府的车驾出现在街口。
护卫朝李崇做了个不显眼的手势。
李崇轻轻夹了夹马腹,从街尾转了出来,营造出一种恰巧骑马出现在十字街的情景。
李崇朝护卫的方向,装作不经意般抬了抬右手。
护卫眸底精光一闪,右手一番,指间已经出现了一枚尖锐的石子。
他朝纪家的车驾的马儿疾射而去。
在石子射中马儿那一瞬间,驾车的夜鹰之一,奎,顿时沉下了脸。
马儿骤惊,嘶叫一声,猛的往前横冲直撞。
春燕本来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不妨突然惊马,身子不稳之下惊呼一声,整个人眼看就要朝车门方向滚下马车。
纪伏寿眼疾手快,一手紧紧抓住窗台,一手扯过春燕,将她往回拉。
路上行人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叫,特别是路两边的摊贩,更是手忙脚乱的闪避,生怕会被马车撞上。
恰好在这时,李崇喝叫一声,“惊马了,马车里的人不要怕,我来救你!”
说着他就骑马而来。
可惜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惊马之下,英雄救美的场景并没有得以实现。
马儿才冲了出去两三步,就被奎死死的拉扯住,待马儿停下,奎一个落地,先到马儿身边安抚它,并把它拉到了路边。
路上行人顿时爆发出一种喝彩声。
李崇唇边隐晦的得意笑容僵住,这跟他预想的情景不一样,他还没出手呢。
李崇右手不由自主的拉了拉缰绳,他坐下马儿顿时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这匹马同样嘶叫了一声。
路上行人纷纷变色,见鬼了,接连惊马?
就见李崇骑着的那匹马前腿高高抬起,李崇面色一变,紧紧的扯住缰绳,想要安抚住马儿,街头街尾两个护卫也变了神色,纷纷往他那边冲。
马儿嘶叫了一声又一声,李崇非但没有安抚住它,还被它从马背上甩下,不仅如此,李崇被甩落之时,还遭到马儿踢了一脚。
李崇整个人滚落到路边,连翻了好几个滚。
两个护卫面如土色,吓得声音都变了,“殿下!殿下!”
殿下?难道摔落马的,是皇子?
街两边的百姓们瞬间如同兔子附身一般,刺溜一声,不过十几息,这条街就只剩下李崇主仆三人。
护卫赶到李崇身边,看他面色惨白捂着胸口哀嚎,急得不行,想要征用纪府的马车护送李崇回府,抬头一看,不要说马车,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不知殿下伤了哪里,我先去找个大夫来,你在这儿守着。”护卫匆匆离去。
另一边,马车里的春燕后怕的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吓死奴婢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惊马呢?”
第52章 加了点东西
纪伏寿撩了撩眼皮,好端端自然不会惊马。
春燕又庆幸,“还是奎子的手上功夫厉害,幸好有他在,不然我们就遭了。”
不管是惊马滚出马车摔了受伤,亦或是姑娘家在大庭广众之下滚落马车失了仪态,都不是一件好事。
“还是姑娘思虑周全,让奎子转道而行。”春燕嘟哝了一句,“换条道可能就不会遭到这种惊险了。”
春燕又抬头看纪伏寿,“姑娘,刚刚奴婢似乎听到骚乱,好像又有马儿惊叫,是不是那条街又出了事?”
纪伏寿挑了挑眉,“肯定是你刚才受惊之下,听错了。”
春燕也觉得是这样,“也对,怎么可能接二连三惊马呢。”
春燕自己都觉得没有这么凑巧。
她见纪伏寿闭上了眼,不敢再言语,让她好好平复心绪。
“主上,刚刚惊马,是有人朝马儿打了一颗石子。”斗传音道。
纪伏寿没有出声,脑海中回想起刚才听到的说要救她的那道声音。
斗顿了顿,继续道:“射石子的那人,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从街尾骑马而来的那个人身上,属下在马车掉头走出这条街之后,试探的用一粒碎银打了那个人坐下马儿的前腿,果然就见射石子的那人面色惊变,这两人明显有关系,您方才惊马一事,是他们出的手。”
纪伏寿传音问道,“之后呢?”
“属下又补了一下,那个人被自己马儿甩下了马,还被马儿踢了一脚,看情况,应该断了肋骨。”
斗的声音中带了一股寒意,敢伤害主上之人,最好莫要让他知道是谁。
“主上,落马之人被人称之为殿下。”
纪伏寿睁开了眼,殿下?能被人这般称呼的,只有当今的几个皇子。
相信等她从大皇子府中回到家,就能得知到底是哪位皇子出的手了。
她勾了勾唇,给斗传音,“宴无好宴。”
斗应了一声,“主上请放心,斗会护您周全。”
等到了大皇子府,递上帖子,马车被放行,直接在二门处停下。
纪伏寿搭着春燕的手下了马车,早有一位丫鬟等候在二门处,见到纪伏寿,福身行礼,“可是纪府的大姑娘?”
纪伏寿朝她点了点头,丫鬟露出笑容,“我们皇妃早就等着了,奴婢领您过去拜见。”
纪伏寿没有出声,倒是春燕客气的道,“有劳这位姐姐了。”
丫鬟似乎很急,一路上没有多跟纪伏寿说话,更没有介绍沿途看到的风景,径直带着她们主仆来到一处园子。
“皇妃觉得今儿天气甚好,难得有这么多闺秀来,就选了怡园做宴会之地,供闺秀们好好玩乐一天,里头已经有七八个闺秀到了,皇妃也在里头,奴婢带你进去。”
未进园子,便能听到里头的欢声笑语,春燕脸上并无期待之意,相反,她时不时偷觎着纪伏寿,她没忘记之前姑娘出来赴宴,被五个姑娘羞辱之事。
果然,等纪伏寿出现在园子,那欢声笑语便突兀的停歇了。
“纪府大姑娘到。”丫鬟叫唤了一声。
纪伏寿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探究的目光,她敏锐的顺着这道目光看过去,对上一个容貌艳丽,又衣着华贵的女人。
她被人簇拥着,周围那些闺秀围着她,带着恭敬和讨好。
想来这位便是大皇子妃杜清淑了。
杜清淑没想到纪伏寿胆子这么大,敢直视她,瞬息间,她眼底的审视之意便消失,唇角露出一抹笑容,和善柔软,“原来是纪府的大姑娘到了,快上前来让本宫看看。”
杜清淑这句话就像一个讯号,原本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对待纪伏寿的闺秀们,纷纷露出了笑脸,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虚伪,当真是虚伪。纪伏寿心想,她为何从来不喜欢这种宴会呢,就是因为太虚伪了。
纪伏寿闲庭信步上前,福身行礼,“见过皇妃。”
杜清淑端坐不动,虚虚伸了伸手,“免礼,快起来。”
又朝纪伏寿招手,示意她上前,“上次赏花宴听说你身子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纪伏寿微微一笑,“谢皇妃询问,已大好了。”
杜清淑笑了笑,“那便好。”
态度客气,并没有对她与其他闺秀有不同的礼遇,仿佛先前对她的审视是她的幻觉一般,又好像两次不依不挠给她下帖子只是想单纯邀约她来参加宴会一样。
纪伏寿自己找了一张案席坐了下来,没有往杜清淑跟前凑热闹。
来赴宴的闺秀们其实隐隐知道这场宴会的目的,大皇子妃要为大皇子择侍妾,当然不能选出身太过高贵的,不仅会对大皇子妃有威胁,更重要的是那些出身高贵的闺秀也不会做侍妾,所以在场的闺秀们大多是五品官、四品官的女儿或侄女。
她们将彼此看做竞争对手,只要哪个闺秀能得到杜清淑的青睐,敌意就会加深。
本来看到纪伏寿出现的时候,心里还紧张了一下,后来见杜清淑对她态度温和,与其他人并无二样,又稍稍放下心来。
闺秀们心中存着疑窦,大皇子妃怎么会给纪伏寿下帖子呢,谁不知道纪伏寿是个水性杨花的,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大皇子的侍妾?
都清楚大皇子妃择侍妾是为了给大皇子开枝散叶,若是纪伏寿这种人进了皇子府,有了身孕,岂不是凭白污了皇室血脉。
这些闺秀们猜不透,只好按捺下疑惑,专心的奉承着杜清淑。
纪伏寿是来得最慢的一个人,等纪伏寿来了,杜清淑便招手让丫鬟将手中捧着的匣子打开。
展露在匣子里头的,是一支簪子。
簪子不稀罕,罕有的是这支金厢倒垂莲簪上的莲花晶莹剔透,无色、透亮。
周围一众闺秀倒吸一口气,惊叹的看着这支簪子。
“难道簪子上的那朵莲花就是用玻璃制的?”有个闺秀诧异的问道。
于是六七道更大的吸气声响起。
杜清淑还真怕这群出身低下的闺秀们不识货,见有人认出来,嘴角噙着一抹笑容,自得、骄矜。
“宫里进了一批舶来品,殿下得知之后,亲自去找母后要了这支簪子送给我,进贡的舶来品里头,就只有这一支簪子呢。”
杜清淑这番话,让好几个闺秀脸上露出了艳羡的表情,纷纷恭维她,“殿下对皇妃真好呢。”
纪伏寿坐在一边,无趣的看着这一幕。
杜清淑眼角余光一直在观察纪伏寿,见她自己一个坐在案席之后撑着手看园子景色,心下有些气,莫名有一种自己在她眼中是个在戏台上演戏,且还入不了她眼的小丑般存在。
杜清淑深吸一口气,记得事情轻重,听了好一阵的恭维之后,摆手让众闺秀入座。
她笑着道:“眼看着就快要到响午了,正好此处风景怡人,我们便在这里用午膳,旁边还有一个客院,等会你们午休起来之后,我再与你们泛舟游湖。”
还要留到午后?纪伏寿微微蹙了蹙眉。
其他闺秀们却是欢喜异常,大皇子妃这是在考核她们哪个适合吗?
等丫鬟们陆续上菜又退下,杜清淑拿起自己的酒杯,举了举,“这是果酒,适合咱们女孩儿家,来,我们共饮此杯。”
每人案牍之上都有一樽酒壶,闻言,各自拿起酒壶,慢慢倒满了酒杯。
当酒香从鼻尖下飘过,纪伏寿倒酒的手一顿,眸底闪过一抹暗光。
这酒,里头加了其他东西。
原来,费尽心思邀她,就是为了让她喝下这壶酒?
她借着倒酒的举动,眼光余光看了一眼杜清淑,果然见她紧紧的盯着她。
若是她不喝这酒,也会在菜里头、茶水里头出现,看来她不喝也得喝了。
纪伏寿微挑了一下眉,倒满了一杯酒,放下酒壶,将酒杯换在右手拿着,就在酒杯从左手到右手的一瞬间,一粒小小的药丸从她指尖掉落在酒杯里。
“皇妃,我等敬您一杯。”
当杜清淑看到纪伏寿喝下了那杯酒,杜清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有一股酸涩。
今日,她要亲手送一个女人到夫君的床上,还要为他们掩护,当真是……好恨啊!
第53章 好算盘
等了又等,午膳都用完了,纪伏寿还是神色清明之状。
杜清淑心中一个咯噔,难道酒弄错了?
她又看向其他人,见没有人迷离失魂的样子,心下一沉,顿时疑心是宁妈妈没有下药。
酒席用完,日头又渐晒,杜清淑不好再留人,吩咐丫鬟们带着众位小姐们去怡园旁边的客院歇息。
没有人愿意跟纪伏寿走在一起,她自己一人带着春燕走在最后头,选了一间比邻一位闺秀的客房。
丫鬟还送来了一盆水和干净的巾子,春燕伺候了纪伏寿洗漱,看着她躺在榻上歇息,自己拿了团扇坐在一旁给她轻轻扇着。
杜清淑快步回了正院,李阳正等着,见她回来,站了起来,“可是都弄妥了?”
李阳急着要离去,却也记得还要说些安抚杜清淑的话,可他还没说出口,杜清淑就摇了头。
“殿下,妾身办事不利,纪大姑娘如今神智清醒。”
李阳一下子就沉了脸,既失望又嘲讽的看着杜清淑。
他觉得是杜清淑妒妇之心发作,事到临头又不肯按照计划行事。
他是为了女色吗?他堂堂皇后嫡长子,要什么女人不能,她怎么就拎不清干系呢?
杜清淑被这道目光刺痛了,开口为自己分辨,“殿下,我真的吩咐宁妈妈把药下到她酒壶里了。”
宁妈妈此时也跟在她身边,闻言拿出一张油纸,摊开之后上面还能看到一点点的粉末。
“殿下,老奴把您给的药粉全都倒在酒壶里头了,绝对不敢坏了您的大事。”下药这事,是宁妈妈亲自动手的,她很肯定自己真的下了药。
见杜清淑主仆不似说谎,李阳心中怒气稍缓,“既然下了药,是酒壶拿错了?”
宁妈妈略显迟疑,“给纪大姑娘上菜的丫鬟,也是特意安排的。”
怕会把酒壶弄错,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杜清淑安排了一个她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专门负责给纪伏寿上菜。
“那个丫鬟呢?”李阳脸色难看。
丫鬟被叫了进来,非常肯定的道,“皇妃,您交代的事奴婢都记着,特别是宁妈妈吩咐奴婢的那壶酒,奴婢保证真的送到纪大姑娘案桌之上了。”
宁妈妈说自己下了药,丫鬟说酒壶送到了纪伏寿案桌上,杜清淑亲眼看见纪伏寿喝了酒,还不8止一杯,可事情却没办妥。
李阳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牙道,“把那壶酒拿上来。”
杜清淑特意让人收好了给纪伏寿的那壶酒,此时听了李阳的话,让丫鬟拿了上来。
李阳摇了摇酒壶,“这壶酒,将近少了三分之一。”
他嘲讽的看着杜清淑,“我让方凯给我找的助兴之物,据说那一包药粉参在酒里,药性会更加厉害,喝一杯就欲火上头,三杯就能让一个贞洁烈女成为荡妇,这里头酒少了三分之一,都不止三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