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挚不是没有派人在宋采唐身边,夜圣堡一案,吓的他不行,就派了精兵暗卫专门保护她,可后来在宋采唐要求下,退了。
她让暗卫跟了很久,给足了赵挚心理适应的时间,让他看看清楚,其实她身边并不存在危险。手上案子这么多,事情谜团这么复杂,精英该用到该用的地方,而不是整日无聊的看着她。
二人为此交流很久,宋采唐很坚持,赵挚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了,就收了回来,谁知
赵挚用力摇摇头,晃去脑子里的思考,认真找人。
没有任何线索,也很少蛛丝马迹,宋采唐的最后行踪,证实的确是那间调料铺,她扯了头上一颗珠花上的珍珠在角落,意为示警。
这料珍珠很小,铺子里又货多很乱,根本没人注意到。
当时的情况是来了大货,很多很多人抢,非常挤,谁都没顾上看别人,宋采唐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没有人有印象。
“不知道哪个客人来,也不会知道哪个人走,那别人顺了货怎么办?”赵挚眯眼,看向门边,“门口会有人专门盯吧?”
遇到这种意外,掌柜的也很紧张,当即就道:“确是有人盯,前后门都是我内侄,但我认真问过了,他们委实没注意到您们找的那位姑娘关大小姐说过那位姑娘穿着打扮,样样不夺眼,但样样都质地不错,认真看过不可能忘的”
认真看过不可能忘,那要是没看呢?
赵挚顿了顿,犀利目光转到柜台:“当时人那么多,所有人一起,盯不过来吧。”
掌柜擦汗:“这个也是的。”
“柜台结过帐的,是不是就不会盯了?”
“您睿智,确是如此。”
赵挚便想,带走宋采唐的人,可能买了东西,付了帐:“拿你的成交册子来。”
“您说笑了,”掌柜的擦擦汗,“小本散货生意,哪会笔笔记录?除非大买主”
也就是说,没有。
赵挚皱眉。
再看调料铺后门,通常一个偏僻向导,墙角有车辙,显然,有人在这里停过车,看痕迹还很新,与宋采唐失踪的时间很是微妙。
不仅赵挚,所有人都在行动。
温元思袖子扎起,带人几次三番走过宋采唐当日走过的路线,见着每一个人都会问上一问,不放过任何细节。
祁言混于市井,拿出这么多年积累的打听八卦的本事和渠道,试图寻找宋采唐去向。
关清也没闲着,撒出大把银子,通信给各人脉渠道,疯了似的找。妇唱夫随,曹璋跟她一块疯,所有漕帮熟悉的,用得到的三教九流的方向,全部用起来!
包括老夫人白氏,关婉,纪元嘉,关松关朗,所有人都在行动,街上,水上,各地各处,各种渠道,没一个落下的!
关家大概只有张氏泰然处之,或者心里想笑,紧紧憋住了,不敢笑出来。
一茬一茬的人,各个熬的眼睛通红,步履飞快,再忙再累也不会停下歇一歇
整个汴梁城几乎要被他们翻过来了,汴梁百姓好不稀奇,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啊!
宋采唐醒来时,意识到自己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手脚没被绑着,桌上还放着茶点,除了房门被锁着出不去,窗户也太高太小看不到什么,待遇好像——还不错?
房间并不大,也很朴素,但是桌椅材料都不错,是上好的红木,只是使用时间太久,磨损的厉害,茶具没有花纹,看不出任何特色,只那光泽,触摸手感,就知绝非普通粗瓷
宋采唐视线缓缓滑过房间,若有所思。
除了这些摆设物什,还有瞬间致晕的药,用料也是不俗。
绑她来的人,一定不穷。
这房间很干净,算不上舒适,只是太冷清。还好现在不是冬日,阴暗一些也没关系,晚上睡觉没被子也不会冻病
宋采唐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制造出动静也没人过来。
为什么?
别人把她绑来,总有理由,有想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
宋采唐见没招来人,也不再费力气,坐回桌边,闭目等待。
一个时辰后,来了个哑仆,听不到别人说话,自己也不会说话,还不管宋采唐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看她,只顾做自己的事。
她来给宋采唐送饭,并换掉屏风后马桶。
等天色全部暗下来,仍然没有人来,宋采唐就明白了。
别人这是在熬她。
头一回受到这种待遇,她没有害怕,反倒有几分新奇。这小黑屋——不够黑啊!对方有点太低估她了。
想让她好奇?着急?害怕?
宋采唐眉眼微弯,素手拂过裙摆,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行吧,那就看看,看到底你厉害,还是我够忍耐。
枯坐无事,她干脆把所有经历所有案子总结一遍,从栾泽到汴梁,尤其事关通敌叛国,头是什么时候起的,都哪哪有联系之前注意不到的方向,想不起的小事,全部整理出来,看能否连点成线,有所收获。
至于自己安危,她反倒不太担心。
绑她来的人看样子不太想杀她,一时半会小命没问题。外面的人也不会放弃救她,她相信伙伴们的实力,相信他们一定能找到自己,哪怕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根本没机会留下更多痕迹。
宋采唐担心自己情绪慌乱影响思维,可放开了心胸,什么都不想,一颗心沉浸案情,发现灵台越来越清明,思路越来越清晰,往日记忆都像回放一样,所有场景,所有细节,历历在目。
唇角弧度一点点漾开。
看来关小黑屋也不错,安静的环境,更助于思考。
313心虚
寻人之法, 最有效当属人海战术, 只要派出去的人足够多, 足够尽心,一定会找到蛛丝马迹。
因为不管人还是物,都不可能凭空消失。
可赵挚几人不同着力点, 几乎把能派出去的人全部派出去了, 能想到的方向全部顾到了,没有下文。
不管怎么找, 都找不到宋采唐。
对方明显有备而来, 做了很多功课,计划缜密且复杂, 每每他们找到一个可疑点, 线索立刻就断,就像马车突然拐了弯, 前路尽废, 终点在哪里, 你仍然不知道。
一次两次, 多少次都一样!
“每个临界点都抓的这么准——”赵挚剑眉皱紧, “对方好像很熟悉我们的行事方法,能准确猜得到我们心理, 或者——”
想到一个方向, 赵挚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温元思微微阖眸, 叹了口气, 替他把后面的话说了出来:“或者对方不熟悉, 有人熟悉。这个人把详细情报透露给了对方,甚至,亲自参与了这件事。”
这样的话,他们的身边人,也该捋一捋了。
二人对视,眸底皆是一片肃然。
祁言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他满面焦急,似乎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见二人都在房间,松了口气,紧接着把门窗关好,急切低声道:“那个机关图,皇后身边近侍孙嬷嬷手里也有!”
赵挚眸底猛然迸射出一股骇人寒光:“仔细说来!”
祁言吞了口口水,这才细细详述。
其实发现这件事,着实是个意外。
他擅长打听各种八卦消息,经常混于人群,认识了一些有同样爱好的人;以前年少无知,喜欢扮演‘梁上君子’也是,稀世珍宝没顺几样,大户人家秘事网罗了一肚子,同样,这方面也是有一定的爱好群体的。
群体数量相加,扩大,大家惯常活动的区域空间不同,祁言这次下足了力气,用尽了人脉关系网,你知道的我不知道的,我知道的你不知道的,在不透露自己秘密的前提下,大家互通有无非常辗转的,到一个拐着弯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那里时,祁言不经意,发现了这件事。
宫女不管年纪多大,嫁没嫁人,自己本身是有家人的,而如果她受宠,本事大,给自己家带来了足够的庇护和资源,那她在娘家的地位是可以想象的。
孙嬷嬷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娘家人的行为举止,基本上代表了她的意思。
而她的意思——
很大时候又代表了主子!
祁言咬着指节,紧张又着急:“这个节骨眼,箭头突然指向皇后,我担心——”
担心什么,他没有说,可能觉得话太重。
赵挚嗤笑一声,替他说了:“不止这个节骨眼,通敌叛国的案子,我们也是好巧不巧,刚刚怀疑到皇后呢!”
“不管前事,还是现在宋姑娘的失踪,我不大相信这是巧合。不是皇后,也必然与她有关。”温元思话音和眼神一样笃定。
如果往这个方向,一切就很明显了。
他们在计划布局,算计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算计他们!
前一天殿上刚闹完,第二天宋采唐就出事,计划还这么缜密,不是提前想好的,怎么可能?
这一个一个案子,他们一点点接近真相,深挖不止,对方紧张了,对方在提防他们,掳走宋采唐,或者就是个警告!
温元思双手交叉,垂头细思:“可对方为什么这么着急?我们还没有抓到任何确凿证据,也并不清楚最终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对方完全可以等。”
这样急切行动,虽是警告,其实也显露了自己,帮他们确认了本不敢十成十确定的事。
“人会着急,不是远处看的见的麻烦,就是突发紧要大事,必须解决,又解决不了——”赵挚眯眼,“想要警告震慑我们,杀我们的人,断我们的臂膀,都很容易,非要辛辛苦苦大张旗鼓掳人,还要做好收尾工作,确保我们找不到,效率太低,回报也不高。我猜,对方可能有哪个方面,用得着宋采唐。”
哪怕只是用来威胁他们欺负他们,或者短暂的转移个视线,一时半刻,在对方的‘紧要大事’完成之前,宋采唐都不会有生命危险。
事发至今,这大概是唯一的,称得上好的消息。
三人互相看看,齐齐松了口气。
温元思转而叹气:“若掳走宋姑娘的是站在权力之巅的人,藏匿地点就更难找了。”
对方有权有势,他们想的到的想不到的地方,对方都可以用。
祁言自己得到的消息一气倒出来,听完赵挚和温元思的分析,也不再那么暴躁焦急,转而问二人:“你们刚刚在聊什么?我进来时听了一耳朵,咱们的人里,有内鬼?”
一说到这个,温元思视线立刻转向了赵挚。
所有人里,有一个最可疑的,对方也一定能想到。
赵挚眯眼,立刻掀了袍角,大步往外走:“我亲自去找!”
谁最熟悉他们,尤其是他的性格,行事风格?他的行踪,路线,每个时间在干什么,离此最近的,除了最亲密的宋采唐,连温元思都不会太清楚,平王府算个例外。
他是王爷,已经袭爵,就算忙起来不在家住,每日也要回来一趟处理各种事,他的准确时间表王府不一定十分清楚,但在他没刻意保密的情况下,猜个大概,大约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