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汽水——南奚川
时间:2018-12-13 09:57:21

  夏桑子拿起来,左右看看,检查各处部件,回答道:“是呀,他这个人很无趣的,就喜欢这些。”
  于诗晴摆弄着包装纸,倏地感叹一句:“你跟行舟感情真好,一点也不比悠悠差。”
  夏桑子手上动作一顿,听出言外之意,抬头看她:“诗晴姐,你是不是有事想说?”
  于诗晴放下包装纸,握住夏桑子的手,眼神里似带着光,难得羞涩一回:“桑子,你说我今天给行舟表白,能成功吗?凭你对他的了解。”
  夏桑子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之前听孟行悠说过一次,于诗晴对孟行舟有意思。可她这个人内敛文静,平时对孟行舟也没太多超过朋友之外的举动,夏桑子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现在,被于诗晴这样一问,夏桑子居然感到害怕。
  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她和于诗晴,又有多少不一样呢。
  孟行舟性格恶劣,学校喜欢他的女生不少,可敢来表白的少之又少,以前不是没有过,可他拒绝得不留情面,是个女生都觉得丢脸。
  时间久了,夏桑子竟然也渐渐忘记,孟行舟是个很受欢迎的人,只要他稍微放开一点,凑过来的女生,可以排好几条街。
  于诗晴还在等她的回答,夏桑子面对朋友说不了谎,但出于私心,也没法说什么鼓励之言,折中一下,她只能说:“我不知道。”
  于诗晴面色失望,松开夏桑子的手,没有说话。
  不知沉默了多久,于诗晴再开口,这一问,问得夏桑子不知所措。
  “桑子,你对孟行舟这般好,是因为你喜欢他吗?”
  夏桑子对孟行舟的好,大院里的人都知道。
  儿时,那种被父母挂在嘴边,整天用来跟自己比较的“别人家的孩子”,是最让人不喜欢的。
  孟行舟早些年,不受大院孩子待见,没人愿意跟他玩。他性格极为孤僻,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他也不主动去找谁玩,甚至说,对其他人的态度,比别人对他还要恶劣。
  时间久了,孟行舟周围似乎立起一道墙,把自己与整个大院隔开,任何人也接近不了。
  这种情况,一直到夏桑子十岁那年,搬来大院才有了改变。
  夏桑子性格外向,来到一个新地方也不怕生,很快跟大院里的孩子打成一片。
  而她和别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她非要带着孟行舟一起,不管做什么。
  “三岁,我们要去打羽毛球,你跟我们一起呀。”
  “三岁,今天有小伙伴过生日,我们一起去他家里吃蛋糕嘛。”
  “三岁,周末跟我们一起去烧烤,不要闷在家里搞模型啦。”
  “三岁,放学等着我,一起回家喔。”
  ……
  孟行舟一开始对她的态度也恶劣,平常人一两次也就不搭理了,可夏桑子偏不,好像看不见孟行舟对她的不喜欢,一个劲儿地往前凑,整天三岁三岁的挂在嘴边。
  就这样,夏桑子还真的把孟行舟,渐渐代入自己朋友圈,代入这个大院。
  后来孟行悠也来大院,他们这帮人一起长大,到现在也是铁哥们,谁也没有再孤立过谁。
  夏桑子比孟行舟小三岁,可相处模式来看,她倒像个姐姐,平时总是事无巨细地关心孟行舟,可以说是个知冷知热的小棉袄。
  要是学校里有谁说孟行舟一句不好,她一定是第一个冲出来,给孟行舟解释两句的人。
  在这个大院,提到孟行舟,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他的亲妹妹,而是夏桑子。他们两个才像一个共同体,说家人不是家人,说朋友,似乎又不够分量。
  夏桑子没办法对于诗晴说实话,孟行舟是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她一直捂得紧紧的,不让它见一点光。
  思索片刻后,夏桑子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用一句话带过:“不是喜欢,只是感觉,他缺少的东西,恰好我都有而已。”
  于诗晴一怔,心里松了口气,开她玩笑:“你这话让行舟听了,他估计会气死吧。”
  夏桑子心不在焉敷衍过去:“或许吧,所以诗晴姐你要保密啊。”
  “肯定的。”
  ……
  夏桑子反应过来,不敢相信,那晚和于诗晴的对话,全让孟行舟听了个遍。
  她脑子有点乱,不着边际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偷听的?”
  孟行舟脸色更沉:“你爷爷给你打电话,你一直没下来。”
  “所以你来偷听的时候,还带着我的手机?”
  “……”什么狗屁逻辑。
  孟行舟言语间染上不耐,为自己解释:“我没有偷听,就是上来送手机。”
  夏桑子“喔”了一声,不知从何说起,有点词穷。
  这情形落在孟行舟眼底,无疑于增加了他这半年来的怀疑,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尊严不尊严的,他问道:“从最开始你来到大院,见到我第一眼开始,到现在,所有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可怜我?”
  夏桑子反而问他:“我为什么要可怜你?”
  “你自己说的,‘只是感觉,他缺少的东西,恰好我都有而已’。”
  夏桑子哪里会想到,当时因为保守秘密,随口说的一句话,会成为今日给自己准备的一个大坑。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可怜你。”
  孟行舟少有孩子气的时候,脸上尽是怒意和不甘,拼命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不至于吓到眼前的人:“那你是为什么?”
  为什么。
  夏桑子也扪心自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见到孟行舟的第一眼就觉得亲切;为什么就算他态度恶劣、脾气超级差、没耐心,自己还要一次又一次带着笑脸凑上去;为什么会在这样长久相处之下,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夏桑子在这一瞬间,想起很多事情。
  空房子、冷饭菜、永远正在通话中的电话、还有仅停留在照片上的全家人。
  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她自己罢了。
  夏桑子别过头去,不想让孟行舟看见她眼底的灰色情绪,低低沉沉回答:“因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我从来都不可怜自己,所以更不会可怜你。”
  “我们这样的人,不需要可怜,我们本就很好,一点也不糟糕。”
  夏桑子一连吐出三句话,孟行舟越听越不对,想走过去看看,她是不是在哭。
  人还没动,小姑娘就回过头来,凶巴巴地看着他:“你居然因为这点破事,跟我冷战半年,孟行舟,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
  夏桑子何曾这样发过火,孟行舟不止一点点吃惊,想张口说点什么,夏桑子一点机会也不给他,抬腿就是一脚,往他军靴上,狠狠踩下去。
  这一脚踩得可不轻,孟行舟吃痛,眉头一拧,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军训结束前,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准跟我说!”
  留着这样一句近乎命令的话,夏桑子反倒先转身,一副要被气到去世的样子,愤愤离去。
  孟行舟本想追上去,可脚趾一动,还是钻心的疼,他看着自己鞋子上的灰色脚印,顿时:“……”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岁看着自己的jio,在心里想——
  “他妈的不是老子在生气吗你跟老子抢个屁,艹,不能说话这要怎么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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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九个泡泡
  射击演练楚宁闹了大笑话之后,次日就离开了基地,没有继续带军训。
  这本是不符合规定的,但也没人觉得奇怪。法律之外还不外乎人情,更何况是带不带完一次军训而已,这不过就是上面一句话的事情。
  楚宁走后,护理系一连被分成两队,增加到其他教官的队列里。一部分跟章司焕带的中医药系二连,另外一部分跟了孟行舟带的临床医学系四连。
  夏桑子很“幸运”,在军训快要结束之际,成为孟行舟手下的一个小兵。
  临床不比护理系,清一色的汉子,这军训没剩几天,队列里竟然来了一大波妹子,这些汉子每天训练,恨不得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精气神。
  夏桑子作为临床本系生和唯一的女性,理所当然变成这些汉子的重点关心对象。
  休息时,这些汉子送过来的矿泉水,够夏桑子就地摆个摊位。
  中午食堂开饭,这些汉子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说是给连队女生抢肉吃。等到食堂,夏桑子对着自己面前的好几份餐盘,不知从何下嘴。
  晚训结束,一群汉子不惜绕基地半个圈,送连队女生回宿舍,一路上嘘寒问暖,当真是感天动地战友情。
  这边战友情进行得火热,可孟行舟的脸,却一天比一天更臭。
  不过他这人公私分明,加训就加到男生身上,绝不为难女生。导致后面的几天,一到点,女生准时解散,一群汉子在操场继续练。
  听别队的人说,每天晚上,总能在操场听见临床医学的男生,一片哀嚎,还有铁面孟教官万年不变的几句话——
  “你们白天打了鸡血,看女人的劲头都喂狗了?”
  “不是喜欢训练吗?满足你们。”
  “不许停,不练废谁也别想回去睡。”
  临床的男生叫苦不迭,终于捱到野外拉练的日子。
  军训最后一天是阅兵式,阅兵式前两天按照惯例,会进行两天一夜的拉练。
  白天徒步,吃压缩饼干,晚上在野外扎营,睡帐篷,真实体验一回行军生活。
  说是拉练,比起平时训练,这氛围要轻松许多,在这鸟不拉屎的营地憋了一个月,能有个这样的放风机会,大家都兴奋得像是要过年。
  夏桑子一点也不兴奋。老天爷跟她过不去,这次例假推迟了快一周,好巧不巧,赶在拉练前夜,姗姗来迟。
  因为需要野外扎营,每个人行军包里的东西,比平时训练重了不少,装着必要干粮、水以及睡袋。
  夏桑子从小就喜欢运动,后来搬到大院后,受夏老爷子影响,体能这块一直是比同龄人好多的。
  虽然养尊处优,可却不是一个娇气的,放在平时,这点路程和负重,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碟。
  可一个例假,把夏桑子打回解放前,柔弱得宛如一个现代版林黛玉。
  一大早,大部队在基地门口集合,夏桑子痛经难受,在宿舍折腾了一会儿,周巧夕陪她一起,两个人赶到队伍的时候,足足迟到了五分钟。
  其他队伍已经出发,只剩临床四连还在原地等着。
  夏桑子内心过意不去,从队列里站出来,大声说:“报告教官,我迟到了五分钟,自愿受罚。”
  孟行舟垂眼看了眼表,面色不改,睁眼说瞎话:“没迟,是你的表快了五分钟。”
  全体:“……”
  不带这么偏心的啊教官!!!
  夏桑子心里不太自在,还想说点什么,孟行舟没给她这个机会,用“归队”两个字把她打发。
  点完名,孟行舟确认好带出去的学生人数,把花名册交给负责后勤的士兵,将军帽戴在头上,拿过哨子放在嘴边,吹响一声,厉声道:“听我命令,临床四连全体都有,跑步前进!”
  夏桑子体能跟不上大队伍,没跑多远就落在最后,天气炎热,她一额头汗,却脸色惨白。
  孟行舟带着队伍跑了一段,追上前面的章司焕,就命令大家齐步走。
  回头没看见夏桑子的人影,他眉心一紧,上去交代章司焕帮他看着人,自己转身往回跑。
  他跑步速度快,没几分钟就看见,落队一大截的夏桑子。
  孟行舟追上去,跑到她身边停下,皱着眉头问:“你身体不舒服?”
  夏桑子这个时候了,也没忘记自己在跟他冷战,输人不输阵,她才不要这么早就低下头。
  于是,夏桑子强撑着精神,挺直腰杆,做出最凶狠的眼神,瞪了孟行舟一眼,然后,从鼻腔发出一声响亮的“哼”,加快步子,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孟行舟:“……”
  威风不过三秒。
  夏桑子肚子一阵剧痛,她再也走不快,步子渐渐慢下来,余光往后瞟了一眼,看见孟行舟不紧不慢地跟着,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走了差不多五百米,夏桑子体力不支,捂住肚子,半弓着腰,在原地半蹲着。
  孟行舟看不下去,知道夏桑子还在生气,不想跟他搭话,思忖片刻,他把行军包从背上取下来,背在胸前。长腿一跨,几步走到夏桑子面前,一个字没有,拖住她的腿,利落把人给背起来。
  夏桑子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孟行舟背上。
  她整个人连带着包里的东西,少说也快一百斤,孟行舟好像毫不费力一样,背负这些重量,走得还能比平时快。
  “谁让你背我了?放我下来,孟行舟!”
  夏桑子挣扎几下无果,只感觉腿上那股劲又重了几分,她说不上是生气还是无奈,锤孟行舟的背,身体不舒服,凶起人来都没有气势:“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你是教官,你现在背着我算怎么回事?放我下来,大部队都走好远了。”
  孟行舟闭口不言,步子不停,与大部队往反方向走,距离越拉越大。
  “孟行舟,你听见我说话没有?我让你停下!”
  “你要往哪里走啊,回基地大家都知道我们罢工了。”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受罚,我今天跑不动负重越野十公里了。”
  夏桑子说得嗓子都累了,身下这人跟木头一样,一声不吭,她放弃挣扎,换了一种方式跟他交流:“孟行舟,你要带我回基地?”
  孟行舟沉默几秒,最后脑袋左右晃动两下,算是摇头否认。
  夏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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