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陶泽的父亲文官,母亲也是个大家闺秀,自然也是同意聆悦母亲的做法的。
果不其然,没等多久,那边便急忙忙找来了。
但众人都涌上去找聆悦的时候,却发现……聆悦不在这儿。
聆悦母亲终于急了,跌跌撞撞地上前问道:“大王……王后!聆悦呢?聆悦在何处?她不是成心欺君的。您看在她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请饶恕她吧!一切罪责,都有老身一个人承担!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太子殿下也成亲,实在不宜降罚啊!”
潋潋滟滟也一齐扑上来哭道:“求大王王后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小姐。”
大将军越听脸色越差,鸳鸯王夫妇夫妇互相对视一眼,在彼此的脸上都看到了尴尬。
最后还是王后上前来,将聆悦的母亲扶起,小心地道:“亲家母快起来,不必如此……”
“亲、亲家母?”聆悦的母亲神色一震。
虽然这声音并不大,但陶泽与彩衣其实也是法力不弱的,一听这话都纷纷变了脸色。彩衣更是连忙冲到前头来,拉着大将军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王后更加尴尬,只是笑笑,却不知道能说点什么来化解,只能扯了一把鸳鸯王的袖子。
鸳鸯王上前一步,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才道:“其实吧……之前决定取消两个孩子的婚事又随意指婚,是本王考虑不周,还请夫人与大将军见谅啊……”
大将军全程见证,都没什么脾气了,只是淡淡地道:“太子殿下与聆悦两情相悦,本该如此。”
聆悦的母亲闻言怔了一怔,却没说什么,显然是知道聆悦的心事的。
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成真了,想必母亲也是替她开心的。
陶泽只是低头微微一笑,还向父母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生气,想必也是不太在意这亲事到底能不能成。
最不淡定的当然是彩衣,尖声道:“可是现在有婚约在身的是我与太子!聆悦之前自己逃婚,现在又想把太子抢回来,凭什么?我不服!”
女儿当中失态,大将军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连忙呵斥一声。
但这时候,织萝忽然站出来,轻声道:“彩衣小姐不服是么?请问彩衣小姐与太子殿下认识多久了?”
“认识……喂,你是聆悦的朋友,当然是帮着她说话的。我为什么告诉你?”
织萝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笑,“彩衣小姐与太子殿下见面、相识大概也就一两个月,换算成神界的时间,最多也不过是一个时辰。而聆悦与太子殿下……自小就相识,且互相倾心。”
彩衣更加恼怒:“这还能这么算的么?许多人认识了一辈子到头来也不会相互喜欢,这又怎么说?”
这倒是说得很对。不过织萝本来也不指望就这么一句话能把她劝服,也就只是淡淡一笑,抬手虚虚一捞,指尖便出现了一条闪闪发光的红线,“彩衣小姐可知道这是何物?”
这一手露出来,别说是彩衣,就连鸳鸯王夫妇和在场一些地位颇高的长老要员都震惊了,失声道:“姻缘线!这女子竟然能看见姻缘线!”
看见姻缘线有什么好稀奇的,姑奶奶自己就是一条姻缘线。织萝在心中冷笑一声,手上略微用力,那姻缘线便显现出更多的形迹,其中一边却正是系在彩衣的手腕上。织萝又道:“彩衣小姐想知道……自己的姻缘线连着的是什么人么?”
彩衣嘴硬道:“你会看什么?我怎么能信你?”但她的神色却出卖了紧张的内心。
织萝当然不会认为她是真的不想,闻言只是扬了扬嘴角,然后捻着那红线慢慢地往前顺去。
鲜红的姻缘线在空中慢慢显出形迹,不紧不慢地往前眼神。而众人的心也仿佛是被织萝这一只捻线的素手所揪住,随着她一点点往前而越揪越紧。
最后,姻缘线终于到了尽头,众人伸直了脖子去望——呀,真巧!竟然在陶泽手上。
原本织萝就笃定彩衣的姻缘线绝不会系在连镜身上,好歹也算是神族的,月老再怎么糊涂再怎么草率,也不敢把神族的好几人胡乱绑在一起。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原来彩衣的姻缘线……就在陶泽身上。大概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你……是使的什么障眼法?”彩衣神色慌乱。
祁钰还没说话,玄咫却认真地道:“彩衣小姐,在场的都是神族,还有许多高手,当中玩弄此等法术,岂不是很容易被拆穿?”
臭和尚,又抢风头,祁钰心下恨恨。
大将军与陶泽的父母起先都有些震惊,低头琢磨了半晌,彼此抬头对了个眼神,点了点头,似乎就在一瞬间确定了什么。
“彩衣。”大将军叫了她一声,“既然太子殿下的良配另有他人,而你……陶泽公子温文尔雅又稳重大方,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为父很是满意。既然已经成了礼,不如……”
陶泽的父亲也道:“吾儿,既然是命定之人,又已经拜堂成亲,自然不能违了天数与礼数。”
陶泽略略垂眸想了片刻,神色依旧一派淡然,却点头道:“父亲说的是,孩儿听凭父亲安排。”
“哎,还真是天定良缘啊,上错了花轿抬错了门都还能遇到姻缘线那一端的人,可见就是命数如此啊。”
“我看挺好啊,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很好很好。”
“宰相姻亲,也不必太子差了。”
周围观礼的群众开始窃窃私语,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有时候旁人的三言两语,就很容易让一个意志不甚坚定的人动摇。何况其实旁人分析的,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原本彩衣也不是真心喜欢连镜的,就如同织萝问她的话一样,本来认识也不久,不了解连镜的脾性和他的兴趣爱好,除了他的身份,也就是他的一张脸还很是吸引人了。何况自从认识以来,连镜就在和聆悦闹别扭,不光对她不耐心也不看重,还闹出许多笑话,实在不是作为夫君的最佳人选。
反观陶泽,就很是不一样。陶泽在九阙天素有美名,多少人提起他都要赞一声翩翩公子,而就上次游春之时见到的,陶泽温和而体贴,实在不错。
彩衣虽然娇气,可又不傻,自然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最后也羞羞答答地点头同意了。
于是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又是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
新人自有自己的重要事情去做,而来宾只需吃饱喝足尽欢便是。
织萝放下一桩心事,也就心满意足地饱餐一顿,原本还想主动去找祁钰,夸一夸他倒是出了了绝佳的主意,只是一抬头,神色就变了。
玄咫就坐在织萝身边,自然是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便问道:“姑娘怎么了?”
“大师,你知道那边坐着的几位是谁么?”织萝望向祁钰身边的几人。
玄咫仔细辨了辨,还真的不认识。只是其中一人头上巨大的金角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显现出来,倒也不难猜。于是玄咫试探着道:“那是……龙王。”
“是。”织萝面上的笑意渐冷,一一指着与玄咫介绍,“那两位就是接替了闻音之职的推云童子与布雾郎君,旁边是雷公电母,再就是风伯,挨得祁钰最近那个就是北海龙王。”
祁钰身份太高,自然是坐上席的。而刚刚织萝点名的那一堆人,虽然也是有神职的,惨除了北海龙王也是天生的神族,另外几位却都是由凡人修成的仙,算起来其实是比鸳鸯族的几位身居高位的还矮上一级的,原是不能坐上座的。
只是这几人都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没有半点不适,而鸳鸯王夫妇对这几人还挺客气的。
再一想这几人的职责……合起来刚好便凑出一场雨。恰好方才这一场雨,这些个要素一一俱全……
“大师,聆悦与连镜的事了了,咱么也该回去了。”织萝冷不防地道。
玄咫愣了一愣,诚然他也是想回去的,毕竟一个凡人待在神族的地界上,也是有些不适应的。只是怎么这么急?玄咫便问道:“那……去与鸳鸯王道个别……”而还有半句没问出来的话是——要叫上祁钰一起么?
“今天族中两件喜事,又有大人物驾临,自然是要好生应对的,哪里顾得上咱们?”织萝轻笑一声,起身就要走。
玄咫正要跟上,却忽然感到身边一阵疾风过,然后祁钰就站在了自己面前……来找织萝的。
“姑娘去哪儿?”祁钰巴巴地问。
织萝不意他这么快就过来了,愣了一愣,又别过头去,“我想去哪里,似乎还不劳殿下过问吧?”
祁钰当然敏锐地感觉到织萝又生他的气了,自然是心急,“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一次织萝没有与他绕弯子,只是道:“那边一桌人都是你请来的吧?若是真的来简单降雨,还险些坏了鸳鸯族两场重要的亲事,鸳鸯王人微言轻,怪罪是不敢的,但是不满定然是有的,怎么会宴请他们?一次能请到这么多大人物,自然是有更大的人物卖面子,这个人……只能是殿下您了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祁钰苦笑道:“一点也瞒不过姑娘。”
“今日本不该降雨的吧?”织萝轻笑,“那日你说算到今日又大雨,是假的吧?今日的一切,都是你策划好的!”
原来是你一手策划好的。亏我……还信了你。
第120章 重开
“热乎的油条、包子、肉饼嘞!”巷子里, 再次响起了那熟悉的叫卖声。
那挑着担子的小贩在路过千结坊之时, 如往常一般, 没有丝毫的停留,甚至连看都没看上一眼。
但出乎意料的是, 一向都没有动静的千结坊忽然开门了, 身着红衣的女郎扬声道:“老板, 一碗豆浆两个包子。”
“好嘞。”小贩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忽地醒悟到是谁在跟他讲话, 不由得有些惊讶:“哟, 织萝姑娘回来了?完婚了?”
完婚……嗯, 不是第一个人这么问了, 都怪祁钰那厮写的告示!
织萝当然懒得解释,胡乱点了点头。
那小贩一边麻利地替她舀豆浆一边好奇地问道:“就一份么?没别人了?姑娘的夫婿呢?哎对了, 以前店里不是好些帮忙的人吗?一个都不见了。”
什么夫婿?对于那种没有的东西, 织萝自然回答不了,也不想多说, 只是胡乱地道:“都回去了,现在就我一个人。”
小贩有些不甘心地“哦”了一声,旋即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以前姑娘店里不是有个帮忙的小伙子么?他也回去了?”
“当然回去了, 我一个成亲了的人, 留个大小伙子,逗人闲话?”织萝眼也不眨地撒了个谎,又岔开了话题, “还是八文么?”
“哎哟,姑娘这是许久没在我这儿买过东西了吧?早就涨价了,十文。”一提起钱的事,那小贩就什么都忘了。
织萝也不在乎两文钱,给过之后便端着东西回了店里。
虽说这小贩一向是担着担子走街串巷,但手艺却是极好的,许多大户人家都还特意遣下人一大早堵在他叫卖的必经之路上买些早点回府去的。只是不知为何,那新鲜的包子咬在嘴里,织萝却觉得索然无味。
许久没吃,不习惯了吧?
对,一定是这样,都已经一年多没自己掏钱守在门口买早饭了,换了胃口,当然有些不习惯了。不是因为祁钰那厮做饭做得有多好,而是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
不过无妨,习惯也是可以慢慢改掉的。
比起最初两日在店里打扫收拾时动不动就像叫人,但等喊出个“元”字才忽然想起如今千结坊里就剩了她一人。
至于为甚会张嘴就像喊元阙,织萝不愿深想,硬是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前段时日店里的三只鸳鸯忽然失踪身边只有他一个帮忙的所以喊习惯了的缘故。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织萝想看看一大早是谁这般行色匆匆,抬眼却见了方才过去不久的小贩急匆匆地往来的方向小跑去。
“老板,今天这么早就收了啊?”织萝随口打了个招呼。
不过那个小贩一见就是天生的健谈,脚下步履都如此匆忙了,听人叫了,仍不忘停下来闲聊,“哎,过会儿就该下雨了,特意少做了些,赶紧卖完赶紧回家么。”
织萝闻言看了一眼天色,却见东边的旭轮慢慢破了云层,稳稳地往中天升去,哪有半点下雨的迹象?于是织萝淡淡一笑,“不知是何方高人预测今日有雨?”
“这还用人预测么?”那小贩摇头,“都好多日了,姑娘不知道么?”
这个么……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虽说四五日前她就回了皇都,但一回到千结坊,织萝就倒头睡了一觉,不知今夕何夕。睡醒之后,见离开近一年的店里生了蛛网灰尘,自然是看不下去,需得打理一番。原本她一挥手做出几个红线小人都能帮她处置干净,但织萝不想让自己闲得厉害,便如同凡人一般自己亲自动手,且是当成了一项极其重要的任务,完成得一丝不苟,全然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若不是因为她是非人,可以不食五谷,这样熬过来早该饿晕过去。
“才回来,自然是不知的。莫不是皇都接连下了数日雨?”织萝敷衍着笑了笑,却又有些奇怪,“不过雨下得再久也终有停的一日,看样子今日天气很好啊。”
小贩连连摆手,“这话却不是这么讲的。起先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连日下雨么,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可这雨蹊跷啊,早上怎么看都觉着是大晴天,一点征兆也没有,晚上也能看到满天的星星,可都是假的!姑娘瞧好吧,一到辰时,就一定会开始下大雨!非得下到戌时末亥时初才会停!”
“这么巧?老板骗我呢?”这小贩又不是神族人,更不是神族那些位高权重的人,当然不会准确地知道天帝的命令到底是几时下雨。更何况就算是天天都有雨,也不会是这么巧的,说在哪个时辰还偏偏在哪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