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火能够消除一切罪孽,令众生解脱轮回。
她有罪,她的孩子也有罪,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希望下辈子投胎,她能做个男子,再不用受这无子至苦。若是有缘,他们可做一对父子。
望着大火外叫喊的太子,太子妃又想到了一个心愿,愿母子二人生生世世与这个男人再不相遇。
东宫一场大火,烧死了太子妃,一尸两命。
太子经受不住打击,现场晕厥。
太子妃临终那句话传遍了整个皇宫
太子妃问太子,“殿下,我有罪,可我从来没有主动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你信吗?”
有人说太子妃是畏罪自杀,但是陆夷光不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不信生命最后一刻,太子妃还在撒谎。对于姚家所作所为,太子妃真的毫不知情。
然而没人相信太子妃是无辜的,便是她自己也是将信将疑。
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大抵如是。
太子妃该是如何的绝望心寒,尤其是作为丈夫的太子,也不信她。
太子不信太子妃,陆夷光知道,因为她撞见过太子向皇帝求情,太子他说,“……儿臣万万没想到姚氏她竟如此泯灭人性……”
撇清关系,赶紧自保。
……
太子妃自焚一事闹得皇宫气氛压抑,便是西苑也受到影响,王保抓了几个嚼舌头的宫人以儆效尤,才压下了到处可闻的议论。
陆见深见陆夷光心情不畅,便带她出门散心,出去之后,陆夷光发现不少百姓议论此事。
陆夷光听了两耳朵,死者为大,相信太子妃不知情的人多了,同情之余,对姚家口诛笔伐。
鉴于此案影响恶劣,万众瞩目,审理判决速度极快,姚夫人以及她的帮手都被判了斩首,逃走的邪道和徒弟三人也被捉拿归案,判了五马分尸。
尘埃落定,却让人心有余悸,朝廷开始严打妖言惑众的道士和尚。
陆见深定了临江的一间厢房,窗外就是浩渺无边的湖面,再远处是青山。
陆夷光却是无心欣赏。
“还在想太子妃的事?”陆见深无奈道。
陆夷光点点头,撑着脸道,“要是相信她的人多一点,太子妃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决绝。”
陆见深倒了一杯茶推给她,“在那样的证据下,身为外人,没有必须相信她的义务。对她而言,外人信任与否并不重要,真正击垮她的是那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是太子的不信任。”
陆夷光默然,半响后茫然,“十年朝夕相处,太子也不了解太子妃是怎么样一个人吗?”
陆见深望着她,“并不是所有夫妻都心意相通。”
陆夷光想起了太子,太子病了,他还去探望过,形销骨立,显见的伤心之至,实在很难和之前那个急着撇清关系的形象联系起来。
回想前几年,太子夫妇二人可是公认的神仙眷侣,哪怕太子妃无所出,太子依然爱重太子妃。那时候她还在想,自己以后也要找这么情深意重的一个丈夫。
可才几年光景,感情面目全非。
“是不是妻子要是生不了儿子,丈夫就会变心,”再想想周围情况,“无论刚结婚的时候多么恩爱,几年之后都会形同陌路?”
几十年恩爱如一日的夫妻,她见过的屈指可数。
陆见深目光变得幽深,“怎么会,这世上有人不幸,自然有人幸运,端看各人缘法。”
陆夷光叹气,“我觉得我是没姑姑这么幸运的,遇上姑父这样的好男人。”专一、能干、顾家又体贴,老夫老妻了还会手牵着手逛园子赏花。
也许其中有公主这个身份的作用在,可偷吃的、无能的、当甩手掌柜放纵的驸马比比皆是。
她也是公主,可她觉得自己肯定没这好运,放眼望过去,一个能入眼的都没有。
“我不好吗?”陆见深微微扬眉。
陆夷光一愣,笑,“你当然好啊。”简直就是姑父的年轻版。
“可我又不能嫁给你。”陆夷光叹气,好男子都是兄长,伤心死人了。
“为什么不能,”陆见深语调戏谑,“我们不是赐婚了么?”
陆夷光一愣,小声道,“那是权宜之计啊,假的。”
陆见深半真半假的说道,“干脆假戏真做得了,总比找个陌生人凑合,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寻到的是良人还是狼人。”
陆夷光呆住了。
第120章
“大哥你又作弄我, ”陆夷光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随手抓了插了一块水果,“唔, 这橘子一点不甜。”
陆见深看她半响, 笑了笑,推过去一叠梨子,“这梨子比较甜。”
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懂, 会紧张会尴尬已经比之前有进步。
在外面用了膳, 陆见深便送陆夷光回西苑。
陆夷光趴在床上, 软枕已经被她蹂躏的不像样。
大哥真是的, 怎么可以开玩笑, 陆夷光眨眨眼, 可那神态语气又不像是开玩笑?
假戏真做?
找个陌生人凑合, 人心隔肚皮。
说的也有那么点道理。
嫁人实在是太恐怖, 就拿太子妃来说,十年感情都换不来一份信任,如果太子相信她,太子妃是不是不会走上绝路。
所嫁非人, 真的是一件会要命的事。
娶错媳妇也是件十分麻烦的事。
所以大哥才那么说?
陆夷光呻吟一声,用力在抱枕蹭了蹭, 什么事嘛!
昭仁公主进来就见陆夷苦大仇深地瘫在床上, “不对啊, 你今天不是和深表哥出去玩了, 又遇上什么糟心事了。”显然反对他们随便玩玩撞破一桩惊天惨案有心理阴影了。
陆夷光白她一眼, “不是。”
“那你这是怎么了?”
陆夷光猛地坐起来,盘腿而坐,“我觉得成亲好恐怖,谁知道患难时刻那个人是什么嘴脸?”
昭仁公主诧异,“深表哥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
陆夷光语塞,她当然清楚,可问题是那不是假的,假的吗?
昭仁公主神情凝重,坐了过去,“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陆夷光哭笑不得,“哪有的事,我就是因为太子妃的事有感而发而已。”
昭仁公主神情也跟着落寞几分,一个活生生的还相处不错的人落得那般惨烈的下场,谁心里都不好受。
“你别多愁善感了,”昭仁公主道,“吃饭还有噎死的呢,难不成还不吃饭了。”
陆夷光叹叹气,“嗯,我就是吃饱了撑的。”
“可不是,”昭仁公主翻了个白眼,“我和萧玉锵才认识多久,都没不安,你倒是感慨上了,深表哥什么人,你看了十六年难道还看不清,要是连深表哥你都不相信,这世上你还能相信谁?”
陆夷光没有被安慰到,她满心苍凉,还有谁?还有谁!
昭仁公主见她模样奇怪,皱眉,“你到底怎么了?”
陆夷光砰的一声栽倒在床上,咬了咬唇,“我可能要干一件违背良心的事。”
昭仁公主立时来了精神,“什么事,杀人还是放火,要不要我帮你?”
陆夷光推开兴奋异常的昭仁公主,“以后你就知道了。”
对于这种卖关子的行为,昭仁公主发出鄙夷的嗤声。
陆夷光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托着脸问昭仁公主,“你和萧玉锵出门玩什么?”
“跑马打猎,吃吃饭逛逛街买买东西。”昭仁公主,“难道你和深表哥不是?”
陆夷光想了想,“差不多。”
“本来就这么花样嘛!”昭仁公主耸耸肩,忽然她暧昧一笑,凑了过去,“你们就这样?”
不明所以的陆夷光,“你还想怎么样?”
昭仁公主眯眼审视她,“就没牵个小手?”
陆夷光唰的涨红脸,“牵什么牵。”
昭仁公主惊呆了,“不会你们这么久了还没拉过手吧。”
陆夷光:“……”
“深表哥也太君子了!”昭仁公主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阿萝喜欢深表哥,但是深表哥不喜欢阿萝,只是碍于圣旨才接受了这么亲事,在感情上他一直把阿萝当成妹妹,所以恪守礼节。
越想越有道理的昭仁公主为自己好姐妹鞠了一把同情泪,不过没关系,不是她自己说的,女追男隔层纱,都定亲了,连纱都算不上,就是一层窗户纸而已。
“你们这样可不行!”昭仁公主语重心长。
陆夷光默默看着她。
在昭仁公主眼里,这是渴望的求助的眼神,当初她帮了自己,终于轮到报恩的时刻了,豪情万丈的昭仁公主出主意,“你们现在不是兄妹是未婚夫妻,你得有这个觉悟,也得让深表哥也有这个觉悟。”
陆夷光继续看着她。
昭仁公主点点头,“平时接触的时候,你可以假装不经意地碰碰他的手,碰碰他的胳膊,吃东西的时候佯装顺手喂他一口,还可以故意崴个脚摔到他身上。制造一点小暧昧,嘿嘿嘿嘿嘿嘿。”
昭仁公主笑得魔性,捧住陆夷光的脸,“保管你们感情一日千里。”
陆夷光:“你就是这么调戏萧玉锵的。”
“嘁,”昭仁公主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优越感炫耀,“分明是他调戏我。”
“……”陆夷光缓了缓,“真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
“这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嘻嘻,”昭仁公主怜爱地拍拍陆夷光的脸,“以后你就懂了。”
陆夷光脸颊渐渐发烫。
……
入了冬,天气一日比一日凉快,南康长公主赏梅受了风,有些发热。
陆夷光知道了,赶忙过去。
南康长公主嗔道,“不过是小毛病罢了。”
“小毛病也不能马虎了,”陆夷光从托盘里端了药递给南康长公主,“温度刚刚好。”
南康长公主接过来,一饮而尽。
陆夷光已经递上了蜜饯。
含着酸甜可口的蜜饯,南康长公主想,还是闺女好,儿子可没这体贴劲。望一眼坐在旁边,眼神时有时有落在阿萝身上的陆见深,南康长公主无奈,略说了一会儿话,佯装药性上来,“我睡一会儿,你今儿用了膳再走,下头人送来一些野味。”
陆夷光点头应好,服侍南康长公主躺下,掖了掖被角才离开。
“雪停了!”陆夷光惊喜。
陆见深便道:“去梅林走走?”
陆夷光抿了抿嘴唇,“好啊。”悄悄瞥了陆见游一眼。
陆见游:我知道我碍眼我走还不行吗?
陆见游踩着重重的步伐离开,雪地上咯吱咯吱留下一串充满怨念的脚印,这家伙专门找有积雪的地方走。
“谁惹他了?”陆夷光哪里看不出他的悲愤。
陆见深:“大概发现自己多余,所以不高兴了。”
陆夷光不自在的挠了挠脸,转过了眼。
陆见深看她一眼,眼底闪过笑意,“走吧。”
“哦。”陆夷光抬起脚前往梅林。
白的雪,红的花,黑色的树枝,交相辉映,相映成趣。
陆夷光却是无心欣赏,她的注意力忍不住放在陆见深的手上,那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修成圆润的形状,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这双手文科执笔武可提剑。
昭仁公主说的话不断回荡在耳边,陆夷光动了动手指,难道真要调戏?
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因为大哥好,所以她就想假戏真做占为己有。
可是大哥自己也说过假戏真做,是他提议的。
他只是随便说说,怎么可以当真。
哪里是随便说说,他也害怕所遇非人,觉得我好啊!
……
……
陆夷光人神交战,脑中两个小人打得不亦乐乎,一不留神就踩到了一块石头上。
发现了石头却没有出言提醒的陆见深扶住打滑的陆夷光,“想什么呢,走路都不用心。”
望着近在咫尺的脸,陆夷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现在这情形是不是昭仁所说的小意外,难道老天也在鼓励她?
望着愣眉愣眼的陆夷光,陆见深笑意浓浓,“怎么了?”
“大哥,你睫毛好长!”陆夷光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陆见深一怔,笑了,“是吗,你的也很长。”
陆夷光摸了摸自己的,然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向对面的睫毛生出了禄山之爪。摸到之后,她心中窃喜,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以下手。
暖暖刺刺的触感,让陆见深呆了下。
见状,陆夷光心里打鼓,这是不高兴了?
第121章
不高兴?
陆见深高兴地都快疯了,还不敢表示的太过强烈, 以至于吓到她, 遂只是眼底流露出浅浅笑容, 像是纵容又像是鼓励。
半夏几个丫鬟觉得自己的存在越来越不合时宜, 使了个眼色,带着人悄悄退下。
余光瞥到这一幕的陆夷光脸唰的红了,烫着了似的缩回手,轻轻地挣扎了下。
陆见深没有松手,藏在心里的话在舌尖过了又过,“那日我说的话,你意下如何?”
陆夷光讷讷, “什么话?”
“让赐婚的圣旨变成事实。”若非她的反应, 他可能还缓上一阵子才说出来, 但是现在,他确信,阿萝待他是不同,只是可能她自己还没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