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宋采唐自认不缺心眼,记忆力也不错,逼着自己尽量往回想,近期的没有,就再往前
一只胳膊就能留给她印象,那见到这只胳膊的场景,一定很不一般。
往前,再往前,终于,宋采唐想起来了!
二月初九,浑浑噩噩醒来的那一天,在义庄和吴大夫人高调怼完,带着青巧离开时,那边正有人过来,往里抬尸体。
尸体放在一张木板上,抬尸的人不小心脚下磕到石头,撞到门板上,晃了一晃,木板上的尸体跟着颤动,一只手臂就伸了出来。
当时把青巧吓的够呛,躲在她身后不敢冒头。
听说人是冻死的,青巧还颤着问为什么这样的人还能冻死。
壮年男子,光一只胳膊就能看出气力十足,小丫鬟觉得冻死好像很不可思议。
因事情与她无关,她也不是什么闲事都管,而且就一只冻的惨青的胳膊着实说明不了什么,她又没完全感,着急认识这个陌生的世界,就没多想。
若环境特殊,天气寒冷,壮年男子被冻死并非不可能。
现在看,还真是缘份,这个案子,这具尸体,兜兜转转,还是要到她面前来。
宋采唐微微阖眼,脑子里迅速过着案件相关信息,一幕幕画面,快速从眼前划过。
二月初八发生的事,二月初九发现尸体,验尸情况,各个案件相当嫌疑人证供,本案中三兄弟的矛盾,西门纲安朋义分别与马三娘的奸情,后山环境,幽深冰凉潭水,奔流不息直往山下的河道,赵挚问到的,安朋义真实内想法
不多时,宋采唐就有了个猜测。
安朋义身材是偏瘦弱,可能也太会扮乖,石群西门纲的确不允许他跟着偷东西,参与大事,但他绝不是什么无辜的小可怜。
“观察使大人发现了一些事,我还没来得及与通判大人说。”
宋采唐转身,将赵挚从安朋义那里问到的话说出来,又将自己的猜测一条一条,细细说与温元思听。
温元思目光微闪:“若是如此倒是样样合理。”
他看着宋采唐慧灵的眉眼:“我不及宋姑娘,只想到了一半,没想到另一半会是如此。”
宋采唐:“通判大人谦虚了,而今事实证据俱在,大人只消静坐推演一番,也会得到如此结论,我不过是有些心急罢了。”
“我亦心急,想破这个案子,还想找到东西。”温元思起身,袖子微晃,“我这便命人将安朋义提来过审,宋姑娘还是要继续看尸体么?”
宋采唐点了点头:“案情全靠通判大人问了,我总觉得死者胸口这里有些不对,可惜腐败严重看不大清,想好好琢磨琢磨。若能得出与云念瑶丢失物品相关的线索,自是最好。”
“那我就在这外面问案,等着你的好消息。”
“大人请——”
西门纲一案,温元思是主官,有安全管辖权,他说要办案提审,下面准备速度是很快的。
寺庙之中,本就事急从权,没有要求非要在府衙过堂,停尸房外院子打扫干净备一备,长案惊堂木并鼓扇布好,再上衙役拿水火棍两排站好,阵仗就出来了。
两个案件相关人,安朋义马三娘带到,差役们水火棍砸地,“啪——”的一声,温元思惊堂木拍下,这案子,就能严肃开审了!
“安朋义,马氏,你二人奸情自何时起,还不从实招来!”
温元思一声猛叱,直接带入尖锐问题,气氛骤然紧绷,由不得人们不重视。
停尸房内的宋采唐动作微顿,唇角轻轻上扬。
她本以为,温元思是个温柔至极的人,不想问起案子,也能这般犀利。
现场跪着的两个人却是脸色瞬间变化,尤其马三娘,几乎要当场瘫倒了。
“您您怎么知道?”
安朋义狠狠瞪过去,这女人就是不行,别人随便一诈就诈出来了!
温元思额阔面朗,本是谦谦君子优雅至极的长相,给人感觉如沐春风,可现下他虽一如既往唇角微微上扬,眸底却极冰寒。
平日一个亲切的人突然冷厉起来,更吓人。
马三娘哪怕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也不敢再反口。
温元思凛冽眼神移过来,看向安朋义:“显然你二人瞒人功力不过关,此事不但我知道,其他人也知道,比如——你的好二哥,西门纲。”
安朋义这下真的愣了。
西门纲都死了,温元思怎么还能知道?
他这个表情出卖了他的情绪,温元思猛的一拍惊堂木:“可是你二人担心奸情暴露,引来麻烦,密谋杀害了西门纲!”
温元思这么问,安朋义就又放松了。
西门纲不是他杀的,不管怎么问,问多少回,他都不怕。
马三娘连连否认:“没有,没有,大人冤枉啊,西门纲不是我们杀的!”
“西门纲不是你们杀的”温元思眯眼看着安朋义,“那石群呢,是不是你杀的呢,安朋义!”
这两个问题答案相反,问的太快,心情难免一起一伏巨大波动,安朋义是想敛住自己神情来着,可是敛不住。
他曾想过,事实被发现的时候他怎么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怎么应对,可温元思这问话,不照常理来!
心下刚松,又一紧,表情变化怎能瞒过人?
安朋义看着温元思满意眸色,就知道坏菜了,自己已经被人套住了!
他尽量让自己声音保持平稳:“通判大人会这般指证,想是有了证据。”
温元思眉目锋锐,却不看安朋义,而是问马三娘:“你二人奸|情被西门纲发现这件事,是你告诉安朋义的吧。”
上来就受到巨大惊吓,马三娘已经有点扛不住。
她不知道安朋义杀没杀石群,但西门纲
“西门纲尸体被宋姑娘检验当日,你去找过安朋义送信吧?之后也曾不只一次夤夜前往,同他密谈。”温元思看着马三娘,眉目疏淡,“你与安朋义行为,早在本官监视之下,做了什么,本官非常清楚。现案情已明,证据在堂,本官疑你同安朋义一同作案,杀害西门纲与石群,你还敢不从实招来!”
这些日子的经历,马三娘心里虚,早是惊弓之鸟,而且案子真同她没关系,现在不说实话就要打成共犯,她哪里肯?当即喊冤:“妾身没有啊!”
“你若的确没犯案,实话讲来,本官可保你无事。”
有了温元思这一棒加一糖的攻心之语,再加上起先被‘奸情发现’砸了个措手不及,马三娘早惊慌失措,面成一团,当即就招了。
“回大人,我同安朋义确有私情,也确被西门纲发现西门纲人粗鲁,手劲奇大,不懂体贴,总是弄的我很疼,不如安朋义小意,我就被发现了,肯定要吃亏,我便告诉了安朋义只这些,再没旁的了!什么杀人,我不知道!”
温元思看向安朋义:“西门纲性鲁直,不饶人,知道这件事一定发难,你不想遭遇,所以——”
安朋义皱眉:“我没杀他!”
“没错,你是没杀他,你诓石群去杀了他。”
温元思说这句话时,见安朋义眼角抽搐,就知这件事必是事实。
“你早对这两个哥哥不满,想找机会脱离,既然这次躲不过,干脆直接布局。”
温元思眯着眼,声音似挟着冰霜,割的人肉疼:“你引石群杀了西门纲,在旁观看,事毕趁机杀了石群。你将石群抛尸,做成畏罪潜逃失踪的模样,还故意砸烂西门纲的脸,混淆视线,增加案件难度”
“官府破不了西门纲的案子,你安全,官府破了西门纲的案子,要找的凶手也是失踪的石群,同你没关系,你还是安全。”
温元思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安朋义表情变化,最后心里有数:“安朋义,你可真是聪明啊!”
惊堂木猛的一拍,主官语如霹雷:“石群很好骗是不是?毒蛇很好找是不是?后山水潭溪水,你利用的很彻底么!”
正文 61.黄金玲珑球
一墙之隔, 庭外温元思拍木审案,房间内宋采唐戴着手套验尸。
阳光灿灿挥洒,只需一个侧头, 他们就能看到彼此的身影。
宋采唐难得顿了一顿, 为温元思气势所慑。
她是真的没想到,温元思不但温柔细致, 优雅似谦谦公子, 还能有如此风雷之势。
在她印象里,这样的公子哪怕问案, 定也是徐徐图之丝丝入扣,先垫场再推进, 一步步脚踏实地,稳步为赢,没想到他倒是个烈性子。
以最敏感的问题开场暴喝,露一点自己知道的东西, 又不让对方明白自己知道多少, 鞭子加糖诱供,短短时间心理攻防战无数, 将对方安抚后再击溃,几个回合,谁能招架的住?这问供套话, 一点也不温吞!
只是照面一开篇, 宋采唐就知道自己不必多担心, 今日这案情, 肯定能问的顺利。
其实这个案子,到现在已基本能捋清。
结义三兄弟早有隔阂,或许石群西门纲不这么认为,但安朋义早已不愿做一个墙角乖乖听话的把风人,没本事的老三。他想以公平姿态正身,想要三兄弟里所有权利一样,他想知道每次偷了什么,卖给了谁,卖了多少,而不是等着老大分出一份‘平等’的钱给他。
可他武力值低微,只敢起心思,只敢暗搓搓搞点小动作,正经话却是不敢说。
马三娘是西门纲的女人,许安朋义喜欢,许只是为了挑衅,为了心中那份难捺的证明自己比谁都厉害的心思,将马三娘弄到了手。
西门纲人粗鲁刚直,却也不是傻子,时间一长,就看出来了。马三娘很害怕,比起粗鲁无情的西门纲,她当然更喜欢‘体贴多情’的安朋义。
安朋义各种心思早有预演,只是一直胆小,又没机会,这次躲不过去,干脆就做成了事实。
他应该是去石群那里说了什么,挑拨了二人的关系,许还利用过马三娘与西门纲肌肤相亲的关系,搞到了点关于西门纲的实证,石群不得不信。
于是就有了二月初八晚上的散伙酒,酒后石群去找西门纲对质。西门纲许不承认,许的确也真有那方面意思,二人话赶话,就约了生死战。
安朋义一直在侧偷看,亦早做好了准备。石群把西门纲打死后,他装做惊讶痛苦的表情出现,石群肯定要安慰他。就在这段时间里,他放毒蛇,咬死了石群。
石群大打一架已经很累,血液循环加速,若中了烈性蛇毒,毒发会很快。而且有三弟‘紧张担心’的帮忙,他会很欣慰,并不会大声叫人
石群死后,安朋义布置现场,思虑周全,把西门纲的脸砸烂了。西门纲和石群身材十分相似,只要不是身边亲人,不能担责,百分百肯定身份,至于石群
北山的水流是好地方。
潭水虽安静无波,但瀑布水流很大,往外聚成浅河,潺潺往下,一路通往护城河。
安朋义将石群尸体拖架至水潭边,下水调试好方位,尸体就会顺流而下,出现在城门浅滩附近。
如遇不可预料的漩涡风浪,尸体最后都可能不在水中,只是堤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