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夷光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正不知道说什么呢!
陆玉簪何尝不尴尬,也看出了陆夷光的尴尬,顺势告辞。
“你们怎么凑一块了?”昭仁公主好奇,她和陆夷光什么关系,哪里不知道她和陆玉簪关系尴尬,曾经的堂姐变成了庶母,搁谁都不自在。都是父皇造的孽啊!
陆夷光道,“恰巧遇上了。”
昭仁公主哦了一声,兴奋起来,“我跟你说啊,大后天,七哥他们就要回来了,我打算上街凑热闹。”
与陆夷光不谋而合,这一去就是四个月,她还怪想陆见深和陆见游的,也不知道这两人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北边的风沙吹皱了脸。
一晃眼,就到了大军进城的日子。
陆夷光和昭仁公主轻装简行早早离开西苑,上了茶楼等待。
随着欢呼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大军缓缓进入茶楼前的大街上。
“我看见你未来公公了。”陆夷光敲着栏杆。
镇北侯萧琢作为此次战役的统帅高坐在黑马上,金戈铁甲,威严如天神。他此次进京除了接受皇上犒赏,还要主持昭仁和萧玉锵的婚礼。
饶是昭仁公主都红了红脸,轻轻的推了下陆夷光。
“哎呦呦害羞了!”陆夷光挤眉弄眼。
昭仁公主瞪她一眼,“看见深表哥了。”
陆夷光挑了挑眉,放她一马,翘首望出去,在萧琢几个马身距离外发现了陆见深。毕竟他只是监军,最出风头的位置要让给武将和宁王,所以位置靠后,但是一点都妨碍大家发现他。
一群铁甲将士中间的红袍文官,尤其这文官还生的面如冠玉,彷佛黑夜中的大灯笼。
这样的灯笼还不只一盏,陆见深和宁王犹如两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插在部队中,成为目光聚焦中心。
夹道两边的大小姑娘恨不得变成飞蛾扑过去才好。
陆夷光被自己脑补得拍着栏杆笑个不停,把陆见游抛在了脑后,可怜了小兵打扮淹没在人海的陆见游,一心想着显摆下自己的新形象。
马背上的陆见深也发现了乐不可支的陆夷光,微微一挑眉,这丫头又在傻乐什么?
对上陆见深望过来的目光,陆夷光用力地摇着手向他打招呼,奉上绚烂如花的笑容。
陆见深嘴角扬起,耳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可他却觉得无比安宁。
宁王抬眸扫了一眼茶楼。
昭仁公主扬手,她可不能输给阿萝。
宁王颔首一笑,不经意间撞上陆夷光的视线。
陆夷光毫不吝啬地送上笑容。
宁王看她一眼,也笑了笑,然后转开视线。
陆夷光:“……”果然高攀不起了,幸好她也没想高攀来着。转眼间又触及萧琢的视线,陆夷光忙笑了笑,这可是昭仁的公公。
萧琢原是看未来儿媳妇的,见小姑娘笑颜如花,便也笑了笑。
原以为这姑娘是清猗侄女,不想竟是金枝玉叶。
想起师兄说早年清猗十分疼爱,不知清猗是否知晓她的真实身世。以清猗淡薄的性子,该是不知道的吧。
萧琢低叹一声,多思无益,身份是假,感情总是真的。
“咦,怎么还有一辆马车?”陆夷光看见了缀在后面的马车,不像是载物的,倒像是坐人的。
不等旁人回答,陆夷光击了击掌,“是不是那位被俘的公主?”
昭仁公主:“应该是吧。会带兵会打仗,不知道长得漂亮不漂亮?”
“漂不漂亮有什么关系,人家靠本事吃饭又不是靠脸。”陆夷光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佩服,虽然这位鞑靼公主是俘虏,但是就她听来的那些事迹,陆夷光觉得她挺了不起的,一个女人做到了很多男人做不到的事。
不过这种不可对外人道的佩服很快就烟消云散,因为陆夷光听到了有关于这位来自鞑靼的妥临公主和她的深表哥之间的流言。
据说妥临公主和陆见深不打不相识,互生情愫。
据说鞑靼和大周要和亲,而和亲的双方就是妥临公主和陆见深。
据说陆见深会作为大周使者和妥临公主返回鞑靼,替大周监视鞑靼一举一动。
据说皇帝答应了!皇帝还想扶持妥临公主做女王一统草原,陆见深就是王夫。
据说……陆夷光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人说,女人一定不要远嫁。换成男人也不行啊!这人生地不熟,受了委屈都无处哭诉。
一想妥临公主纳了三宫六院左拥右抱,而孤立无援的大哥只能默默忍受,还得忍辱负重收集情报传递回京。
陆夷光表情裂了,一把抓住川穹,“父皇在哪儿?”
第111章
翠微宫里, 燕王玩笑一般说道, “思行着实招人喜欢,妥临公主连姑娘家的矜持都顾不上了。”
皇帝抬头看一眼燕王, “她倒是个有眼光的。”
燕王闻言, 觑着皇帝的神色道,“既然妥临公主有此意,何不让思行娶了她。妥临公主外有我们大周在背后支持, 内有思行辅佐, 何愁不能控制草原, 自此北边再无兵祸。”
燕王对陆家不满已久, 若非陆家多管闲事, 宁王早死的不能再死。宁王死了, 一切也许就能回到正轨上来。眼见着这一年马上就要过完, 而太子还活生生的, 同时宁王屡建奇功,燕王心焦不已,错了,错了, 都错了!
眼下陆见深落难,他忍不住起了落井下石之心, 并且付诸行动。
漫说能不能顺利当上王夫, 便是当上了, 堂堂七尺男儿活在妻子阴影之下, 对陆见深这样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而言, 也是奇耻大辱。
皇帝目光微动,一下一下捻着手上念珠,看向默不作声的太子和宁王,“你们怎么看?”
太子嗫嚅了下,一面觉得燕王说的有点道理,一面又想起陆见深的好,不久之前,他还刚刚承了陆徵一分恩情来着。
太子道:“这不就成了入赘,思行是南康姑姑的嫡长子,姑姑如何舍得。”
“太子此言狭隘了,这门婚事可以加强大周与鞑靼友好关系,有利于巩固边防,更有助于我大周文化传播,教化鞑靼百姓。再说的透一点,思行是代表朝廷监视节制鞑靼,以防鞑靼有异心,这是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事!姑姑姑父深明大义,必然舍得下。”燕王义正言辞。
太子涨红了脸,想反驳却找不到话。
皇帝抬眼看着宁王。
宁王拱了拱手,“父皇,鞑靼战败,妥临公主为俘虏,有何资格提要求。便是要和亲也轮不到他们来指定人选。思行重创鞑靼,立下功劳,我们却将他送往鞑靼,置他于险地。可不是要寒了文武百官的心,百姓又该如何想朝廷。”
燕王脸色白了白,只顾着泄愤,没想太多。
太子的脸色也跟着白了,他怎么就没想到。
台上的皇帝将三个儿子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置可否,片刻后才淡淡道,“不日鞑靼使团抵京,便由你来接待。”言下之意,由宁王代表朝廷和鞑靼谈判,显然皇帝更认可宁王的话。
太子和燕王脸色齐齐一变。
……
且说陆夷光处,被抓着手腕的川穹见她如临大敌,急问,“公主怎么了?”
陆夷光:“你没听见吗?大哥都要被送进虎穴了。”一着急,陆夷光称呼都不自觉改回来了。
川穹:“……公主,这只是流言而已。”
陆夷光严肃脸:“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万一是真的怎么办,我哪能眼睁睁看着大哥被推进火坑。”
川穹:“可万一要是假的,公主这么贸贸然跑到陛下那也不妥,不如咱们再确定下也不迟。”
陆夷光闻言点点头,赞赏地看着川穹,“还是你机灵。”
川穹笑:“您是关心则乱。”
“准备马车,我去一趟公主府。”她要去问问情况看。
川穹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陆夷光就坐上马车,离开了西苑。
心急如焚的陆夷光催促,“快一点。”
归来之后,陆见深得了五天假期,今天正巧没有出门,留在家中休息。
闻说陆夷光来了,陆见深喜上梢头,站起身相迎。
南康长公主不在府中,她在隔壁探望庆太妃,老太妃感染了风寒。
这就是嫁的近的好处,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有个病痛,远嫁的女儿知道了也只能干着急。嫁的近就没了这种烦恼,一有头疼脑热,抬抬脚就能过去尽孝心。
多好,所以千万不能远嫁!
陆夷光小脸上一派肃穆。
远远走来的陆见深见了,笑容微微一敛,走近后温声询问,“可是遇上难事了?”
陆夷光点点头,目光担忧地望着他。
陆见深疑惑,在陆夷光把伺候的人赶得远远的之后,疑惑更胜。
陆夷光深吸一口气,“我都听说了。”
陆见深一愣,瞬息之间猜到了什么,却不是很肯定,他笑了下,“你听说了什么?”
陆夷光:“就是那个妥临公主想招你做驸马的事,是真的吗?”
陆见深牵了牵嘴角,透出一丝勉强,“无稽之谈,你还当真了。”
陆夷光心里瓦凉瓦凉,“到了现在你还想骗我,我都听说了。”
陆见深垂眸看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陆夷光着急,眼巴巴的问,“这么荒唐的要求,父皇不会答应的的吧?”
“不会的。”陆见深语气安抚。
陆夷光却没被安抚到,能够兵不刃血的控制鞑靼,陛下真的不动心吗?他若动了心,哪里还有大哥反对的余地。
陆见深扯了下嘴角安慰,“你别多想,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望着强颜欢笑的陆见深,陆夷光哪能不多想,大哥笑都笑不出来了,可见十有八九是真的。他原有大好的前程,却要被当做和亲的棋子,深入虎穴卧薪尝胆。
她眼睛里的忧虑太过浓郁,原想借机试探一下她的陆见深开始不忍,“你放心,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皇帝不会答应,便是皇帝想答应,他也有把握打消皇帝念头。
陆夷光却是觉得他这都是为了安慰他,确认,“大哥你不想娶她,对吗?”
“怎么又喊错了,”陆见深无奈的拍了下她的头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是在人前还是人后,都不能再唤我大哥。”
陆夷光没空跟她掰这个,遂道,“下次不会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让我娶吗?”陆见深眼望着她,目光温润如水。
陆夷光毫不犹豫地摇头,“当然不想。”
陆见深:“为什么?”
陆夷光:“异地他乡大哥肯定很孤独,周围都是异族人,睡觉都不踏实,而且那个公主以后肯定会有很多男人,那你怎么办!还有姑姑姑父二表哥三表哥他们肯定舍不得!”
就知道得不到想要答案的陆见深心里一叹,忍不住自欺欺人,“那你呢?”
“我当然也舍不得啊!”陆夷光道。
陆见深翘了翘嘴角,虽然知道她的舍不得不是他要的那个舍不得。
陆夷光目光坚定,“你放心,我会求父皇别答应的。”
陆见深失笑,“不用你去求,陛下不会答应的。”
已经认定皇帝想让陆见深和亲的陆夷光想:大哥又在安慰她了。
回到西苑,陆夷光径直去找皇帝,皇帝正在观里打坐。
陆夷光等了一会儿,才等皇帝打完坐。
进入大殿之后,陆夷光望了望巨大的三清尊者像,默念,“道尊勿怪。”然后对着皇帝跪了下去,“父皇,阿萝想求您一件事。”
皇帝吃了一惊,嗔道,“你这孩子,有什么直说便是,父皇哪一次不应你了。”
可这次是国家大事,陆夷光心里没底。
皇帝看看她,“说吧,什么事?”
陆夷光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地说道,“父皇,我喜欢深表哥,我想招深表哥为驸马。”
皇帝愣住了。
陆夷光目光不闪不避。
“你喜欢思行?”皇帝愕然。
陆夷光点头,“请父皇成全!”
皇帝眯了眯眼,“你是不是听到了那些流言,以为朕要让思行娶妥临公主?”
陆夷光面露赧然之色,“女儿以前只以为自己对表哥只有兄妹之情,可直到听说那些话之后,女儿心里难受的紧,才发现,发现……”她低了头,彷佛不好意思。
皇帝晃了下佛尘,“你是真的想嫁给思行,还是只是不想让思行和亲?朕可以向你保证,朕从未想过让思行和亲。”
陆夷光才不信,父皇肯定是在诈她,“我是真的喜欢深表哥,表哥生的那么俊俏。”
皇帝:“……”是挺俊的。
陆夷光:“对我又好。父皇也知道这一阵我见了不少儿郎,见得越多我就越发现深表哥的好。”
皇帝暗暗比了比,不如思行多矣。
陆见深这个外甥,他向来是喜欢的。当年永淳追着他跑,一度也动过招来做女婿的念头,可想想陆氏一门双驸马,荣宠太过,便歇了心思。
眼下阿萝求了,望着她殷殷切切又紧张的脸,皇帝心头一软,既然她喜欢便遂了她的心愿。
“你这孩子,是不是要遇不上这事,还发现不了自己的心思。”皇帝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夷光害羞的摸了摸鼻子。
皇帝:“起来吧!”
陆夷光眨巴眨巴眼,“父皇,您是答应了?”
皇帝揶揄,“不答应还能怎么办,你还不得哭鼻子。”至于陆见深喜不喜欢,那不他的考虑范围内。
陆夷光嘿嘿一笑,情真意切道,“父皇,您对我真好!”连国家大事都妥协了,她发誓,只添这么一次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