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采唐不但不害羞,还很明白,这是葛氏故意说来带话题的。
葛氏不愿意再聊案子,凶手这类话题。
这个不‘不愿意’,其实也是一种指向。
过来之前,宋采唐只是因为形势分析,心生怀疑,聊了这几句,怀疑没下去半分,反而越来越多。
葛氏表现的太自信,太稳重了。
手里没有掌握直接证据事实,葛氏太聪明,套话太难,宋采唐没指望说说话就能拿到关键证据,多了解一点,都是收获。
她便也不说案情,看向房间内摆设,很快看到了一盒金针:“听说夫人一手针灸术极不错。”
“到了夫家才学的,不及经年老大夫,倒是得过夫家长辈夸奖,说是有天赋,你要看看么?”
不等宋采唐说话,她就去拿了自己的针包过来,打开让宋采唐看。
宋采唐从葛氏房间出来,外面起了阵风,柔柔的,暖暖的,风里有淡淡的桃花香气。
天时太好,宋采唐不想急着回院子,信步在附近逛了起来。
她识路本领不好,随便逛更是没有方向,不知不觉,偏离主路很远,慢慢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院子。这个院子颇为与众不同,它的门前,有衙役把守。
青巧看出了宋采唐的意外,小声提醒:“小姐,那是付夫人的院子。”
付夫人,季氏。
季氏之前为高卓顶罪,自陈罪状,还把证据自己交待出来了,身负重大嫌疑,自然被监视看管。
知道了院子主人是谁,宋采唐本不意外,可这动静
“是不是有人在喊?”
青巧听了听,圆脸皱起来:“听着像付夫人的声音是不是后悔了,不想为高公子顶罪了?”
可官非之事,事关重大,不是你想顶就能顶,想脱就能脱的。
季氏顶罪时言之凿凿,自认伟大至极,现在想反悔,不可能那么容易,哭闹解决不了问题,甚至连主案人都可能招不过来。
宋采唐却很好奇,为什么季氏突然改主意了。
“走,过去看看。”
她是本案验尸官,通判府尹力挺,观察使看重,把季氏带走不可能,但进去说句话,衙役还是可以通融的,只是时间不能太长。
宋采唐也不需要呆太久,她进去看到季氏状态的瞬间,就已经明白,季氏异样行为是为了什么。
看到宋采唐,季氏好像看到救命稻草,猛的扑了过来:“救救我!只要你救我,我什么都答应!”
宋采唐微微笑着,坐到了桌边。
她非常满意,自己识路不行,信步逛到了这里。
忙完出来,已经过午,宋采唐顾不上吃饭,提着裙子,快步走向赵挚温元思住的院落。
她需要再次汇总事实,这两个不管哪个在,都是商量的对象!
她跑的太快,转角太急,冲势太猛,看到面前黑影时根本来不及停下,一头扎进了来人的怀里。
赵挚顿了顿,等力量卸去,方才无情的把‘投怀送抱’的宋采唐推开,十分嫌弃:“你一个女人,能不能要点脸,知点羞?光天化日的,往男人怀里扎,宋采唐,你可真本事!”
“抱歉,跑的太快,没看到你。”
扎别人怀里也不行啊!
赵挚眼角吊起,狠狠瞪了宋采唐一眼。
宋采唐懒的理他,直接说:“我找到新线索了!”
想想赵挚去看了什么,她眼睛更大,更亮:“你可也是探到消息了?”
深深呼吸,提醒自己正事要紧,赵挚没跟宋采唐计较,冷声道:“没错。我去卢家调查,林家的人的确去求过两次,神态急迫,但两家不熟,他们根本没能进去卢光宗的门。”
“前几日,林葛氏突然上门,带着一枚玉牌,让门房看了,说只要卢大人知道,必会相见。她说这话时,神态非常自信,好像料定此行一定成功。结果卢光宗根本不买帐,问都没问,就让门房把她轰了出来,她当时表情很不可思议。”
宋采唐眯眼:“也就是说,葛氏得了枚玉牌,以为卢光宗必会看重,结果却是个误会”
葛氏为何那般自信?
这玉牌又往哪儿来?
宋采唐呼吸发紧,听到了自己加速的,清楚的心跳声:“卢大人的黄金玲珑球,有多少人知道?”
赵挚知道她猜到了什么,嘴唇咧开,露出一口白牙:“这黄金玲珑球事关汴梁人脉网,卢光宗并不轻易送出,知道的人非常少。但他这样的人物,肯定会有信物落在外面,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所以
宋采唐眸底闪过异彩,立刻提着裙子转了方向,大步奔跑。
从那步伐,就知道她有多急切了。
赵挚剑眉微扬,从鼻子里散出一声哼笑,倨傲又骄矜:“就你这小短腿,得跑到什么时候去?”
他脚尖轻点,施轻功跑到宋采唐身边,伸手——
抖出一条绳子,捆住宋采唐的腰,往上一提,就把人拽到了空中。
宋采唐:
“啊啊啊啊——”
青巧尖叫出声。
她以为赵挚过来是要抱她家小姐,结果竟是用绳子!
绳子还那么细!
勒的她家小姐都要吐了好么!
这观察使什么狗性子!
正文 65.最后的努力
随着赵挚的速度, 宋采唐飞快的在光影中穿行。
阳光掠过树梢屋角,照在她眉梢眼眸,徐徐暖风轻抚她的脸颊, 发丝裙角随风轻摆, 这一刻,她感觉有点飘飘欲仙。
她心情急切, 恨不得立刻飞到齐兆远院中, 些许不适完全可以忽略,并不像青巧担心的那样难受。
“慢点——小姐你慢点——”
青巧却不行, 绷着小脸,提着裙角在下面卯足了劲的追。
起初, 她脑子里转的全是男女授受不亲,担心赵挚直接上手揽腰,不尊重她家小姐,现在她发现她错了。登徒子什么的算了, 这位观察使许脑子有坑, 不是那路子上的人,可是太愣了啊!
这手劲, 这速度,这绳子——
她现在担心她家小姐的生命安全!
这位可比什么登徒子危险多了,防着, 必须防着!
可赵挚身份高, 她家小姐还没说话, 她一个丫鬟, 哪敢随便指使,都不敢求赵挚慢点,只敢叫小姐慢点,以此委婉的提醒赵挚。
哪知赵挚半点没领会到,速度如常!
青巧气的差点吐血。
她眼睁睁看着两个人飞在空中,一上一下,赵挚在上,她家小姐在下,因为以绳子相连,赵挚要比她家小姐略往前一点点。
二人飞的很快,马上要撞到前面墙了!
赵挚高度倒是正好,不用怕,可那强子长度十分微妙,她家小姐刚刚好过不去!
“啊啊啊小姐——”
看着宋采唐一路往墙撞去,青巧吓的直捂眼。
“瘦的没二两肉,你真该好好吃点饭了,”赵挚大手一拉一悠,将宋采唐轻松带过墙,一边吐槽宋采唐的体重,还一边嫌弃宋采唐的丫鬟,“那小圆脸吵死了。”
宋采唐没理他,只拉长声安慰自家小丫鬟:“青巧我没事,你慢些走——”
赵挚用鼻子哼了一声。
轻功很管用,没几息的时间,二人就到了齐兆远的院子。
运气不错,齐兆远正好在。
今日春光大好,他正让人搬了茶具出来,在院内石桌内品茗。
一壶茶刚刚沏到时候,温度适口,他眯眼缓啜。可这茶含在口中还未咽下,感受其苦涩回甘之时,不期然一眼,他看到姿势怪异飞过墙头的两人——
“噗”一声,茶一半喷出,一半呛回嘴里,咳了个天翻地覆,脸眼通红。
“你们这——这是——”
赵挚绳子一收,将宋采唐放到地上,大步走过去,狠狠拍了下齐兆远的背:“没用的话少说,我就问你一句话——”
宋采唐嫌他慢,直接问出声:“云念瑶是否自汴梁带走一枚玉牌?你去过她的房间,可有看到那玉牌在哪里?”
齐兆远这下愣住了。
他愣愣举袖子,缓缓擦去唇角茶渍,眼睛眯起,细细深想。
妻子出行前的表现,行装收拾,天华寺房间的内内外外,各种角落
“是,”他语气非常肯定,“瑶瑶的确带了一块玉牌走,老坑好玉,颜色翠绿,是云家老爷子库房里藏了很久的料,去年下半年匀了点出来做成玉牌给瑶瑶做生辰礼物,瑶瑶很喜欢,这次出行也带着,可前几日我去她房间里收拾遗物并没有看到。”
“她与老爷子感情好,对这玉料本就喜欢,玉牌拿回来后更是时常把玩,不可能将其送人我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
说着话,齐兆远眼睛就红了。
他略略背手,粗鲁的刮了下眼睛。
本来这种时候,宋采唐是愿意留给别人独处空间的,但今天很关键。
她只停了两息,让齐兆远收拾心情,又继续问:“云念瑶与林葛氏关系如何,你可清楚?”
齐兆远摇了摇头:“我知二人认识,但当时我在边关,并不知细节。”他双拳紧握,抿了抿嘴,“高卓可能知道。”
那段相处缺失的岁月,他并不后悔,他有他的事要做,他有他的理想要拼搏,可现在想起,心里非常痛。
他以为他有漫长的,一生的时间和瑶瑶携手度过,几年时间算不得什么,可人生无常,他以为富余的,没有了,以为不后悔的,开始扎心了。
他有点恨自己,又有点羡慕高卓。
一瞬间情绪纷杂,自己想什么自己都理解不了。
破案关键点来临,宋采唐和赵挚非常忙,并没有□□慰齐兆远,当然,齐兆远可能也并不需要她们安慰,他现在需要的,是独处时间,大量疗伤自己的时间。
宋采唐和赵挚的下一个目的地是高卓居住。
本来都是男人,院子应该安排在一片,不会太远,可谁让两个人是情敌呢?高卓的院子离齐兆远的非常远。
宋采唐回头看赵挚,本来想说点什么,结果赵挚手脚麻利,速度非常快,绳子立刻甩了过来,卷上了她的腰。
宋采唐:
好吧。
二人风驰电掣的来,又风驰电掣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