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春娇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知道小仙女这话的意思到底是答应帮忙了还是没答应, 难道是以后只要他们多做好事善事, 他们家闺女就能慢慢恢复过来吗?
没等夫妻两人多想什么,李老头爷几个和李婆子婆媳一群人呼啦上去将他们拉着推着弄出了屋,睡着的李梅花也被王月琴抱起来跟着送出去了。
大人们离开后, 剩下的孩子们面面相觑, 而后坐下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顺便支楞着耳朵听隔壁的动静。
没过多久, 隔壁果然传来了喧闹和斥骂, 伴随着女人声嘶力竭的痛哭声。
“还是咱们奶奶最好, 要不然……”李荷花一脸庆幸地说道。
要不然他们几个也像傻梅花一样小白菜地里黄, 明明家里有粮有钱却吃不饱穿不暖的挨饿受冻, 还得担心万一哪天被扔了甚至卖了,想想就打哆嗦。
“那是,二奶奶能跟咱奶比吗,她家就一个独苗苗孙女还想扔了呢, 咱们家孙子孙女一大堆,奶奶照样让咱们吃饱穿暖有学上。”李桂花得瑟着拍李婆子马屁。
虽然孩子们都知道其实他们奶奶才是偏心偏到胳肢窝的那个, 毕竟只要事关家里福娃的问题, 所有人都要往后退, 没得商量。
但是在别的事情上, 李婆子也没亏待了一群小的, 甚至没见她有重男轻女的意向,孙子孙女在她那儿都一样,她最喜欢最宠爱的始终都是她的宝贝孙女。
最主要的是他们各自爹娘都立的起来,各个小家都找了事做有进项,即使孩子不得爷奶喜欢,爹娘多少也能护着不让他们受了委屈。
就在这边各自思量唏嘘之时,隔壁又传来了劈里啪啦一顿响。
“打起来了?”大家听到声音顿时愣了愣,我去,这来真格的啦?
双胞胎兄弟顿时窜了起来,油条肉包子也不吃了,准备溜去隔壁看看热闹,没出门就被回来的钱春娥堵个正着,又给撵了回来,叮嘱他们别去掺和。
稍后,李婆子领着另外两个儿媳妇也回来了,隔壁确实打了起来,钱春娇和二婶子干了一架。
李老头爷几个拉住李二叔父子俩没放他们上场,就是让那对积怨颇深的婆媳两个狠狠打一场出出气。
不然那股劲儿始终憋着,早晚憋出毛病来,还不如趁此机会全发出来,之后好好过日子。
没有爷们帮忙,李婆子婆媳四人又故意躲回了家不去劝架,二婶子这下可就遭了罪。
钱春娇为母则强,这次被彻底惹火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就对着恶婆婆捶打,不要命地连骂带踹的和二婶子纠缠到一起,一边打一边哭,将这些年来的辛酸和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这日子,大不了不过了!
钱春娇常年家里家外地干活劳作,练出来的力气都比普通人大一些,而二婶子上工惯爱偷奸耍滑,回家后所有活计都撂给儿媳妇做,懒惰的手软脚软,当然不是儿媳妇的对手。
两人抓挠揪头发扯脸皮,无所不用其极,让旁边的男人们都看得浑身打激灵,只觉得女人打架都比男人直来直去的拳头看上去还要狠。
最后,钱春娇发狠般一个推手,二婶子被撂倒在地,摔了个狠狠的屁股蹲,不仅身体上备受摧残还脸面尽失。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钱春娇你竟敢打长辈,我叫我儿子休了你!”二婶子打架打不过后,嗓子一嚎开始在地上上蹬腿撒泼。
钱春娇抹了把脸上被挠出的血沫,一反以往柔弱顺从的模样,狠狠地呸了一声,“不用他休,我他娘的不过了!”
说完了这句话,钱春娇只觉得心中憋了那么多年的恶气一股脑冲了出来,心中十分舒坦,以往纠结的那些为难都不再是事儿!
“媳妇,咋能不过嘞,你不过了,我和闺女咋办呐。”李志强听了亲娘和媳妇的骂战,这会儿懵逼了,心慌的不行。
钱春娇两眼含着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上去夺过仍在熟睡的孩子,转头回屋去了。
李志强赶紧追进去,跟在后面小心陪着好话。
李老头爷们几个见婆媳两人终于打完了,纷纷摇着头叹气。
“大哥,你嫌我家不够乱是吧,刚刚咋就拦着不让我上去劝架呢,看那小娘皮得瑟的,作为媳妇竟敢打婆婆,不教训教训还得了!”
李二叔挣脱了李治国哥仨的手,到了这会儿方才硬气地出声挤兑,全然把刚才那个吓得置身事外旁观的自己给忘了个干净。
李老头斜了他一眼,“你还怪我嘞,这都是谁捣鼓出的烂摊子,刚才我们也没拦严实啊,你咋不挣开冲上去劝?你敢吗?光说不练你个蜡枪头。”
“谁说我不敢,儿媳妇不老实就得教训,多打几顿就听话了。”李二叔倔着头呛道。
“毛蛋子,你得给我作主啊,你看看儿媳妇都翻天了,连我都敢打,这还了得,以后是不是逮住公婆想打就打啦,等咱们老了可咋办啊,我哩命咋恁苦嘞——”
二婶子坐在地上作五作六的闹腾的不行,把平时那些哭骂的招数全使了出来,结果在场的却没有一个搭理她的,她一个人在那儿打滚撒泼出尽洋相犹不自知。
李治国兄弟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躺地上滚来滚去不依不饶的所谓长辈,皆是撇嘴一笑,鄙视又不屑。
真是的,还说是长辈呢,长辈就这样撒泼打滚儿?哼,想让别人尊为长辈,她先有个长辈的样子啊。
荣锦几人在隔壁趴在墙头探头探脑地偷看,同样鄙视不已。
“二婶子真不要脸皮,就连我小时候打架打输了都不会滚地上撒泼耍赖,更不会找大人告状。”李荷花义正言辞地小声道,对二婶子的行为鄙夷的同时,还将她自己个儿夸了一波。
“我呸!”其他几个孩子纷纷侧目外加呸一声,心道丫的你是没打滚儿耍赖,但是跟大人们告状告的还少嘞?
别以为长大懂事做的隐晦了,就当大家都不知道那回事了一样。
“反正、反正我是个好孩子,二婶子是个大人呢,太没脸没皮了。”李荷花讪讪地厚着脸皮说道。
他们说着说着忘记了压低声音,很快就被李老头他们听见了。
李老头瞧了眼墙头上跟山鼠似的时不时冒个头的孩子们,看到弟媳妇闹的实在不像话,连小孩子都知道看她笑话了,像样子嘛。
他给李二叔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管管婆娘,不然是关起门来让自家人看笑话,还是闹大了让全村人都来看他的笑话,两个选一个。
李二叔哼哼了两声,本着家丑不可外扬,到底是不愿意让自家的家事宣扬得村里人尽皆知的地步。
只是还没等他将二婶子呵斥几声,从地上拖起来,钱春娇抱着孩子挎着包袱从屋里气冲冲地走出,李治民追在后面苦苦哀求。
“媳妇,老婆,春娇,别走好不好,你走了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到时候没有热饭吃没有干净衣裳穿更没有人暖被窝,会很凄惨的,春娇……”
李治民的卖惨哭诉没有打动铁了心的钱春娇,在她说出不过了那句话时,这个家里的任何人都挽留不住一心要走的她了。
“公爹不用教训,我这就离得远远的,你给志强娶个逆来顺受还贤惠的媳妇去吧,我钱春娇当不起你家儿媳妇,我不当了!”
撂下这句决绝的话,钱春娇带上自己唯一的宝贝冲出了家门,头都没回一个。
“春娇,你等等我,你永远是我李志强的媳妇,其他人我谁也不要,你等等我——”李志强紧跟着去追,被李二叔在身后拽住了他。
“臭小子,为了老婆孩子不要爹娘了是吧?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李二叔自感在大哥和侄子小辈们面前丢了脸,逮住只想着媳妇的儿子训了个狗血淋头。
哪知李志强正惦记着钱春娇和闺女两个呢,怎么还会听他老爹瞎叨叨,而且他们二老不是没啥事吗,现在还是把媳妇追回来最为重要,不然他就成光棍汉了!
“爹,你放开我,有啥话等我回来再说啊,嗷呜!”
“啊!你个小畜生,你竟然敢下嘴……”
李志强咬了拉着他不放的老爹一口,转身就跑出了门追老婆孩子去了,徒留李二叔抱着手原地跳脚怒骂。
“你个丧良心的不孝子,竟然敢咬你爹,有本事你别回来!!”
李老头爷几个就站在一边旁观,根本没打算再插手,看到这一幕也难免偷笑起来。
李治国哥仨见二叔举着手哀嚎,偷眼一瞧,艾玛,小堂弟/哥牙口真好,咬那一口都见血丝儿了。
“哎哟哎哟,我不活了,儿媳妇是个扫把星,儿子还不孝顺,我还活了干嘛,让我死了吧都别拉我。”二婶子哭闹之中见到儿子儿媳都跑了,懵逼过后爬起来就想一头往墙上撞。
然后,在场的人真的没有一个去拉她的,就看着她在那儿自导自演破绽百出,十分尴尬。
二婶子以为会有人拉的,只不过李二叔正被儿子气的火冒三丈,哪还有闲心管她,以往会配合着拉她的儿子儿媳又不在,结果……
她就脚下一个没收住,真的一头撞在了墙砖上!
脑袋和硬邦邦的大青砖对上,犹如鸡蛋碰石头,二婶子顿时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耳边嗡嗡嗡的瞬间眼前一黑,吧唧一下摔在了墙根上。
这下,扰人的噪音彻底没声了。
李老头他们被唬了一跳,没想到她真敢撞上去了,竟然来真的?!
李二叔吓得一声大叫,以为老婆子撞死了,腿一软委顿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了。
“老大老二,将你叔你婶背进屋,老三你去叫李林郎中过来看看。”李老头这时站出来接过手,立即做好了安排。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小院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那边偷看的荣锦几人面面相觑,回过神后立马秃噜下去,跑去给李婆子她们报信。
等到一夜过去,先不讲李二叔老两口如何被霉运缠身,单说钱家湾那边的钱春娇娘家那儿,李梅花在柔软的床铺上醒来,只觉恍然一梦。
“娘,我回来了。”看到窗口那抹背对着晨光做活的熟悉身影,李梅花忍不住泪流满面。
钱春娇纳鞋底儿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猛然转过身来。
第143章
李梅花是重生的, 她在前世时小时候很苦。
在那个家里, 有极其重男轻女的刻薄爷奶,懦弱无主见总是想逃避问题的父亲, 还有极度贫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家庭, 让她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过。
好在有疼她护她的娘亲,在对方单薄温暖的羽翼下,李梅花从蹒跚学步长成了还算亭亭玉立的黄毛丫头。
期间, 娘有口吃的, 就有她一口喝的, 每当狠心的奶奶想把她扔掉卖掉的时候, 娘都会牢牢地护着她, 让她成功留在那个家。
这样的日子虽然贫苦, 但因为有娘的孩子是个宝, 李梅花过的无忧无虑, 每天最多想的是下顿吃什么,以及不要被爷奶逮到犯错。
随着村子里越来越穷,也不知道气氛为啥变得紧绷绷怪怪的,甚至还来了一群群莫名其妙的城里人住在村里, 跟他们这些泥腿子一起干活饿肚子。
等到长大了一些,李梅花才知道那些都是城里有学问的知识青年, 统一称作知青, 是被领导们下放到农村参加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积极分子, 说是很光荣的事。
李梅花不明白为啥好好的城里不待, 跑到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乡僻壤就是积极分子觉悟高了, 感觉是在瞎折腾。
但是这话她不敢说,万一被纠察队的逮到了是要被拉去游街的,那可丢人了,她才不干。
通过当知青的那些学问人,李梅花开始学认了字,从能写出自己的名字慢慢地到可以流畅阅读的地步,她自己很喜欢,娘也纵着她,帮她挡着爷奶的恶毒嘴脸。
十六岁那年,她娘突然又怀上了,村里的郎中检查后不建议生下来,但是爷奶和父亲都很高兴,期盼这胎能生个带把的继承家里的香火。
虽然李梅花也不知道,他们那个穷的叮当响的家里还有什么香火可继承的,继承几亩薄田一筐糟糠?
口粮很紧缺,大人都吃不饱了,怀着孩子更辛苦,她娘的精力渐渐都被肚子里折腾的孩子转移走,李梅花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冷落。
然而她并不怪娘,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肚子里那个也是娘的孩子,李梅花在这时候懂事地长大了。
她开始对抗爷奶暗地里的薄待,争取为自己找吃的填饱肚子,顺便给瘦的只剩下大肚子的娘省下一口。
只是即使那么努力,李梅花还是没留住她的娘亲。
在对方生产的那一天,血流了满床,爷奶不让送县医院,亲爹只会蹲在门口哭,村郎中摇头叹气,问保大还是保小。
最后,李梅花眼看着那个疼爱她许多年的娘亲躺在血染的破席子上咽下最后一口气,伴随着一声猫仔似的微弱哭啼。
爷奶和父亲都在围着刚出生的猫崽子弟弟转,李梅花跪在她娘的床前,第一次心中有了怨,她怨门外那欢声笑语的三个人,包括他们宝贝着的那个带把的弟弟,是他要了娘的命!
从那之后,没了娘的照拂,李梅花在家里的日子更为难过,让她终于体会到了没娘的孩子是根草的感觉。
若不是那个猫崽子弟弟还要她照顾,李梅花相信爷奶肯定会卖了她换口粮。
又过两年,她十八了,花儿一般的年纪,正是一个姑娘家最好的时候,虽然两年的挨饿受冻辛苦劳作磨糙了她的手脚和头发,但是掩不住娘亲唯一留给她的那股天生的美丽。
之前教她学习的那个知青悄悄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城,李梅花知道对方这些年来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城去,但不是一直没有办法吗,怎么现在问她跟不跟他回了?
知青跟李梅花透露,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以他们俩这几年坚持不懈的学习效果,即使好大学考不上,上个专科是肯定的,等毕业后照样能分配工作,咋样都比呆在农村土里刨食强。
他想她跟他一起离开,免得再受家里的欺负,他想他的未来里有她,他们可以结为革命战友共同向上。
李梅花对于这一切不是不知道。
相处了那么久,他们两个虽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彼此的心意都在日常的接触中互相传递给了对方。
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在知青的娓娓诉说中,李梅花仿佛看到了他给他们两人安排下的美好未来,是那么的触手可及,就在不远的地方等着她,让她瞬间充满了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