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便杵在角落里的苏妁,这才蓦地发现苏婵的衣裳竟与昨日出门时不同了!昨日她们曾打过照面儿,又因着苏婵那身装扮与平日里极不同,故而苏妁也是印象颇深。可平白无故的,苏婵到底怎么了?
这时柳氏缓缓睁开了眼,昏迷中她依稀听到了苏婵的声音,故而很快便醒来。如今亲眼见到女儿好端端的跪在床前,柳氏心渐渐放松下来。
她目光痴滞,声音带着过份虚弱的沙哑:“婵儿,你回来了?”
苏婵用力点点头,同时泪珠子也掉了好几颗:“回来了,娘您放心吧,婵儿什么事儿也没用,好好的。”
“那你昨夜去了哪里?”
又是这个问题。苏婵回来的路上便知道这个问题她是逃不过的,可她根本想不出合理的回答。
“娘,您先别操心这些了。先好好休息,等您休息过来了,婵儿慢慢给您说。婵儿就不扰您休息了。”说罢,苏婵转身出了爹娘的卧房。
苏妁也只得附和着劝慰道:“二娘,眼下婵儿既然平安回来了,您就好好休息吧,大夫说了您身子并无大碍,睡一觉便好了。”
“好,我会看顾好你二娘的。”苏明远说道。柳氏也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苏妁这才出门,而苏婵竟一直在门外等着她。
“苏妁,你来我房里下,我有些话想对你说。”苏婵微垂着头,显然想要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苏妁点点头,随她进屋。心中已大约有数,苏婵要说的,定是与昨夜未归有关。
苏妁自是没有猜错,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刚一进屋关了门,苏婵便二话不说跪在了她面前!这一跪,吓的苏妁倒退了小半步。
“苏婵,你这是做什么?”边说着,苏妁忙弯身欲将人扶起。
可苏婵显然是铁了心,死活不肯起,赖在地上任苏妁如何搀也搀扶不起!同时,苏婵说道:“姐姐,婵儿这次惹了大麻烦,求姐姐救我……”
“有什么话你先起来再慢慢说!”苏妁更加用力的去扶苏婵,可她还是不肯起。
“姐姐答应救我,我才起,不然起不起都是死路一条……”
见拗她不过,苏妁只得先点点头哄住苏婵,“好,我答应你,你快先起来,把话说清楚。”
“真的?不骗人?”苏婵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苏妁,满眼的恳求。
苏妁点点头肯定道:“真的,不骗人!”
如此确定后,苏婵才终是扶着苏妁的手,起身拉她一并坐到床上,开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道来。
“昨日我口渴,便找了家酒肆歇脚,原本看他们招牌的女儿红有些眼馋,想着就尝一杯的……结果孰料没把持住,几杯下肚后就开始浑浑噩噩起来。”
“之后好似是我醉倒,被一位好心的公子救下,可他问我住于何处时,我早已不醒人世。最终他也只得将我带回府里……”
苏婵自然没脸说是自己找了私媒,还亲口同意了与人私定终身之事。
听到这儿,苏妁眉头一蹙,“你说什么?你竟然去了个完全不相识的男子家中!”
苏妁这一急,吓的苏婵立马掉下几滴泪珠子,好似羞愧至极。
“那你们……”苏妁也看过辟火图,知道男女间的那些事儿,她最担心的还是苏婵是否酒后乱来被人占了便宜。
虽然苏妁未将话问明,但苏婵还是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迟疑了片刻后点点头,然后吧嗒吧嗒开始掉眼泪。
苏妁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可她也不敢再责备,显然苏婵如今也是吓傻了。
“是哪家公子?他可有说打算如何?”
苏婵将头埋的更低了些,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声音低到尘埃里:“那位公子名叫杜晗禄,他原本也只是好心收留我,怕我醉倒在路边被冻死,可他也饮了不少的酒,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
“他说为了保全我的清白,愿意娶我为妻,只是……”说到这儿,苏婵哽住了,有些为难。
杜晗禄?这名字苏妁虽从未听过,可又觉得有些熟悉。
“你看不上他?”苏妁纳闷道。毕竟在她看来发生这种意外,那公子愿意负责也算得上是半个君子。
苏婵摇摇头,面泛羞赧的说道:“杜公子非但风姿俊雅,还是个逸群之才。”
听苏婵这话,显然是动了心的,苏妁便愈发奇道:“那你还有何为难之处?原本这次进京二伯二娘便是为你筹备嫁妆而来,可见他们也是对你的婚事有了期待的,既然杜公子人不错,事情也已发展至这个地步,那你不如当做是天意。”
“可那位杜公子,是之前与你订亲的那位杜公子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苏婵叹道。
苏妁这才恍然,难怪方才一听便觉得这名字异常熟悉。杜晗昱,杜晗禄……
“这么说,杜晗禄是杜淼与正室夫人所生的长子?”苏妁之前亦知杜淼有个嫡长子,听爹娘说当初还差点将自己与这人指婚,是杜淼的夫人嫌弃苏家门槛低,配不上她家嫡子,这才拿杜晗昱这个外室所生的充了数。
苏婵点头,将后面的事情如实道来:“是,杜晗禄便是杜家的嫡长子。如今他有心娶我,可因着之前苏杜两家的嫌隙,他怕杜老爷不会同意。”
这下苏妁也为难了,想到杜晗昱因她而死,杜家又怎么可能同意另一个儿子娶她妹妹。她想劝苏婵死了这条心,可想到苏婵如今连清白都给他玷污了,她又如何劝得出口。
见苏妁不说话,苏婵又道:“姐姐若是能使苏杜两家关系破冰,可愿帮婵儿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122章下,送回包噢,到时就不再特意说了~
第121章
苏府膳堂内, 除了苏醒后仍觉虚弱的柳氏没在,其他人皆在。
一大家子人安静的围桌用晌午饭, 气氛略显怪异。便是桐氏与大嫂不时的热络上一两句,仍是听着尴尬。
苏婵一夜未归, 原本人人都好奇她这一夜去了哪儿, 也都想关切几句, 可因着苏明远的提前叮嘱, 大家很默契的缄口不提此事。仿佛昨夜兴师动众的找寻,只是小题大做的误会一场。
苏明远的特意叮嘱,自然是柳氏的意思。纵是躺在床上,柳氏也一眼认出女儿回来时所穿的衣裳业已不是自己的。虽不敢断定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柳氏知道必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
她这个当娘的都没忍心问,又怎能让旁人去问。
苏妁也默默的用着饭, 夹菜吃菜,神情木讷。她满脑子想的皆是先前在房里时,苏婵涕泪交流的所述所求。
同情归同情, 可苏妁明白,能让苏婵下跪相求之事, 定是不那么容易办到的。而不那么容易办到的事,苏婵竟认为她能办到,那么她大约猜到了个方向:苏婵是想让她去求谢正卿。
这是苏妁最不愿意做的。故而苏婵还未开口说明具体所求, 苏妁便岔开了话题,
说晌午饭摆好了,先吃完饭再说。以此将苏婵的话给堵了回去。
扒了几口饭后, 苏博清起身给长辈们鞠身行礼,说道:“既然家中已无事了,侄儿便先回书院了。”
苏明山与苏明远兄弟俩点头默许,桐氏则跟着起身,对苏博清慈爱笑道:“那叔母去给你带些小食,云娘说书院的饭你常吃不好。”
说着,桐氏也退席往厨房去了,云娘立马跟上去帮手。
苏妁不想在家里待着,想到饭后苏婵可能会再来求她,她便想着先躲出去一下午,想想清楚。
是以,苏妁将碗筷一撂,起身也像大哥先前那样鞠身行礼,说道:“妁儿吃饱了,伯父、大娘、婵儿,你们慢用。”
就在苏妁绕出桌子欲离开时,听到苏婵也起身,学她那样给长辈们行了告退礼。
之后又唤道:“姐姐,等等婵儿,婵儿找姐姐还有事。”
背对着桌子,苏妁无声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儿。她知道这回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只得笑微微的回头,“好,那来我房里吧。”
苏婵回以微笑,笑容诡异。
晌午饭前,她满眼恳求的问苏妁,若有能解苏杜两家仇怨的法子,苏妁可愿意帮她。可苏妁连是什么法子都没问一句,就打哈哈过了那话题,敷衍之意明显。若是换做往常,苏妁敢这么糊弄她,她必不会再低三下四的上赶着。可如今为了一生的尊严与幸福,她跪都跪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若不能嫁给杜晗禄,以她的残花败柳之身,莫说是达官显贵府上了,就是连个好人家她都嫁不进去!
故而苏妁这次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不管是用求的、哄的、逼的、还是要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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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今日的日头盛, 秋日过午的风带着淡淡的暖意,穿过虚掩着的窗牖送入房内, 不冷不热。
房内,苏妁与苏婵同坐于榻椅中, 之间隔一榻几, 上置两杯热茶。霜梅送完茶点刚刚退下, 苏妁便率先开了口:“苏婵, 你想要我帮的忙,可是代你去求首辅?”
既知是躲不过去的问题,苏妁干脆占据了主动,只是称谓与语气上皆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原本苏婵以为苏妁又会兜圈子不提正事儿, 这下见她自己提了,便也不否认, 面带几分惭仄的点点头,然后无颜再抬起。
“那你想让我帮你求他什么?”问罢,苏妁信手拿起一块茶点咬了一小口, 方才只顾着早些退席躲开苏婵,饭倒是没吃上几口。
见已问至重点, 苏婵也顾不得那些羞愧的心思,抬起头来酝酿出几分真假掺半泪眼朦胧的可怜相儿,难为情道:“姐姐, 当初杜大人的庶子杜晗昱死的不明不白,坊间亦有传言此事与姐姐有关,故而杜家对咱们苏家心存怨尤, 也是人之常情。”
怕这话说的会惹苏妁不高兴,苏婵又赶忙补了几句:“婵儿知道那个杜晗昱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才会得此下场!故而杜家自始至终也不敢对首辅大人的处置有半点儿微词,只是杜晗昱一人犯下的错,难道他一条命还不够让大人息怒的么?”
听到这话,苏妁心中也多少有些伤感。杜晗昱的确做了些禽兽行径,可想想他当时的所做所为,也的确有她自己的责任。
当初她想偷书才同意住进了杜家,在杜家人眼中,她这般上赶着搬进去,也难怪杜晗昱起歪心思。宫中那次更是福成公主一手布局,说起来杜晗昱也是被设计的,便是他再有错,一条命的确也足够补过的了。
“苏婵,你别在说这些了……你到底想求什么?”苏妁眸中隐有愧色。对杜家人,她怨亦有之,愧亦有之。若是力所能及又不伤天害理之事,她倒也愿为杜家做点儿什么,以弥补杜淼的丧子之痛。
前话已然铺垫完毕,苏婵看得出苏妁已有动容,便从榻椅上下来‘噗通’往地上一跪,双手扒着苏妁的腿,又来一波眼泪助势:“姐姐,其实杜大人心里也一直知道是杜晗昱有罪在先,故而若姐姐可帮杜大人恢复朝中实职,那便算是解了苏杜两家的心结!”
这回苏妁没急着去拉苏婵起来,而是怔怔的坐在榻椅里,手中的糕点扔回碟子,冷冷问道:“你是要我去求谢首辅,复了杜淼的官职?”
苏婵急切解释:“姐姐,杜大人只是停俸留职,并未被正式削官,故而姐姐去向首辅大人求情,也不算是干涉朝政,不过就是做个人情罢了。如今婵儿清白已然不在,若是不能解了杜家的心结,杜晗禄便无法正式娶婵儿,那蝉儿这辈子就……”
说罢,苏婵将脸埋在了苏妁的膝上,双手紧紧抱着呜咽不止!
“苏婵,你……你先起来!”
苏妁用力拉扯了几下,却怎的也拗不过苏婵。最终苏妁只得放弃拉她,沉默良久后,淡然的开口言道:“苏婵,谢首辅的确是向我下了聘,可这不代表我一定会成为首辅夫人,更不代表他会无条件的纵容我。你所求的并非小事,而是朝堂职权的大事!就算你在这儿跪到天黑哭到天亮,我也无法现在就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