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走进一步悄声说,“咱孙女能是一般人吗?你也不想想。”递过去一个两人都懂的眼神。
李老头一脸赞同地点头。
荣锦坐在竹筐里安静地啃花瓣,对于他们说的那些话自动过滤掉。
若说一开始她还听的多不好意思,等到听得多了听腻了,也就习惯了呗。
李老头看她在那儿鼓着小嘴巴不停地吃,还爱干净,手上脸上但凡沾了点汁水就啊啊叫着让给擦擦,不然就揪着人不放。
李老头稀罕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上头的胎发浓密乌黑,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这儿咋有棵薄荷草?”李老头围着竹筐转悠时,发现了背后突兀的冒出来的那棵缺头的绿薄荷。
那晚神迹之下院里长的草早就拔干净了,堂屋门口的地又压的很实,咋又冒出来一根?
还长的这么肥。
“啊!”荣锦吱声,表示不管她的事,那是别人干的,真哒。
李婆子听到他的话立马跑过来,将薄荷草连根拔起,转身遮掩着藏进了屋里去。
出来时给李老头打了个手势,表示稍后再说。
钱春娇离的远,没发现李婆子做了啥,只看见大伯大娘围着他们家小孙女稀罕的不行。
“闺女生在你们家真是有福气。”二老都不重男轻女还宠着。
钱春娇一脸羡慕。
钱春娥想说的话立时噎在了喉咙口,她抬头看了看被爹娘哄着笑的福娃,又扫了眼门口。
两岁大的小闺女荷花正在那儿被使唤着,吭哧吭哧地干活呢,大嫂家的桃花也不例外。
两种明显的差别待遇,让钱春娥控制不住地嘴角抽了抽。
不是生在他们家有福气,是有福气的人托生在了他们家。
第9章
等到石桌上的小女娃不怎么烧了,也马上快到饭点。
厨房里已经炊烟袅袅,饭食的香味儿飘散出来。
钱春娇不好多待,抱起孩子准备回家。
钱春娥适当挽留了两下,想说吃个饭再回吧,但是家里又不是她做主,这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
钱春娇理解地摆摆手拒绝。
粮食一直都是金贵的,就是如今大丰收了,可之前还荒了许久呢,哪能随便拿给外人吃喝。
钱春娥送她出了门,回来见到赵凤仙和王月琴已经开始往堂屋桌上摆饭。
李婆子却带着一棵青色的东西进了厨房。
“娘去干啥了?”钱春娥帮忙摆着筷子悄悄问。
平日家里的三餐都是三个妯娌轮流或一块做,李婆子很少去厨房。
但是她管着堂屋的粮柜子,每顿用多少面多少米都是从她那儿称量好拿出来的。
“娘说做个汤给大家解解乏。”赵凤仙笑着回了句。
钱春娥丹凤眼闪了闪,等着待会儿看下婆婆专门下厨做的什么汤。
妯娌三个把饭菜摆好,李婆子的汤也很快的端上了桌。
青亮亮的野菜汤,稀的能照见人影儿,让想偷师学艺的钱春娥有点失望。
还以为是啥药膳子好汤哩,好歹能跟着学一手,结果竟然是这个。
“回来吃饭了。”李婆子一声吆喝,外面干活的大人小孩呼啦啦跑进来。
摘好的桃儿枣儿先堆在簸箕里,大家洗了手围到桌边吃晚饭。
由于今天干了重活,晚饭做的比昨天的实在,烙好的玉米面野菜饼装了一馍筐,红薯稀饭煮的又稠又烂,蒲公英、马齿苋等野菜调的喷香爽口。
几个小孩子一沾到碗就西里呼噜开吃了,大人们边吃着边说些白天上工的话题,气氛和乐融融。
钱春娥喝到了李婆子专门煮的汤,感觉喝下去一口,清凉的气儿直冲脑门,瞬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娘,你把薄荷放汤里了?”这么个冲劲儿,放了多少啊。
李婆子点头,端着汤灌了一碗,说道,“找的好东西,给你们补补。”这可是从福娃手里抠出的东西,便宜他们了。
为此,李婆子偷偷在花瓣上抹了白糖,补偿损失大发了的宝贝孙女。
襁褓里,荣锦拿着变得甜腻腻的花瓣有点无语凝噎……
钱春娥被李婆子理所当然的语气梗住了,我读书少,婆婆你可别骗我!
薄荷漫山遍野都有,能是啥好东西,还补补?
钱春娥放下汤碗,感觉喝了一口能提神到天亮,别想再睡觉了。
李婆子当即瞪了她一眼,钱春娥吓了吓,赶紧端起碗咕噜咕噜全灌了下去。
其他几人也没二话,均在李婆子的盯视下喝光了,然后继续吃饭闲聊。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儿?”李治民耳朵尖,像是听到了叫门声。
大家疑惑地停下话头,静下来后真的清晰地听到了哭喊声,紧接着是嘭嘭的拍门声。
李治国起身去院外站了一会儿,回来说是隔壁的堂弟媳妇抱着孩子被关在门外了,二婶子不给开。
“那岂不是从咱们家回去后就被关在外边了?”李治富惊讶。
“应该是,二婶子真狠,把儿媳妇和病恹恹的孙女都关在外面,还不让吃饭,二叔和堂弟都不帮着说句话的,唉。”李治国感叹。
“娘……”钱春娥有点担心,犹豫着看向李婆子。
李婆子专心哄着小孙女,像是没听到。
“老二家的,去把人叫过来咱家坐会儿,晚上还要干活呢,还奶着孩子,不吃饭咋行。”李老头发话。
钱春娥高兴地哎了一声,立马起身去叫人。
李治富跟她一起,两人很快把眼睛红肿的钱春娇拉了回来,连同她怀里的孩子。
赵凤仙另外拿了一条凳子和一份碗筷过来,给钱春娇娘俩盛好红薯稀饭,就放在钱春娥旁边的位置。
钱春娇不好意思地推辞两下,最后在李婆子的摆手下坐那儿了。
大家也没问刚才她被关在院门外的事情,那都是人家的家事,他们能看在亲戚的份上接济一顿饭,却管不了别人的家务事。
钱春娇因此松了口气,避免了尴尬。
在旁人家蹭吃蹭喝,钱春娇也不敢放开了肚子吃,只就着那碗稀饭喝着,偶尔喂一口给孩子。
李婆子替她夹了两筷子野菜和一个窝窝头过去,得到钱春娇感激地笑笑。
“孩子咋样了,好了吧?”李婆子随口问道。
“好了好了,现在不烧了,醒了后也不哭不闹,很乖很安静哩。”说到孩子,钱春娥露出真实的笑容。
“嗯,我家小孙女一直都不哭不闹,比你家的省心多了。”李婆子花式炫孙女。
钱春娥跟着恭维了两句,让李婆子喜笑颜开,见她稀饭快喝完了,还给她又添了一勺。
“大娘你人真好!”
“唉,老了老了,人就是心软。”
两人互吹了一把,把两个吃饱喝足的小娃娃送到木床上并排躺着歇息。
荣锦百无聊赖地吹了个泡泡,有外人在不能吃花瓣,神力还没补充够,不开森。
旁边的小女娃很安静,连个声都不发的。
要不是有清浅的呼吸声传来,荣锦都觉得她身边躺着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
闲着也是闲着,荣锦一边梳理体内的神力,一边转头朝旁边瞧一瞧。
卧槽,正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吓死宝宝了!
荣锦嘴巴嘟了嘟,见人还好好的没事儿就不再关心,转而四脚朝天地伸展着身体。
小婴儿骨头太软了,要勤锻炼不是。
不过…咋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荣锦转头又往旁边瞅了一眼,莫西莫西?小女娃的眼睛不单纯啊!
那双黑褐色的瞳孔中,里面包含着复杂、羡慕、嫉妒、庆幸等等一系列小孩子不该有的情绪。
荣锦:“…………”
来人呐,这里还有个披着个婴儿皮的人才!
这家伙明明之前还是个快要挂掉的小屁孩,啥时候换了芯子?
荣锦表示了一下震惊。
然后,迷蒙的琉璃眼睛中却闪过一丝趣味,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
穿越?重生?任务者?各种猜测滑过。
疑似遇到了同行,荣锦一时有点小激动呢。
不过……
哪里来的菜鸟,附身后就敢露出端倪,还要不要命了?
又不是像她一样是投胎重新来过还带着外挂的,要不要这么无遮无拦地啊,把本土人都当成了傻子吗?
荣锦自然地朝对方吐着奶泡泡,心里先把人批评了一通。
好在她自个儿没有掉马甲,一双雾蒙蒙的眼睛一直是懵懵懂懂的样子,让人看起来就是个纯真无邪的小娃娃。
对方确实没看出什么来,很是复杂地看了荣锦一眼后,就悄悄地开始打量四周。
荣锦好奇小女娃身子里换的是什么芯子,十分想看一看,心里跟猫儿抓似的。
最后她浪费了一丝神力凝聚在双眼上,朝旁边名义上的同辈姐姐瞅了一眼。
我去,原来是重生呢,怪不得眼神那么复杂。
对方估计也没在意一个没多大的小娃娃,在荣锦面前根本没掩饰。
重生小女娃此刻正定定地望向坐在那儿跟李婆子说话的钱春娇,眼中氤氲着泪花。
不知道上辈子发生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有重生来过的机会呢。
荣锦鉴定完毕,心中啧啧两声感叹了一下。
确定没其他任务者混进来,小女娃身子里的芯子还是她自个儿,只不过是成年的灵魂,那肯定是重生过来的。
这种人一般都是带着戾气回来的,自身带着点气运,却容易使得周围人倒霉,最好还是不要过多接触为妙。
不是一路人,荣锦就没有透底的心思了。
本来还想着如果是同行的话,就让人给上司带回去点小礼物,如今还是算了。
荣锦更喜欢占据高位默默搞事儿,直接或间接改变全局,而不是亲自下场跟人撕逼。
这个本土的重生者,让她自个儿玩去吧。
荣锦准备看看她重生回来想干啥。
是不是也像套路中那样,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再找到前世的遗憾勾搭成双?
或者撕逼完一家子极品亲戚神马的,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荣锦小小打了个哈欠,如果只是那样的话,想想略无聊啊。
“哎哟,福娃瞌睡了,我得哄哄她。”李婆子见到小孙女打哈欠,立即起身过来,将荣锦抱在了怀里轻轻摇晃。
“大娘,你家小孙女起名叫福娃了?这名字好听,带着福气。”钱春娇跟过来,瞧着小娃娃白皙粉嫩的小脸蛋笑道。
李婆子边哄宝贝孙女边抬着下巴得意地点点头,嘴上谦虚地说只是小名罢了,大名得到过了周岁,到时候请教族里以前上过私塾的叔伯,起个有文化的名儿。
钱春娇这会儿终于看出李婆子对家里孙女的区别对待了。
大堂嫂二堂嫂家的闺女都是随便起个桃花荷花叫着,就连她的闺女也是随大流的叫梅花。
按说轮到了三儿家的女娃,也该叫个啥啥花的。
但是听大娘的意思,还要专门去请教有文化的族叔伯们?
这可真是放在心上金贵了啊!
钱春娇心里奇怪,仔细瞧了襁褓中的小女娃几眼,被李婆子发现,小被角立马掩住,藏住不给她看了。
“看你家闺女还醒神的很哩,你也哄哄。”李婆子朝木床上努努嘴说道。
上面躺着的小女娃正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她们。
钱春娇上前把孩子抱起来,衣襟却很快被小女娃贴着的地方沾湿。
那孩子一到母亲怀里就一声不吭地哭了。
这时,李老头叫人点起了火把,带着村里的大人们继续收割庄稼去。
钱春娇哄好了闺女,也不放心把她交给李婆子照看,直接背上跟着了。
第10章
抢收庄稼很忙,白天黑夜地加班干活。
荣锦被李婆子抱着等在家里,不知何时就睡过去了,也不知道下地的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第二天,她从大人们口中听到一件令人唏嘘的事。
隔壁李二叔家半岁大的大孙女李梅花被摔成傻子了!
据说昨晚干活回来时已经十来点了,钱春娇担心二婶子还不给开门,就先一步回来进去。
一家几口人都到家后,不知道在院里说了什么,二婶子突然大声叫喊着妖怪妖怪,然后猛地夺过孙女,跑到门外把人扔到了水沟里。
邻居们听到动静当即开门出去瞧,正看到钱春娇哭喊着跑沟里救孩子,二婶子在沟边骂骂咧咧。
直说孙女看她的眼神太怪诞,是被妖怪附了身,必须得摔一摔把那东西赶走。
李二叔和李志强爷俩不见踪影,应当是躲在屋里没现身。
众人出来后,有人下沟帮着钱春娇把李梅花抱了上来。
孩子在泥水里滚了一滚,衣裳又湿又脏,额头上还磕破了,流了满脸的血。
小女娃看上去很不好,脸色青白,再加上鲜红的血,月光下一照,神似鬼魅。
二婶子看了一眼,被吓得一声大叫,坚持叫嚷着说孙女被脏东西附身了,要把她扔掉。
大家当时都惊诧了,知道她不稀罕孙女,但也没想到这么不待见。
孩子都被她摔的半死不活了,竟然还往人身上泼粪水,甚至要赶出家门?
二婶子心未免太狠了。
人群嗡的一声议论开,看向二婶子的目光都变的难言起来。
眼看闹的不成样子,李老头出来主持大局。
“好了好了,闹什么!”李老头抬手压制住大家的议论纷纷,先让人制住二婶子,不让她在胡闹。
“二弟媳妇,那是你亲孙女,不是阶级敌人,你一把就甩出去了,有没有想过出了人命咋办?”李老头批评教育二婶子。
二婶子不依,立即呛道,“那哪是我孙女,那是被脏家伙附身的孽障,我那是……”为民除害。
振振有词的话在李老头精明的目光之下慢慢低了下去,最后呐呐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