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秋一愣,连忙跟上。
“多谢李公子。”陆玉簪平缓了下喘息,朝着李恪屈膝道谢。
李恪眼底藏着惊喜,“四姑娘不必客气。”捏了捏手里的荷包,递上前。
翠色双手接了过来,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
李恪忍不住对陆玉簪道,“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四姑娘还是莫要亲自来追,万一他还有同伙,你们两个姑娘家恐有危险。”
陆玉簪脸红了下。
翠色赧然,小声道,“是奴婢自个儿不由自主地追了上来。”
“那你日后切莫在如此冲动。”
翠色红着脸应了,觉得这位庆王府的大公子当真温良和煦,去年腊月,四姑娘去城外净莲庵为崔婶做百日法事,险些做不成,幸亏恰巧在那探望李二姑娘的李公子出手相助,才顺利举行了超度法事。
这时候,后方传来陆诗云细细柔柔的呼唤,“四妹。”马上又变成了惊讶,“李公子?”
李恪情不自禁地眼神失落了一瞬。
毫无所觉的陆玉簪主动向款款而来的陆诗云解释,“三姐,多亏李公子拦了下,才找回了荷包。”
陆诗云忙福身,“多谢李公子出手相助舍妹。”
李恪收了收笑,客气道,“三姑娘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陆诗云寻着话题,“那小贼呢?”
李恪:“那孩子见状不妙扔掉荷包便跑了,人山人海也没必要对个孩子穷追不舍。”
“李公子说的是,那孩子瞧着不过十岁,想来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也不至于走上歧途,得饶人处且饶人。”陆诗云说的宽宏大量。
翠色尴尬的红了下脸。
李恪笑笑,“三姑娘心善。”
陆诗云腼腆一笑。
寒暄两句,双方分开。
“可真巧,没想到会遇上李公子。”陆诗云状似随意的说道,视线落在陆玉簪脸上。
陆玉簪笑了下,“灯会集中在这几条街上,这一路走来我们不是遇上了好些熟人。”
陆诗笑笑,“四妹说的是,这次翠色荷包能找回来真要多谢李公子了。”
陆玉簪点了点头。
见她神色如常毫无异样,陆诗云觉得自己想多了,遂拨了拨腰间的佩饰,“这街上鱼龙混杂不太平的很,咱们还是去找找二姐吧,若有什么,可是罪过了。”
陆玉簪向来顺从,应了一声好。
……
再说花船上,陆见湛遇上一个朋友,道了一声,“你们先听着,我去去就回。”陆见湛一走,符骥和陆见游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种长辈离开的如释重负之感,表兄弟俩互看一眼,都发现对方面庞通红。
十五岁的少年,干的最出格的事,就是学人家风流倜傥,跑到风月场所假装自己是个大人,一掷千金喝花酒。真刀真枪一次都没干过,对男女之事两个人都是半懂不懂的状态。
陆家管得严,陆见游院子里丫鬟样貌平平无奇,人更是规规矩矩,敢勾引主子妄想当姨娘的,心思刚冒头就被南康长公主灭了。
而符骥,顺阳长公主倒是不管这个,哪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还在符骥出精之后善解人意地安排了两个漂亮丫鬟,就是给他学习人伦的。奈何符骥孩子心性,压根还没开窍,白瞎了两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还被嫌弃碍手碍脚给打发了。
他们平日里去的那些风月之地,偏向于雅致含蓄,里面的姑娘也颇为矜持,哪有眼前这么直白奔放的。
陆见游和符骥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犹如捍卫贞操的良家妇女,而旁边的姑娘们则成了调戏美人的恶霸。
这两个姑娘阅人无数,一眼就瞧出这是两个雏,还生的眉清目秀样貌堂堂,登时起了玩心,也存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理。谁说只能让男人占女人便宜,女人照样也能占男人便宜。
陆见游和符骥被弄得手忙脚乱面红耳赤,“有话好好说,你们放手,别,别动手动脚啊!”
慌里慌张的模样逗得两个姑娘更加主动,摸一把脸,蹭一下胸,掐一下腰,扯一扯腰带……
“这是唱哪出呢!”傅延年手上搂着一个艳丽丰满的女子出现,嘴里啧啧有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风萧馆来着。”
风萧馆,城内有名的象姑馆,里头是各色各样的美男子,因被永淳公主堂而皇之地光顾过而名声大噪。
傅延年这是在讽刺陆见游和符骥扭扭捏捏不像来玩的,倒像是被玩的兔儿爷。
还别说,陆见游真的产生了这样可怕的错觉,趁着身旁这姑娘愣神的空档,陆见游推开她站了起来,把一荷包碎银子都抛了过去,故作凶狠地警告,“你别动手动脚,我就是来听曲,再这样,我翻脸了。”要不是船开了,他都想跑路,这姑娘太……太不含蓄了!
“来花船上听曲,符侯爷陆三少好雅兴。”傅延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你们俩不会还没开过荤吧?”
“要你管!”小小男子汉陆见游莫名觉得耻辱,色厉内荏。
在傅延年这宛如不打自招,那眼神彷佛看着什么神奇的东西,还有一种高高在下的藐视,“合着还是两只童子鸡,赶紧回家喝奶吧,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周围之人哄堂大笑,尤以傅延年笑得最大声。
被死敌如此嘲笑,符骥都快气炸了,“你才童子鸡,你全家都是童子鸡。”
傅延年轻挑地捏了一把身旁女子的酥胸,“宝贝儿,他说我是童子鸡。”
那女子娇笑一声 ,轻捶一把,“讨厌,”又风情无限地溜一眼符骥,“公子是什么,奴家自己清楚就行了。”
傅延年挑衅地斜着符骥,这两年和符骥对上,他吃亏的次数居多,今儿总算是扳回了一局。
怒气上涌的符骥气红了眼,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舱房内了。
玫红色齐胸对襟襦裙的女子含情脉脉望着他,眼里带着钩子,欲语还休。
符骥皱皱眉,福如心至,摘下腰间玉佩,望望门口小声道,“你叫吧!”
女子一头雾水。
符骥脸色微红,支吾了下,“这会儿你该怎么出声就怎么出声,完事了,这块和田玉佩就是你的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女子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匪夷所思地看着符骥,“公子?”
符骥不耐烦,“让你叫你就叫,哪有这么多废话,叫得好了还有赏。”
女子盯着那块和田玉看了几息,一看就是好东西,少说得几百两,没准能上千,这么好挣的钱,自然是要挣的。
她扭着腰肢儿走过去。
“你别,别过来。”心有余悸的符骥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都抖了。
女子悄悄翻了一个白眼,指指面朝着江河的舷窗,凉凉打趣,“公子喜欢开着窗办事儿,奴家倒是不介意的。”
自知闹了笑话的符骥脸色爆红,飞快蹿过去关上窗。
女子不着痕地扫一眼符骥的腰下,可惜地啧了一声,年纪轻轻相貌堂堂,居然不行。
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玉佩,那女子开始呻吟嘤咛,越看这玉佩越值钱,声音里不由带了几分愉悦,忽然,女子停下来,小小声道,“公子,这种事哪能只有我一个人出声啊!”
躲在一旁脸红的能滴下血来的符骥打死也不肯配合,粗声粗气道,“我就是不爱出声,怎么了。”
女子差点笑了场,这小公子怎么这么逗,哪来的奇葩。见他凶巴巴的瞪过来,赶紧干起活来,看在银子的份上,奇葩算什么,神经病都能忍。
门外被陆见游拉过来救场的陆见湛嘴角抽了又抽,符小子自己是个傻的,把别人也当成傻的了,这小子越看越傻,傻的还挺可爱的。
陆见湛目光逡巡一圈,差一点又想出言讥讽的傅延年在他逼视的目光下灰溜溜的走了,论理符骥身份比陆见湛高,但是傅延年不怕符骥,却怕陆见湛,大概是纨绔子弟对上青年才俊的自卑吧。
傅延年都走了,其他人更不敢凑这热闹,纷纷撤了,至于撤了之后怎么乐就是他们的事了。
陆见游忍笑忍得脸都变形了,不得不捂着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陆见湛自个儿也绷不住,傻是傻了点,不过人倒是挺正派的。
“没想到符小骥是这样的符小骥!”这一声喟叹来自于站在栏杆前的陆夷光,她手里拿着一支千里镜。
背靠着栏杆的昭仁公主不以为意,“这家伙名声在外,你今天才发现啊,够迟钝的。”
陆夷光一想也是,她还听说这家伙跟人斗富,用一千两银子包了一个头牌游湖来着。哪能因为他傻就觉得他不色,这分明是不相干的两码事。
陆夷光正色道,“以后不许三哥和符骥鬼混了,看看,都带他上哪儿去了,怪不得那会儿不许我们跟着呢,合着去干这种事。”
“我觉得吧,”昭仁公主决定说一句公道话,“你二哥也在,没准是湛表哥的主意,他们三个人在一块,明显是湛表哥说了算。”又悄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湛表哥看着也不像是什么特别特别正派的人,他逛花船,自己一点都不惊奇。
这京城里的公子哥儿,有几个没去过风月之所,自己不想去,交际应酬也会过去,大家都去你不去还得被笑话。
“不可能,我二哥才不是那种人,肯定是符骥提议。”对于自己的兄长,陆夷光有着谜之信任,在她眼里,自家兄长那是最完美的,哪怕是最不争气的陆见游也只是胸无大志而已,人还是很正派的,怎么可能去这种地方鬼混。
昭仁公主睇了她一眼,“别自欺欺人了,哼哼,他们在你面前当然是正人君子,在外头可就不一定了,那些公子哥最喜欢成群结队寻欢作乐,说不准你大哥都喝过花酒。”
“胡说!”陆夷光用力地拍了拍栏杆,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大哥更不可能去喝花酒,那些姑娘还能比我大哥好看不成,我大哥过去,那不是花钱找乐子,而是花了钱被别人找乐子。”
昭仁公主发现自己完全无言以驳。
过来送河灯的陆见深差点扔了手里的莲花灯,在他离开的这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61章
正月十五, 上元佳节。
皇帝在勤政楼设宴款待贵臣戚里, 勤政楼前有一巨大广场,可供上百人同时表演, 坐在勤政楼的观礼台上, 广场内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广场上胡旋舞、走索、霓裳羽衣舞、拍板、箜篌、吞剑……奇术异能歌舞百戏你方唱罢我登场, 令人应接不暇。
陆夷光和昭仁公主有说有笑地点评着,说着说着两人争论起来,忽然,站在背后伺候的宫女连翘低声提醒, “公主, 郡主,陛下召您二位。”
陆夷光和昭仁公主止了话音, 笑盈盈地转头望着最上首龙椅上的皇帝, 皇帝冲她们招了招手。
陆夷光狐疑了下, 面上笑容更欢喜, 与昭仁公主直起身走了过去。
下首贵戚群臣眼望着广场上精彩绝伦的表演, 余光和耳朵的注意力却分到了最高处, 帝王的一举一动都牵扯人心。
“说什么呢, 怎么像是在争论?”皇帝和颜悦色地开口询问。
昭仁公主便道, “我说吞下的那剑是假的,可以收缩, 要不然肠子早就戳烂了, 可阿萝言之凿凿说吞假剑的那都是不入流的杂技团, 能进宫表演的都是有真本事的, 伶人吞的是真剑。”
昭仁公主满脸不信,“那么长一把剑怎么可能吞进去,父皇您说是不是?”
“怎么不可能,早两年我看这个戏法的时候亲自检查过一回,那剑货真价实。”陆夷光那时候也不相信,觉得剑上有机关,想弄一把回家玩,结果发现那个真不能随随便便玩。
昭仁公主笃定,“你被骗了。”
“我大哥也检查过的,就算我被骗了,我大哥怎么可能被骗。”陆夷光语气坚定。
“深表哥逗你呢!”昭仁公主掷地有声。
陆夷光不高兴,“不可能。”又眼巴巴望了望坐在下面的陆见深,寻求支持。
陆见深好笑,见皇帝也看了过来,他便从席上站了起来,作揖回道,“禀陛下,微臣当时亲自检查过那柄剑,确无机关,也亲眼看着他吞入腹中。”
昭仁公主坚持己见,“肯定施了障眼法,”她摸了下肚子,“一把剑怎么可能插进肚子里,还不得疼死。”
在座众人也不由自主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一些人觉得昭仁公主言之有理,另一些人则出于对陆见深的信任,觉得陆见深怎么可能被小把戏骗过,自古民间出高人,有这本事也挺正常。
皇帝也起了兴致,“让那伶人亲口说便是,他还敢欺君不成。”
陆夷光和昭仁公主皆是信心满满的互看一眼,都觉得真理掌握在自己手中。
皇帝看得高兴,“这样吧,”他将绕在手上的念珠放在御案上,“朕给你们添个彩头,谁说的对,这串念珠便赏了谁。”
这串念珠共有九九八十一颗,代表九九纯阳之气,也代表老君八十一化,颗颗圆正明朗,一看就不是俗物。众人没少见皇帝手拿这念珠,是他心爱之物。
若是旁个,许要诚惶诚恐道不敢要皇帝心爱之物。
陆夷光和昭仁公主却没这压力,她们从小就知道,皇帝赏什么,千万别假客气,兴高采烈地收下才是最正确的。
两人欢欢喜喜的谢恩,自信地犹如自己那念珠已经是自个儿的囊中之物。
皇帝就爱她们这天真漫烂又活泼的性子,眉眼含笑地打趣,“输了的那个可不许哭鼻子。”
“记住了,不许哭鼻子哦。”昭仁公主冲陆夷光皱皱鼻子。
陆夷光:“笑话,我什么时候输不起了,这话留着你自己用吧。”
斗着嘴,那表演吞剑的伶人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道剑是真剑并无机关。
昭仁公主不信,亲自检查了一回,虽然没有开刃,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家伙。皇帝也饶有兴致地检查了一遍,见昭仁公主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再表演一次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