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这么不客气, 话音里带着冷, 江绍元却没有生气, 只是直直看着她。看了很久,方才扶额叹气:“我刚刚看到那姓宋的女人走了, 平王查案, 同她和温祁一体,信息互通, 做事向来有计划, 从不会随性而动, 她走了, 短时间内就不会再来人,不碍事。”
看样子像是认输了,对玲珑冷脸不起来。
玲珑还是面色微冷,没有说话。
江绍元就拉着她的手,走到桌边坐下:“正好,你也可以同我说说心里话。”
“大人说笑了,我一个妓子,能有什么心里话,给别人添麻烦?”玲珑任他握着手,没抽开,脸上也挂着淡笑,可神色里没一点亲切。
江绍元脸色微冷,声音也硬了:“你同我说实话,可是有人给你委屈了?”
玲珑垂眸:“在这玉春楼楼,我是一等一的头牌,又将隐退,谁能给我委屈?谁又会花那个心思?”
说完她看着江绍元,声音幽幽,似有隐意:“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所有人都懂,大人你,想必也懂。”
“我不听这个!”江绍元突然压不住脾气,眼睛危险的眯起,“你知道我,今天我既来了,就不会轻易走,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凝烟吗?她让她背后的人帮忙压你了?”
玲珑柳眉微扬,声音也跟着加高:“江大人!我劝你冷静!凝烟背后可站着皇后的亲爹,虽说去年起身子坏了,不能再恣意享乐,但他对凝烟一直很喜欢,着迷了的喜欢,莫说这玉春楼,外面的人看到了都要退避三分,给多少面子都不算多,你别轻举妄动,把自己给舍进去!”
江绍元两眼一凝,声音更高:“可你这些日子明显不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房间内气氛紧绷,落针可闻。
玲珑不说话,江绍元就又没脾气了,轻轻揉她的手,一脸真诚微急:“你我情分终归不同,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的?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做,哪怕刀山血海!管她是谁,只要敢欺负你,我就——”
“江大人慎言!”玲珑这次是真急了,柳眉倒竖,努力压着声音,“这青天白日的,不会说话了是么!”
江绍元抿着唇,神态间略有懊悔之色,应该也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再是闭门私语,这时机也不对。
“大人为奴做过什么,奴都知道……”
玲珑说着话,美眸微湿,有了泪意,身体也软成柔柔的水,乖巧的靠倒江绍元肩上:“足够了……真的够了,不要再继续了……否则奴这一辈子,怕是还不清。”
“我要的就是你的一辈子!”江绍元红了眼,大手紧紧搂着玲珑的腰,十分霸气,“你是我的!”
玲珑就笑了。
她本就天姿绝色,骨秾体纤,堪称万物,而今一笑妖娆,更是媚眼如丝:“想要奴……火气还这么大?”
一边说着话,她素手已游走江绍元胸前,每一个眼神动作,俱是挑逗诱惑。
江绍元怎么受得了?
呼吸瞬间重了起来。
玲珑不仅轻摸他的胸,慢慢的,也开始挑起衣裙间绊带,脱自己的。
“明明想要奴,还要浪费时间吵架……怎么,是今天奴不够美,大人不想抱,还是奴的熏香不诱人,红帐不够暖,看起来不舒服?”
眼前一片春光灿烂,江绍元眼睛都直了,一张脸又是红又是白,声音局促,相当泄气:“你明知我对你……拒绝不了……”
“奴知,奴都知。”
玲珑抱着江绍元的头,在他脑门亲了一口,声音柔柔软软,似直入愁肠,满含相思:“不知何以回报,只愿以身相许。”
江绍元忍不了,反抱住她,低头欲吻。
“大人,奴心里有你,一直有你。奴也时常发梦,若能日日与君相伴,夫复何求?”
玲珑低低诉着情,话语曲曲转转间,皆是诱惑。
可这些话,她说来直白诚恳,带着珍惜,带着遗憾,更添了几分真诚,让人心头如火烧,欲罢不能。
日日相伴,一生如此,是不可能的。
江绍元已四十好几,是江家这代家主,儿子也早已长成,娶妻生子,他不可能抛下脸面不要,迎个妓子做小妾。
这个事实,玲珑明白,江绍元也明白。
就是因为明白的知道这段情难有最好的结果,才不应该虚度光阴,浪费彼此心意。
玲珑每一言每一行,都直戳江绍元的肺管子,江绍元深叹自己被对方拿的死死的,又甘之如饴,跟个毛头小伙子似的,受不住半天撩拨,直接抱起玲珑,走向床边。
玲珑搂着他的脖子,笑声似银铃。
也不知是江绍元动作太急,还是玲珑因被抱着,不好估量距离,床头有样东西打翻,摔到了地上。
“呀——”
玲珑发出娇嗔:“大人把奴的东西打坏了呢。”
“不就是个玩意儿?你要多少,回头我给你买——”
“那要是买不到呢?”
“怎么可能买不到?买不到,我把命给你——玲珑娇娇儿,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江绍元心思相当急切,很快房间里就失了调笑之声,粗重呼吸重重。
这种时候……
祁言下意识调转视线,从床帐移到地上,地上除了刚刚二人不小心弄掉的东西,很快,多了一件件,二人的衣服。
要是他自己,这点场面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号称汴梁第一梁上君子,大晚上乱窜,什么事没见到过?这点小场面他脸都不会红,换了别的时候,他还能掏瓜子慢慢磕,边看边点评,故意闹出点动静吓唬办事人……也不是没有过。
可问题是,今天宋采唐在啊!
人家可是个闺阁少女,黄花大姑娘,怎么能跟他一块看这个?
多辣眼睛!
要让挚哥知道——还得了?怕不得立刻宰了他,大卸八块喂狗!
祁言只顿了一下,不敢多留,拉起宋采唐就跑:“走了走了,忒没意思!”
宋采唐:……
这种事她并不是不懂,但现场看别人这样,也的确有点不太好,她没这个兴趣,从善如流的跟着祁言离开了。
二人走出去老远,祁言仍然很尴尬,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直接看宋采唐。
“那玲珑果然是个妓子,大白天的就……”他本意吐槽两句,可话一开口,就觉得不对,赶紧改方向,“不过之前咱们的猜想很对!江绍元对玲珑有真情,还为了保护她干了很多事!虽然时间有限,都干了什么他没说,但他自己都承认了这事——许这次连环案的凶手,就是他!”
宋采唐面色安静,没有说话。
祁言正发散思维,也没注意,还在继续说:“之前几回问话,挚哥就说那叫凝烟的姑娘胆子太大,怕是有背景,可真是没想到,这背后靠山竟然是皇后娘娘的爹!那老头得快七十了吧,多恶心,怎么玩心还那么大?凝烟姑娘竟也忍得?”
“王氏死那晚,凝烟和玲珑见过,她们两个,会不会有什么猫匿?”
“可惜今天了,好好的一场戏,叫江绍元个精虫上脑的禽兽给搅坏了,得到的线索不多……”
今天一场大戏,给祁言带来了很多灵感,他思维发散,哪个方向角度都觉得不对劲,都必须怀疑。
唠唠叨叨说了良久,没个结论,祁言有点急:“唐唐你倒是说句话啊!”
宋采唐沉吟:“玲珑不仅不算被蒙在鼓里,她还知道很多事……”
祁言没明白,两眼瞪得溜圆:“哈?”
啥意思?
宋采唐长眉微敛,目视前方:“一个聪明人,若想保护一个人,不太会愿意对方知道。”
“那就是浙江绍元太笨了?”祁言反应过来,眨眨眼,“他能当上盐司主官,郑方全的下属,绝对不笨。”
真笨爬不到这个位置。
“有其它内情?或者——江绍元对玲珑喜欢是喜欢,但没那么爱?”
祁言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应该没错:“话本子里故事再多,恩客对妓子,委实很难真心。”
宋采唐淡淡看着前方:“不是真心喜欢,为何帮她做那么多事?”
尤其上升到杀的地步。
“的确有点自相矛盾……”祁言想不明白了,他抠抠脑门,“但不管怎么说,江绍元保护玲珑,为她做了很多事,总是真的!他自己说的,玲珑也没反应,还谢了他!”
所以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杀人还是没杀人?
祁言头大的很。
宋采唐没说话。
祁言便又试着分析:“兴许是有其它内情?或者江绍元的确在保护玲珑,但是保护的方向不一样?玲珑在别处有很多麻烦,只是我们不知道?”
“又或许,”宋采唐意味深长的看了祁言一眼,“有人,故意让我们这么想。”
祁言就猜,宋采唐有新想法了。
但这个想法还不成熟,也没有线索佐证,甚至她自己都还没理清,不好现在说。
祁言相当体贴,没追着问。
但是日子还要过,案子还要查。
祁言拳砸掌心:“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个江绍元一定有问题,必须得重新问话!我要去找挚哥镇场子!”
宋采唐十分赞同:“嗯你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对江绍元重新问话非常必要,问的好了,能决定案子的走向……
宋采唐对问话结果,相当期待了。
可惜最先回应她的,不是赵挚和祁言带来的结果,而是关蓉蓉。
计划做好,赵挚和祁言一起去往江家问供,对方配合不配合,有没有老实说,宋采唐不知道,也没时间打探,甚至没时间等待,关蓉蓉来势汹汹,直接到关家,让人传话,把她给叫到了正厅。
而关蓉蓉之所以这么急切暴躁,是因为她的夫君江文瑞,正是江绍元的儿子,她得称江结元一声公公。
当然,她只是妾,再贵,也是以不得脸的手段方法进了江家的门,平日里不一定能见得到江绍元,就算见到,别人也不一定给他好脸色。
宋采唐一看到关蓉蓉,就懂了。
这次连环命案的事很大,江绍元牵扯其中,所有人都知道,但之前他只是相关人,问了几次话,没什么麻烦,但在事发多日的今天,赵挚和祁言大张旗鼓的找上门,气氛就很微妙了。
很多人下意识就会得出一个结论:他可能就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