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条红线成了精——温翡烟儿
时间:2018-12-12 11:33:09

  好巧不巧,先进来的三人里头,有两名女子,就是前些日子织萝他们出去放河灯的时候卖莲花灯的摊主。
  “两位姑娘真是巧了。”织萝示意聆悦去应酬那带着幕篱的怪人,自己则迎上了结伴而来的三人。
  与那男子十指相扣的女子见了织萝还有些惊讶,“原来前些日子就见到姑娘了,竟没有认出来,还与姑娘照常算价,实在是对不住。”
  与此同时,聆悦也问那带着幕篱的黑衣人:“客人要买点什么?”
  黑衣人朝着另外三人的方向愣了愣,才道:“我……先自己四处看看……”声音低沉嘶哑得仿佛被砂纸狠狠打磨过。
  织萝一边留心听着那边的动静,一边笑道:“一码归一码,上次也没给姑娘便宜啊,扯平了。这位想必是姑娘的夫君吧?看来是已经得胜归来了,恭喜恭喜。”
  那女子娇羞一笑,“还……不曾成亲,这次就是和铉哥还有丫头一起来置办婚礼物件的。”
  “真是大喜啊,如此喜事,少不得今日只能收姑娘半价了。”织萝笑道。
  那女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一边的聆悦道:“客人您慢点,当心摔着……”不过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是吞下去了一段话——碰倒架子摔坏东西是要赔的。
  倒是那男子,淡淡地回头瞥了一眼带着幕篱的黑衣人,才回头笑道:“姑娘也是小本生意,哪里能让你如此破费?毕竟一生就成亲一回,怎能如此小气?”
  “哦?听公子这口气,想必是立了军功的?”织萝微微一挑眉。
  男子连忙摆手,“姑娘莫要取笑,不过是侥幸活得出一条命来,哪敢肖想什么军功!”
  织萝也不是着意要打听,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扭头道:“潋潋滟滟,把婚嫁可用的那一套都搬出来,让几位好生选一选。”
  这几日每每遇到这种事都是元阙在做,她们两个已经乐得清闲许久了,忽然点名点到头上,自然不是很乐意的。不过织萝发话了,她俩也不敢反驳,只好撇着嘴去了。
  “流夕,你来陪我一起挑吧。铉哥,你觉得这个好不好?”一个卖花灯的女子,若是家境宽裕自然是不能的,自己也该是没多少积蓄,素日买来装饰用的东西不能说没有,但决计没有织萝这里卖的精致,也难怪她满面惊奇,摸摸这个又看看那个,对什么都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男子宠溺一笑,“阿荧看中的,我都喜欢。你随意挑,看中的都买下来就是。”
  “小姐左手那个不好,样子有些繁复,与嫁衣样式搭配不上。”那名叫流夕的紫衣女子却上前一步取走了女子左手上的那枚结子,清泠泠地说着。
  只这一句,便引得织萝暗中打量她一眼,暗道这气度神态不像是一般的女子,和那卖花灯的姑娘就算身份颠倒过来也是配不上的,怎么会做了丫鬟。
  不过那女子似乎真的很喜欢那一枚结子,从流夕手中又接了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几眼,有些不舍,“这个结……心心相印,寓意很好……流夕,用这个来做结发的那一个,倒是很合适的吧?”
  “若是单独用倒是没什么的。”流夕淡淡地说着,目光不经意从那男子身边转过,“横竖是姑爷掏钱,姑爷要是没意见,婢子便没意见。”
  男子讪讪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只是不知为何,那个黑衣人听到女子说“结发用”的时候,拿着结子查看的手一下子就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可见用力之大。
  那女子却对周遭的一切都一无所觉,只是低头认真挑选着结子,时不时还会纠结一阵,“究竟是这个好看呢,还是这个好看呢?似乎都还不错……铉哥,我想都要了呢。”
  流夕冷眼看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小姐,用不着这么许多,已经够了。”
  “这就够了呀?可是我都很喜欢呢……织萝姑娘,这一种能不能再做许多呢?我想……拿回去挂床帐子。”
  织萝微微一笑,“可以的,姑娘想要多少我们都能定做,想要什么样子的也能做。二位的婚期是什么时候?保证在婚期之前送到府上。”
  “那真是太好了。这一种我要五对,这一种七对,这一种三对,这一种两对,这一种……十五对,这一种八对,这一种和这一种都是九对……”那女子一边说,潋潋便自觉地站在后头开始记。饶是她过目不忘,但这女子说话速度有些快,指的东西也实在多,看得她都有些头昏脑涨,写单子的时候几次都险些写错。
  织萝倒是很开心,毕竟有生意上门,不赚白不赚。“滟滟,你把元阙叫出来算账。几位,请这边稍坐,一会就好了。”
  元阙很快被叫出来,算好了账,那男子便爽快地付了钱,并告知了地址,“安平坊永元巷李家,姑娘报李铉的名字便是了。若是在下有时不在,那就报内子的名字,穆荧。”
  “好,我们记下了。不知二位的婚期是哪日?”
  “就在月底,不过姑娘若是能快些……自然是更好的。”穆荧有些娇羞。
  又寒暄几句,李铉与穆荧带着流夕离去,织萝才腾出空来去招呼那带着幕篱的黑衣人。
  “这位客人,您想买些什么?”织萝笑盈盈地问。
  “剑穗!”那人短促地回答了一声,将手里的那一枚胡乱递了上去,“就是这个了。”
  潋潋、滟滟与聆悦凑上去一看,立刻相互对望一眼,并且不出意外地在彼此脸上看到了风中凌乱的神情,“您……没有说笑?”
  “就是这个,多少钱?”那人催促道。
  “二十文。”织萝淡定地说着,“要给您……熨一熨么?”毕竟在手里捏了这么久,流苏都皱了,就这么拿出去,真是丢了千结坊的脸啊!
  那人却摆手道:“不必了!”
  “只需片刻就好了。”织萝仍旧笑着,语气却是不容置否的,“连家住何处都听见了,您何必急在这一时?”
  “我没有!”那人急急地辩解了一句,又仓促地住了口,但捏着衣角的手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织萝却不理会他,硬是叫元阙重新生火烧炭再放进铜炉里,又慢慢洒水理线,非将那一枚穗子熨得一丝不苟的才交给那个男子,看着他甫一拿到手,便拔腿就跑。
  待他出去好久,潋潋与滟滟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织萝叫元阙去准备晚饭,聆悦才愣愣地道:“他……没事吧?那个穗子……这么……粉嫩的渐变颜色……他竟然买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  元阙真是贤惠啊~~~
话说古代也是有冰饮的,都是冬天制冰窖藏起来夏天取用,基本都是有钱人家能用的。宋代的时候民间也有卖冰饮的,不过需要专门的地窖来存冰。一般差一点的就是把瓜果泡在井里晚上取出来食用,也是很清爽的。
幕篱就是古装剧里常见的带着长纱的斗笠。
至于那个剑穗……丢微博了。真是超级想笑的喂~~~
 
第26章 慈安
 
  “元阙,叫你烧几个斋菜烧好没有啊?磨磨唧唧的!”织萝难得毫无形象地一边疾速打扇一边跳脚,恨不能拎着元阙马上出门。
  元阙这才满头大汗地提着食盒从后院出来,委委屈屈地道:“姑娘,昨儿你还说天气太热不想出去走动,连买绿豆沙都要让我去,今天日头更毒,怎么还兴冲冲地想出门呢?”
  织萝飞快地吩咐了聆悦看好铺子督促潋潋滟滟做流苏,又扭头横了元阙一眼,“许久不曾见过玄咫大师了,自然是心急。”
  聆悦因为“自从有了元阙姑娘出门都不带我了虽然天热我并不想去但是很不爽”,说话也不太客气了,“姑娘几时和玄咫大师这么熟悉了?你这么巴巴地去人家大师恐怕还避之不及吧?姑娘去了和大师聊什么呢?禅意?茶道?”
  “姻缘。”见元阙出来了,织萝也不急了,慢悠悠地打着扇子,朝聆悦淡淡一笑。“一会儿要是有客人来了你还这么能说,我一定给你涨工钱。”
  “姻缘?”滟滟很没形象地掏了掏耳朵,“姑娘要跟一个和尚谈姻缘?你没事儿吧?”
  织萝眼波一横,“你懂什么?我看玄咫那和尚,六亲缘薄,命犯孤鸾,你说我们要是能把他都促成姻缘了,日后岂不是名声大噪?”
  潋潋好不容易咽下都到了嘴边的“还是放大师安安静静得道去吧”,有些为难地道:“姑娘以后是要改行去算命呢还是做媒呢?打结子勉强可以学一学,这个……还真是学不会了。”
  聆悦则没好气地文:“谁家女儿这么倒霉?”
  “我呀。”织萝嫣然一笑。
  “什么?”三只鸳鸯险些惊掉下巴。她刚说什么?风太大有点没听清!
  元阙没有说话,头微微低着,看不见他的神色,只是拎着食盒的手慢慢捏紧。
  织萝却恍若未觉,招手道:“快别愣着了,走吧,斋饭都要凉了。哦对了聆悦,平安扣快要用完了,你去连镜那里买点,青玉和南红的都要。”
  *  *  *  *  *
  城西,慈安寺。
  皇城脚下,名刹众多,慈安寺不过是众多寺庙中十分不起眼的一个,香火也一向不大旺,何况天气燠热,可谓门可罗雀。因此织萝一出手就添了一大笔香油钱,就引得住持亲自招待,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玄之又玄话,才放他们去找玄咫。
  借口要在寺里走走,织萝婉拒了住持提出的遣一名沙门引路,自己带着元阙去往玄咫的禅房。
  慈安寺大殿后头便是一方荷塘,要通过一座弯弯曲曲的玲珑桥,才能走到后山的禅房。
  这个时候的荷花,已经快要开败,但在暑气的蒸腾下,那一股独特的清香便格外浓郁。织萝深吸一口气,放满了步子,尽情赏玩盛放的莲花。
  元阙跟在后头,却超乎寻常地安静,连织萝摘了几片荷叶交给他“藏好了带回去煲粥喝”也只是闷闷地应了,却不多说设么。
  织萝也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这是怎么了?不乐意出门?”
  元阙并没有嬉皮笑脸,只是沉声问:“姑娘管玄咫的事不说什么,可为什么……是你自己?”
  什么是我自己?严肃正经的元阙就仿佛是变了个人,可就是这样的神情,才对得起他端正清隽的长相,织萝隐约觉得,这才是他天生该有的神态。愣了片刻,织萝才淡淡一笑,“年龄大了,该嫁人了。”
  “那我呢?”仿佛是怕织萝听不懂,元阙又重复一遍,“姑娘觉得我如何?为何要去折腾一个和尚?”
  织萝“噗嗤”一笑,“你又不是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哪里需要我操心?”
  “真的?”分明是被拐着弯敷衍了,元阙还满脸放光,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等你考中了,以后就不知是哪个大官家的贵婿了,到那时你再考虑不迟,免得现在早早地娶了妻那时候后悔。”织萝朝他眨了眨眼。
  元阙知道自己被作弄了,很是愤怒,“小生岂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
  “嘘!”织萝忽然竖起一指比在唇边示意他噤声,“释家清静之地,勿要高声喧哗。马上就到了,快别吵。”
  也不管元阙会有什么反应,织萝一扭头便下了桥,走到那一排禅房前,按照住持所说,找到了玄咫那间,轻轻叩门,温声道:“玄咫大师可在?”
  房门很快打开,扶着门框的玄咫仍旧一身雪白的袈裟,眉间一粒艳丽的朱砂。他愣了一愣,才合掌施礼,“阿弥陀佛,原来是织萝姑娘。不知姑娘冒暑前来,有何贵干?”
  “给大师送些斋菜。”织萝自然而然地从元阙手中接过食盒递了上去,“原本盂兰盆会来施斋一次,但送来的斋菜少,寺里的僧人又太多,只怕大师不曾尝到,便再送一次来。”
  燕翅一样的浓眉微微一皱,玄咫倒是有些明白了,却很是诧异,“姑娘缘何要单独给小僧送斋菜?”
  “就当为了感谢大师上次相护的恩情?”
  “但姑娘给了小僧千金难求的固魂丹,算起来还是小僧亏欠了。”
  织萝柳眉一挑,“大师一点要与小女子理得一清二楚么?”
  “小僧不想欠任何人。”玄咫的语气疏离得有些冷漠,“姑娘有话不妨直说吧。”
  “倒没什么话,只是上门致谢罢了。”
  玄咫微微垂眸,思忖片刻,才道:“那小僧有一言要与姑娘讲。释尊一向是慈悲为怀救济世人的,身为出家人,理当同释尊一般。那夜姑娘伤重,小僧不能见死不救,原也不该让姑娘道谢,受了姑娘的丹药已是不该,如今更不该再受斋饭。慈安寺好歹供奉释尊,姑娘……也不方便出入,日后还请莫要再来。道不同,何必来往?”
  话再说得透些,便是——你是非人,而我是释家弟子,我不愿与你来往,你也不配踏足我们释家的地方。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元阙跳了出来,恶声恶气地道:“我们姑娘好心好意地来看你,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姑娘怎么就不能来这儿了?姑娘虽然身怀异术且不是你们释家弟子,你们就可以瞧不起人了?倘若进了天帝天后殿、三清殿你被打出来,你心里乐意么?什么四大皆空慈悲为怀?说话恁地难听,释迦还会放你入琉璃界?”越说越激动,竟是要动手拽玄咫衣襟的阵仗。
  织萝喝道:“退下!”心下却不由自主在想——他竟不知道么?
  “姑娘,你任由他这么胡说八道?”
  “与你无关,退下吧。”织萝轻叹一声,却保持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向玄咫敛衽一礼,“大师所言,小女子都记下了,今后也绝不来扰大师清净。只是这斋菜带都带出来了,断没有拿回去的道理。元阙,放下咱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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