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巧想着想着,目光便坚定起来,下定决心,必须好好长长胆子,好好伺候小姐!
可有个问题,这时候就更重要了:“婢子刚刚听说,夫人发了话,所有人不准外出,小姐怎么出门?”
“没关系,”宋采唐倒不介意,“这事并不针对咱们,到时咱们悄悄的,不会有人注意。”
“那也得先准备才行”
青巧立刻站起来,撸胳膊挽袖子,非常雷厉风行的要去准备各种东西了:“李老夫人什么时候来?”
宋采唐眼神顿了顿,笑道:“许就是两日吧。”
今晨见面时,李老夫人衣装略正式,面上略有疲色,看起来赶了会儿路,像是想见什么人。
照后来发展看,她想见的人,应该就是自己。
义庄一面,李老夫人心中有事,便查了她,还想亲眼见见,看看她这个人如何,今天也是赶巧了,意外碰到救死一事,她再展本事,让李老夫人放了心,再加上聊的非常好,李老夫人才当场定下此事。
但这件事,李老夫人毕竟不是官吏本人,需得同人商量安排,具体时间,当下肯定定不下来
此事基本笃定,宋采唐一点也不担心,她担心的是关家,张氏。
刚回到家时,画眉不敢动,思量了半下午,终于做出了决定,方才挑了个工夫,悄悄出去了。
想也知道,必是去和青宜院报告,她这表小姐今天干了什么。
张氏对她,并无亲情,也无关爱,只想死死压住,迫她听话并利用
宋采唐眼睛微眯,纤长指尖滑过杯沿,暗自做了个决定。
张氏痛快,不见缝插针跟她较真,她就不计较,如若张氏非得彰显一下存在感少不得,她要借李老夫人这尊佛使使,扎扎张氏的手,让张氏知道知道,以后干什么且好生掂量,别再惹她!
宋采唐不想多事,想给张氏留面子,可张氏并不嫌事多,一点也没给她留面子。
画眉回来没一会儿,张氏的贴身妈妈常妈妈就来了。
常妈妈瘦高个,容长脸,出了青宜院,脸上从来不带笑,这次到了宋采唐这里,也是板着脸,直接甩了本女戒给她。
“夫人日日替表小姐操心,为了表小姐的前程,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托多少人脉,表小姐倒好,不但不体贴,还把夫人的话当耳旁风!”
“夫人心慈,不愿苛责小姑娘,叫老奴来适当提点表小姐几句,老奴性子直,有话从来不藏着掖着,您就是到夫人面前去告老奴,这话,老奴也说了。”
“表小姐大了,也该知道知道规矩了!左右夫人发了话,这院子里的人,连主子带丫鬟,都不准进出,表小姐正好有时间,不若将这女戒好生学习几遍,虔诚抄几遍,记准了,贱事莫行!”
常妈妈说完话,连个回嘴的时间都没给宋采唐留,放下书就走了。
青巧没赶上趟,愣了愣,才鼓起脸不高兴:“怎么说话呢!对我家小姐这般不客气!”
完了还安慰宋采唐:“小姐你别理她,回头咱们找大小姐骂她!”
宋采唐“唔”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了青巧一眼:“你倒是知道哪里有靠山。”
青巧嘿嘿笑了两声,说了几句俏皮话,逗笑了宋采唐,方才放心。
可一出门,又开始担心了,这下青宜院盯上自家小姐了,还怎么悄悄的出门?
宋采唐却一点也不在意,第二天起床,就指使着青巧收拾东西。
虽然不知道李老夫人什么时候派人来但越早准备好,到时越不慌。
解剖用的手术刀,镊子,止血钳呃,再多就没有了,钟铁匠那里还在忙。宋采唐想了想,让青巧去找了把锋利点的剪刀。
肯定与解剖用的专门剪刀不一样,不怎么顺手,但有总比没有好,万一用的着呢?
之后,就是木箱子,还有各种可能需要的东西。
苍术,皂角,酒,姜,葱白,白梅
仍然是一样的道理,不怕备的多,就怕到时需要了,自己没有。
她这边准备的热闹,四外怎么可能不知道?
尤其院里还有画眉琴秀两个丫鬟。
很快,整个关家就都知道了,宋采唐这个表小姐在准备各样古怪东西,似乎想出门?
青宜院反应最快,不过这次来的不是哪个妈妈,而是关蓉蓉。
关蓉蓉过来,直接指着宋采唐骂:“我娘说任何人不准出门,你耳朵聋了,听不到么!”
宋采唐长眉微凛,秀直高鼻映着房间冷光,连声音都很冷:“谁同你说,我要说出门?”
关蓉蓉噎了一下,看见桌边箱子,方才又硬气起来,伸指指过去:“那这是干什么!收拾着玩的么!”
宋采唐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极真诚的笑:“是啊,就是收拾着玩的,怎么,你也喜欢这游戏,要一起?”
关蓉蓉:
关蓉蓉杀气腾腾的冲向宋采唐的院子,松鹤堂这边很快得到了消息。
关婉急的不行,拉住姐姐关清的手,迫她放下手上账本,圆圆眼睛透着认真:“姐,你就不管管么?采唐要吃亏了!”
关清摸了把妹妹软软的额发:“你当谁都像这样笨?采唐没说,就是不用你我插手。”
“可是——”关婉咬着唇,还是着急,看了床边祖母一眼,立刻有话说了,“祖母也会担心呀!”
关清目光凝了凝。
略想了想,她说话了:“不错,到底是咱们的人,不能被白白被欺负——”
她招手叫心腹大丫鬟春红过来。
“你去,悄悄在外边看着,盯着场子,若表小姐自己就能稳住,你就在边看着,别出声,若不行——立刻来报我!”
正文 22.亲自来接
青宜院。
张氏放下手中账本,阖眸叹了口气。
“蓉姐儿去闲梦居了?”
常妈妈束手恭立,头微微垂着:“是。”
阳光无声照耀在窗台,房间安静的出奇。
良久,窗外一阵微风拂过,吹响了屋角风铃,张氏方才垂眸,端起茶盏:“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你亲自走一趟。”
“是。”
常妈妈走到宋采唐的闲梦居时,关蓉蓉已经被宋采唐气的不行,面上表情,身上姿态,哪哪都绷不住,眼梢吊起,面上满是戾色,手指指着宋采唐,出口的骂话句句直白,哪还有一点大家姑娘的样子?
反观宋采唐,倒是闲适的很,关蓉蓉骂她,她不回嘴,甚至看都不看一眼,顾自捧着茶品茗,眼睛赏着窗外春光,一脸惬意,好似关蓉蓉的表现只是小丑做戏,她不当真,不计较,而且,也一点都不重要,还不如窗外的翩翩彩蝶吸引她。
吵架这种事,对方越不在乎,你就越气,越气,就越骂声不断,越显的面目可憎。
房间里这两位小姐姿态,谁上谁上,一目了然。
常妈妈都看到屋外小丫头在笑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走进房间,规规矩矩的行礼:“奴婢见过二小姐,表小姐。”
今日和上次不同,关蓉蓉做了白脸,她自然就不能再端着,得做那红脸才好。
关蓉蓉见母亲屋里的管事妈妈来了,自认有帮手,气势更加高涨:“常妈妈,你来同宋采唐说!是不是我娘发了话,任何人不准出门!她一个表小姐,住到我关家,一点眼色都不会看,自认为多清高,连我这个姐姐都不放在眼里,是不是不对!”
常妈妈给了关蓉蓉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走到宋采唐身边,难得脸上带点笑纹,语气和软:“二小姐脾气急,许是语气冲了些,但心是好的,大家表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说不开的?”
“表小姐莫要跟自己的前程置气老奴说这话许不太合适,但表小姐十六了,自己的事,总该多上心。夫人说不让出门,并不是不喜欢表小姐,是有些事,表小姐刚醒来,不懂,夫人却不能装不知道,面上惯着表小姐,让表小姐高兴,实则里子伤了,之后且得吃大亏。”
常妈妈语重心长:“这当街看尸,和无赖男人肌肤相亲表小姐许只是好奇,但表小姐还年轻,不知深浅,干这行的男人外面都看不上,何况姑娘家?夫人说‘贱事莫行’,只是给您提个醒。您要真陷进去了,将来怎么办?哪家太太敢相看你?哪家公子敢同你亲近?这将来的重要花宴,夫人可就带不了您了”
关蓉蓉听到这个,想起那位来自开封的贵女,嘴角就不由自主往上吊。
宋采唐要这么作死,这机会必没她的份了!
宋采唐捧着茶,看着常妈妈板着脸,以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说着各种委婉的,提醒的话,差点笑出声。
话语委婉,意思倒直白的很。
差点直接点出来:只要你肯服软,靠过来,你舅母疼你!
你一个表小姐,这家里谁对你真心?让你吃的好穿的好,又有什么用,能护你一辈子么?女人真正重要的,并不是做姑娘这几年,而是嫁人,是下半辈子。
你指望谁给你找婆家?大小姐?她自己还没嫁呢!外祖母白氏?她可还没把疼了这么多年的大孙女给嫁出去呢!
这家里,唯一的明白人就是你舅母张氏,做着好事,却没落着好名
良药苦口,你自己细品品,就知道谁能靠谁靠不住了!
“表小姐是明白人,老奴这一番话,夫人这一片心,当懂得才是。”
常妈妈收尾一叹,尽显忠诚。
宋采唐却不想跟她们玩下去了。
“舅母”她眼梢微垂,看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之前曾将我许给吴家傻子。”
关蓉蓉心尖一绷,立刻瞪眼道:“那时候你是傻子,不许给傻子,你想许给谁!”
宋采唐抬眼看她,长眉微扬,目似点漆:“所以现在我不傻了,可以卖的更贵。”
常妈妈一凛:“这话怎么说的”
她本想再哄一哄宋采唐,可看到宋采唐黑白分明,清澈无垢的眼睛,心气一泄,话没说出来。
这位表小姐,还真是个明白的。
夫人怎么想的,她怎么想的,关蓉蓉又为了什么在这闹,人全都知道
常妈妈眼一垂,心下寻思,怎么把这说话给张氏,又怎么劝。
“行,”宋采唐不想跟两人耗,干脆利落的结束话题,“不就是不让出门么,我本也没这打算,但你们个个如临大敌这般叮嘱了,我便当着你二人郑重表态,我一定不出门,绝对不出门,哪怕有人来请我,有人来求我,我都不出去,行了吧?二位可放心了?”
关蓉蓉哼了一声。
还求你你都不出去,你以为你是谁?
可人已经服软,关蓉蓉也折腾够了,没再接着骂:“早这般识相才好!”
话闭,她呼啦转身,趾高气昂的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