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灵根了?”四九傻了,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愁?
忧愁吧,不管怎么说,有了灵根修仙得道就有了门路,就能化成人形了,这是多么值得可喜可贺的高兴事?
可是高兴吧,它是怎么来的?和什么遭遇有关?会不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这么一想,也不能没心没肺地只记得高兴。
“会不会和碧水有关?”姨母突然解码了新奥秘,便一心认定是这么回事。反倒是四九,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洗精伐髓、解除禁制、还能生肌美颜的碧水难道还能助长灵根?这就有点儿离谱了。
茅屋水榭外山泉叮咚、流水潺潺,水榭周围是法术幻化出来的轻纱帘幕,将开阔的视野挡在朦胧轻纱之后。四九正坐在洒满花瓣的浴桶里沐浴,里面的浴汤正是从深潭里取来的碧水。
虽然知道,这里不会有别人,但四九还是不大能适应大白天脱光光这种事情,还是先在水榭里洗吧。
生肌美颜的效果是明显的,四九发现自己的肌肤更加白皙嫩滑,就连身体仿佛都更加轻盈柔美。水撩到一半,四九顿住了。
她一直忘了一件事。
初在洞庭醒来的她,胸口是有一片龙鳞的,那龙鳞不是蕴藏于体内,而是隐隐显于肌肤上。那时,她自己都能看到左胸上淡淡的鳞片,因为阿娘说龙鳞是好东西,她便没有多想,可是如今……刚刚洗浴的时候,几乎看不到鳞片了。
四九忙低头,细滑白腻的胸脯上,朱红一点挺翘,原来一片青色的地方,虽然细看还是有模糊的轮廓,但几乎淡的看不见了。
青龙吗?
她似乎只在东海见过龙,还是匆忙之间的一瞥,哪个是龙四子殿下都没看清。
而且,是和他有关吗?这世上应该不止这一条青龙吧?
那人间帝王还是真龙天子呢,不知道又算是什么龙?
遇到想不明白的问题,四九从来不会费脑经死磕,一转眼又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想到真龙天子,她不免又想到珩之。
他似乎知道自己是妖精呢,就这么再回去他会不会把自己架火上烧了?
第18章 江南花楼
不等她展开乱七八糟的联想,洞府里有人进来了。
四九察觉到是三七,连忙定神很快从空间里出来。
三七绕过菱花石床,就看到四九正背对着她坐在窗下,把玩着腕上的碧绿小虾。
“四九,你不去找你的心上人了吗?”三七来的有些急,说话还喘着气。
四九不明所以,她自然是要回岸上去的。不说珩之,红菱还等着她呢,还有那个宰相爹,可是把自己当眼珠子看的,要是不回去,他会疯吧?
“可是,我听阿娘说,她已经给东海的姨母发了消息,不久姨母应该就会来把你带回去。如果你还要回岸上,何不早做打算?”
原来如此。
四九对青容说,想到北海周围去找青荇草,要做多多的青荇糕,龟爷爷最喜欢吃那个。三七便自告奋勇要陪她一起。青容见有三七一起,便放心让她们俩出去玩儿了。
离开北海龙宫前,三七站在一从紫色珊瑚树旁对她说:“等陪你心上人过完这一生,记得回北海来看我,我等着听你讲人间的故事。”
告别三七,四九一跃回到空间里。
早年间,跟着龟爷爷她早已学过许多法术,包括化人,只因一直没有灵根,灵气无法聚拢,才迟迟不能化形。如今,有了灵根,无需定水珠也可以自由化人,她心中雀跃,在空间里反复练习了多次。
海中三日,人间三载。
透过碧波凌凌的水面,她看到一个正正二八芳龄的美貌女子,螓首蛾眉、翩然若仙。这正是化形后的四九,比之三年前,此刻的她犹如雨后春桃,芳香娇艳、美不胜收。
四月的京城,杨柳飘飞、春色满城。出门踏青的文人雅士成双结对,河边堤上绿苔满地,直延伸到雅园深处的台阶之下。京城人民最是喜欢八卦,尤其喜欢说些皇家秘闻,仿佛越是那不能说的越是藏着无穷趣味。
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人们还是不忘偶尔把那具有传奇色彩的宰相一家拿出来回味回味。
在人们的津津乐道中,隐在暗处的人很快便知道了那年后来的故事。
传说,在元夕夜里,一场大火险些烧光西市的店铺和百姓,突然天降神女带来一场酣畅大雨,这才解了西市人民的性命之危。
有人眼见,那神女容貌姝色,一身白衣临空而立,衣袂飘摇、仙风卓然。雨收风住后便不知所踪……
奇怪的是,此后也无人再见过宰相那同母亲一样天姿国色的女儿,康平郡主。是的,这是皇帝后来给宰相之女的追封。
怎么,宰相之女竟没了吗?传言自元夕后,康平郡主就大病一场,重病卧床,短短两月里便殁了。
祸不单行,正要接手兵马大元帅之职的宰相突然痛失爱女,本已伤心欲绝,不成想没几天,宫里又传来锦贵妃落水而薨的消息,还怎么都打捞不到尸身,宫中传言恐怕是发现的太晚,太液池里的鱼将贵妃吃了。
宰相的悲痛可想而知,谁知,自锦贵妃薨逝后,宰相除了大病一场、不言不语之外,倒也不曾再有无状失态的行为,人们都说,宰相怕是伤心过度,悲伤反而都埋在心里发不出来了。
也有人说曾在深夜见到宰相府有金光闪现,恐怕是宰相的遭遇痛感上天,有神仙降临府邸告诉他妻女在另一个世界的境况,这才使他不至于得了失心疯。
不管人们如何同情、揣测,客观的现实是康平郡主没了、宫里的一代红颜祸水锦贵妃也没了,文才武略的宰相痛失妻女后大病一场,然后在显庆二十年的春日里,不顾皇帝殷切的挽留,一人一骑奔赴边关,一去三年。
哦对了,这期间还有几件小事,例如,三皇子被封为魏王,封地崇州;四皇子被封为梁王,仍在京城;五皇子迎娶太仆寺卿家的嫡女为妃,封为荣王,封地晋州,离京城不远。
一时间,黄金单身汉的梁王一下子在京城炙手可热起来,无数名门淑女都梦想着能够进了梁王府。
这梁王也是个性情中人,只说自己命中的正妃还未出现,不能占了正妃的位子,只能给个侧妃的名分,就这样那想来的人也是前仆后继、不尽其数。
好在,梁王最后选的两位侧妃以及一房妾室那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倒也没辱没他王爷的身份。
而此时,显庆二十三年的春末,梁王正奉命在江南督查旱情,不在京城。
物是人非,连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安静的河边堤下,传来石子落水的扑通声响,周遭的游人依然兴致勃勃地吟诗品柳、风流自在,天空中还有几只风筝正飞的欢,不时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没有人注意到这不起眼的动静。
江南,苏杭,钱塘江。
清风楼是江中小岛上的一座花楼,它独树一帜的不是妓子有多美,而是接客方式——小岛四周树林阴翳、飞鸟云集,到晚上,密密树影下便挤满了大大小小的乌篷船。由伙计传了有红粉佳人小样与资料的册子给客人翻阅,被选中的姑娘打扮妥当便提一盏红纱灯登船。
这里卖的是琴棋书画的高雅,费用更是贵得惊人,普通人来不了,但格外受文人雅士的追捧。大概是因为这种文雅的噱头将低俗的内容掩盖,能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找一个比较好听的名头。
此刻,夜幕下浆声依依、灯影绰绰,河岸边泊满许多乌篷船,船头一盏纱灯,红澄澄的暗影便在摇晃的波光里跳跃。
这几日,恩客倒是来的少了,听说,京城来了钦差。
美人也少有倚在船头红袖招摇的模样,不似几月前那样热闹肆意。
到底,一场席卷江南的疫病让这声色犬马之地也添了些仓惶,更不要说遍布巷陌的穷苦百姓们了……人们便不由自主想到解了这场疫病、挽救无数性命的青衣公子,有人说,那是天眷之子、也有人说那便是此次北下江南的钦差大人……
而人们口中的钦差大人,此刻正在其中的一条小船上。
他斜倚窗下,修长的指间夹着一只高脚酒杯,不时微呷一口,另一手上托着一个墨绿的荷包,上面是松竹的刺绣。赵昊看着那荷包,神情冷淡,愈加成熟的俊美面孔在阴影里更加捉摸不定。
里面还装着那枚朱黄交叠的平安符,那一晚,从水里带回来的荷包里除此外还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瓷瓶,她说过,里面的东西叫补元丹,可以医百病、解百毒。
果不其然,喝了融有补元丹的井水,一夜之间席卷余杭的瘟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控制住,多少人因为它重获新生。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只给我留下这样一只荷包便销声匿迹?现如今又在哪里?
“公子,莫非那荷包比奴家还要好看?自进了这门,您还不曾看奴一眼,人家要伤心了呢!”花魁王月娘正跪坐在旁边展示茶艺,优雅从容地将斟好的茶盏递给面前的客人,抬头时花容带笑、媚眼如丝,像带着钩子一般看着他。
“苏杭才情双绝的王月娘便是你?”
闻言,王月娘眼波一转,娇笑到:“正是奴家,难不成是我王月娘名不副实,让公子失望了?”
只见视线一直不曾落到她身上的男人端起酒杯呷了一口,继而,食指一挑,那酒杯便骨碌碌滚落在厚厚的毡毯上。他长臂一伸,月娘还没反应过来,衣襟上的帕子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那帕子在他手中被拉开,在鼻尖轻嗅几下,又被手指团成一团擦了擦手中不存在的残酒蹂、躏一番。
月娘看的喉中一痒,他的面容那样俊美,一举一动都优雅出尘,就连鼻尖轻嗅时闭着的眼睫仿佛都藏着无尽情、欲,即使他面无表情,甚至擦完手就将帕子扬进了江水中,她还是幻想着一种可耻的情境,她愿意成为他手中的帕子,即使被他蹂、躏、摒弃。
第19章 月下美人
“月娘天姿秀色,自然是名不虚传的。只是,在下有些好奇,月娘这样出尘脱俗的人物,顾世仁顾大人怎舍得撇下你一个人在这脂粉堆里打滚?怎么没求他赎你出去?”
月娘猛然回神,正捻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继而镇定一笑:“公子连看都不看奴一眼,天姿秀色、出尘脱俗这样的话都是勉力而为吧?更何况,世人多欺诈,我在这红粉堆里不见得比顾大人后宅差了,反倒是那大户人家的后院才真真的红颜葬身之处呢。”
没想到这倒是一张难撬的嘴。
赵昊收起荷包,阖眼靠着船舱,轻声道:“听说月娘尤善歌舞,今日在这小船之上倒是不方便起舞,不如就唱上一曲,让在下也饱饱耳福。”
一曲渔家傲便在这夜幕小舟中飘扬而出,清脆婉转的歌喉、一唱三叹的余韵,让人如坠梦中。
赵昊觉得自己大概真的醉了,听着听着,仿佛听到了靑婉的声音,她穿着一身湖色襦裙,娇俏地对着他笑:“珩之,你还好吗?我回来了,你是不是认不出我了?”
“哼!你这个大色鬼,三妻四妾还不够,还来花楼听曲,以后我也给别人唱去,不给你听。”她似乎慢慢飘远了,云雾朦胧中,有悠远的小调传来……
“满城烟水月微茫,人倚兰舟唱,长记相逢若耶上……”那熟悉的嗓音、触动心弦的曲调,仿佛山间清露坠落、泉边繁花乍开,他惊醒过来。
本以为只是梦一场,隐约中却听到船舱外传来的调子:“……长记相逢若耶上,隔三湘,碧云望断空惆怅……”他猛然坐起,几步掀开帘子,走到船头。
紧靠船舶的林中,果真立着一个身着蓝衫的女子,月华下,美的惊人。
赵昊一时怔愣,正待细看,那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红纱灯眼看就要登上旁边的那艘小舟。他不觉拧眉,这女子难道是楼里的姑娘?可是……这样的女子,这里不该是她来的地方,她怎能来这里?
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自己为何会为一个连面目都没看清的女子动气?
这一刻,他只是觉得不能放她此去。
“等等!……敢问姑娘,刚刚可是姑娘在唱曲?”
四九回身,月光下琉璃一般的眼睛眨了两下,便笑了:“是我啊,公子觉得好听吗?”
看到她的模样,赵昊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十三岁的靑婉。
“清音绕梁而不绝,人间难得听到。”
“公子真会说话,既然你喜欢,那我不去他那里了,我来你这里吧?”四九随手指了旁边的乌篷船,便踏着步子上了他的船。
赵昊一时不知是该拒绝还是答应,犹豫间她已经来到自己面前。
“敢问姑娘芳名?”
四九没有立马回答,将手中纱灯挂在船头那盏纱灯旁边后,才转身说到:“家人都叫我婉婉,公子也这么叫我吧。”
看着船头的两盏纱灯,赵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里的规矩船头挂了红灯就代表招了姑娘在舱内,一般人看到轻易都不会来打扰,挂了几盏灯就代表这里有几个姑娘。
这下好,本只是不想见她堕入风尘才叫住了她,现在弄得倒像自己急色才横刀夺人似得。
而且这闺名,在嘴里滚了几遍,觉得真是与靑婉相似,但到底没叫出口,这般乳名似得,非亲近之人叫了都是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