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悠悠的，从这个马车，势不可挡地钻到另一辆马车里去，甚至飘得更远。
杨小小和王二丫都清楚地听见了明处暗处的十数道骤然变了一息的呼吸声。
第三层是米饭，粒粒分明，等着你去宠爱，把它吃到口里。
第四层是比较养生的汤，分量最足，里面杨小小还小心地擦着这个世界能够承受的度加了一丢丢添味的灵草和鹿茸。
于是恰好忍不住掀开帘子的世葭就看见，一层薄薄的热雾在浓汤上方袅袅构成了轮廓不太清晰的一只鹿的大半身子，停了有两秒后，才缓缓散开。
世葭被这种异景震惊得失语，他的心里都是赞叹。
杨小小和王二丫完全没有在乎那两秒的短暂构象，要说她们以前在村子里用灵物做饭提升美味的那会儿，出现的异象那才叫一个壮丽，最神奇的一次，是一滴菜汁落地，霎时草长莺飞。三个少女初时还感慨一下，后面则淡定了。
别管异象怎么样，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世葭自然也是做了伪装的，然而这种粗劣的伪装在两个直觉超强的少女面前就像是没做一样，见王二丫和杨小小很自然的和自己打招呼，世葭压下心里的苦笑，他这伪装还真是失败了。
连两个少女都骗不过的话，如何骗过那些更加敏锐的人。
不知道杨小小三人身份的世葭有些忧愁，也对自己的伪装没了太大自信，更加戒备起来。也是因此，他后头才没有轻易在丽城中被其他人认出。
不过这是之后的事，现在，某个贵族公子哥，低低咳了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十分（不）亲（要）善（脸）地询问杨小小二人能否分给他一些汤。
王二丫的第一反应就是抱紧了自己的小食盒。
她看向世葭的视线都是不可置信，里面盛满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光天化日之下大男人抢小女孩饭吃啦我这么幼小可怜你居然舍得——这种情绪。
老吴头看天看地，假装自己没有看见主子就隔着一个窗口装穷讨食吃的样子。
世葭道：“在下走的匆忙，带的干粮实在是不多……”
杨小小的嘴巴动了动，王二丫立马低头开始把汤往其他吃干净的分层里倒，就在世葭以为她们是要给他时，王二丫抱起分层就吸溜吸溜起来。
世葭：“……唉，我也想吃干粮，但脾胃实在是娇贵，刮得难受……”
杨小小和王二丫对视一眼，杨小小吃得慢，抱着自己的那一份喝着没说话，王二丫对世葭说了声“你等着”，就掀起帘子往马车里头去了。
世葭的暗卫什么都听不见，而在他主子的期待下，王二丫重新拎着一个小包袱出来了，往马夫老吴头那边一扔。
世葭旁的一人拆开，里面有着十个白白软软胖胖的大馒头，一看就知道是用细面和成，精细得很。
世葭：“……”
王二丫说：“这个馒头肯定不会让你闹肚子啦！”说完她忍不住咧嘴笑了出来。
杨小小没忍住偷偷笑了下，眼睛弯成月牙儿，她在世葭眼皮子底下，把汤喝了个干干净净，一滴都没剩。
世葭身旁的人低声道：“主子，你看……”
世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包袱里被一层蜡纸包得仔仔细细的大馒头，他又不是真的平凡人家，方才厚着脸皮分食不过是看出那汤定然有神异之处。而这馒头，又算得上是什么呢？
但他方才说的话的确没错，这次因为不能大动干戈置办所以只带了粗糙的干粮，吃的世葭嗓子眼痛不说，肚子也的确不舒服。
“主子，”旁边的人压下吞口水的冲动，偷偷去觑主子的面色，其实他想说若主子不吃那不如给了他们吧？
那几个小丫头不知道怎么做吃食的，别说方才那个食盒了，就是这几个馒头看起来都特别诱人，他刚刚打开时不小心用了点力，一个馒头当即像是软软的棉花一样凹下去一块，看得人心痒痒。
世葭哪里不知道他属下在想什么，轻轻微笑，然后冷酷无情地说道：“也是对方的一番心意，好好收着，我吃了便是。”
“……是。”
又路过一城，世葭因为各种原因不会在入城，没想到杨小小三个看起来也没有进去的打算。
“为什么要进去？”杨小小很惊讶地看着他，“是吃的不好吃？还是马车不舒服？路上的风景不好看？”
世葭听见她的话，心中一动。他的马车哪怕里面在夜晚时能够拉长形成一张不大的板床，供睡眠使用，但路途颠簸，的确是不舒服的。
听杨小小这个口气，似乎她们的马车十分舒服？
到了夜晚，世葭的马车跟在似乎轻车熟路的杨小小的马车后，寻到了一处不错的暂居地后，他们就看见杨小小和王二丫哼哼嗤嗤从马车里搬出好些圆溜溜的奇怪东西来，光明正大地在他们的注视下埋在附近的地下，干脆又利落。
王二丫还特地来提醒他们别踩到了，听得世葭一行眼皮子一跳一跳的。不管那些奇怪的东西是什么，反正肯定不是好东西就是了。
然后世葭发现杨小小拿出了一个老鹰的木雕，放在了车顶。
木雕放车顶是何意？
世葭的几个暗卫盯着那个收着翅膀双目锐利的木雕半晌，忽而就看见那个木雕灵动锐利的眼珠子一转，直直地看向他们的藏身之处。
然而再定睛一看，老鹰还是那个老鹰，眼珠子似乎从始至终没有动过。这像是错觉，但暗卫可不敢当成错觉，立刻告诉了世葭。
世葭若有所思，那边的杨小小和王二丫都回到马车里去了，外面的黑色老马懒洋洋嚼着口里的草，身上的缰绳已经解了，十分有灵性地避开被埋了东西地方。夜再深些时，它又悠然闭着眼靠着马车睡去。
马车内不像世葭等人想的那样，杨小小三人都没有睡。
三个姿色各异的少女盘坐着，眉眼沉静，全心都沉静在打坐中。此方天地虽灵力稀少，但她们盘坐不为修炼，一是凝练自身，为出去后可能迎来的元婴劫做好准备，而是修习各自的功法。
若是凡人在这里，怕是要大吃一惊，引人注目的不只是三个少女，还有和外表极为不符的内部巨大空间。
杨小小三个盘坐的是一张特别宽大的床，床前有一方长椅上面铺好了软垫，而再往前就是一方桌和两个横着的长凳，接着是一道垂帘，垂帘外又有几人能坐的小空间，再往外才是马车帘子。
这种扩增空间的术法在修仙界也是罕见，不过在杨小小的手里，她现在能够钻研更深的时空法术，这种自然是信手拈来。
一天过去，杨小小盘坐沉心后，第一件事不是修习功法，也不是凝练，而是把自己的小伙伴们安排的整整齐齐。
比如丹田处圆溜溜金灿灿金丹旁边的圆形玉佩，就要投喂灵力了，再比如据在小叶子戒指里多时的花花等一溜儿，也要一个个用神识交流过去，不偏不倚。
然后在听着筠筠给她讲一篇“睡前故事”，最后，她心满意足地把意识沉入到系统空间中。
杨小小在系统空间里学习的学科不多，属于她的小树只亮了寥寥几颗，然而杨小小一点儿也不着急，有时候还会花费积分重新点击已经亮了的去复习。
现在，杨小小主要学习的，只有阵法一道。
她勤勤恳恳从最基本的开始爬上来，终于过了天天画符挑选朱砂符纸符笔和就地用各种有限的材料制作工具的一系列步骤，又练习了不少基础阵法和低级阵法，涉及了部分中级阵法。
现在，她终于！要学习高级阵法了！
杨小小的眼睛亮晶晶的，告别了中级阵法的老师，眼睛眨也不眨地点击了树上黯淡却满足了学习条件的“高级阵法”，内心雀跃着，想着这一次会出来什么样的老师呢？
高傲的？慈祥的？温柔的？冷漠的？严厉的？
在杨小小的小脑袋滴溜溜想的时候，兆筠心痛得看着杨小小辛苦积攒的积分咻咻咻狂掉——最后难得成了一个可怜巴巴的数字。
六千六百六十六。
这真是杨小小学习的最贵的课程了。
如果兆筠没有见过杨小小曾经那辉煌的几百上千万积分，还能安慰自己六千多很多了，至少你起码要救几千凡人的性命才有这点积分。
然而不行啊，有了富庶的曾经，兆筠现在看一眼积分都觉得心口疼。
这，这高级阵法就花了几百万积分，那更高处的大师级，宗师级……不行，不行，一想就觉得要心肌梗塞了。
讲道理，中级阵法只收了几万，怎么突然间就跳到几百万了？！
科技树坑系统啊！
在杨小小的殷切期盼中，一个墨发披散的身影出现了。
穿着一身黑色道纹袍的男子看起来有几分阴郁，然他的瞳孔中像是压抑着足以掀翻天地的风暴，猩红的杀意和诡异的平静融合，最后落在杨小小身上时，竟是有一份错觉般的柔和。
兆筠数据一跳，顾不得伤心那些逝去的积分，十分戒备这个男子。
它知道很多老师都是来自其他时空的，这也就表明了……谁都有可能成为教师，哪怕是一些穷凶极恶之人。
它的警报，在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就不断尖锐地叫着。
这个人……不，简直不能说是人，简直就是一团血腥气息和杀意构成的恶魔！
兆筠警惕又后悔，然而它还没有资格驱逐系统空间的老师，只能想着空间对他有几分束缚力，别把恶意散发在它的宿主身上。
杨小小抬起头，看着这个格外高的男子，对方的神色沉郁，然而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怕对方。
甚至，还有些小开心，想要去小心地碰碰这个看起来脾气不好的大哥哥的袖子。
她心里想着，还没行动，对方却先动了。
只见阴郁男子小心地伸出自己苍白而骨节分明的五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少女的发尖尖，然后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变得柔和，压低声音轻轻道。
“别怕。”
万分戒备的兆筠：？？？
杨小小眨了下眼睛，歪了歪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脸：“老师你好，我是小小，老师叫什么名字啊？”
男人看着少女的笑脸，心中一滞，他克制着浑身沸腾地砰砰跳的血液，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不那么不怀好意。
“吾……我的名字是——”
“血刹。”
初次见面，我的，妹妹。
第215章 伪装
“我现在要教你的，名为‘九雷引火阵’。”血刹的声音低沉富含磁性，当他刻意收敛凶戾之气时，整个人看起来寡言而内敛。
“世间有天雷地火之说，天雷指的是天降之雷，但地火只能说是异火之一。”
“不巧的是，这种异火，正好是我的司职……能力之一。”男子扬手，系统的地面燃起暗红的火焰，跃动的红色趁着男人唇角勾起的弧度，似乎有夜幕中的血色浸染开，牢牢抓住了人的心脏。
火舌一寸寸舔舐着男人的袍角，却带着臣服而畏惧的态度，灵性之余，更是显得血刹可怖。
真的是非常霸气了。
血刹的唇角还翘着，眼眸扫过发呆的杨小小，才想起来这是他年幼又弱小的妹妹，脸色微变，原本邪气狂傲的笑容收敛得干干净净，连同地面上的火焰也消失无迹。
血刹外表孤冷，内心疯狂刷屏。
完了完了，好像吓到了。
怎么办，要不要道歉？
还是先微笑？
投喂糖果有没有用？
杨小小全然不知身前目光闪烁的血刹心中所想，她从方才的震撼中回神，眼睛布灵布灵闪光，像是一个小迷妹，感叹着说道：“老师好厉害啊！”
血刹：是走流程还是直接哄……嗯？厉害，说我？
反应过来的男人微不可见地扬起下巴，想起夺天道他们说他抬下巴时非常臭屁让人想揍，又不着痕迹地低了低头。
“咳咳，这九雷引火阵，布置的手法不难，而唯一苛刻之处便是要求有天雷，才能勾动地火。”
当然天雷不是谁的话都听，想让它布阵就布阵的，地火也不是谁都能借着天雷勾出来的。不过……呃，天雷是属于那位的，地火是他的，这两个先决条件自然是满足的。
九雷引火阵，平常时不伤人，地火烧得是邪祟，若入阵的人没有坏心，自然不会触发。
血刹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把这个阵法拿出来……帮杨小小渡天劫。
“天雷易过，然而人心难测。”血刹的修长指尖凭空画出繁复庞大的阵法，眉间冷锐一闪而逝，“我观你气息圆润绵长，金丹饱满，离突破元婴也不过一步之遥。”
“然，我有一要求，”男子的声音平静，垂下眸和少女对视，食指动了动，压制着想把她头上的歪毛捋平的冲动，“在你能够心随意指瞬息之内绘成‘九雷引火阵’前，压制修为，不得冲击修为。”
杨小小她们本就要在这个世界停留一阵子，她的眼睛一错不错盯着血刹绘出的“九雷引火阵”，为它的美丽繁复感到目眩神迷，听见血刹的话毫不犹豫地点头，然后巴巴地看着他：“老师，我们开始学吧！”
“唔……”少女积极又充满干劲的视线令某人非常受用，一点点把自己知道的讲述给杨小小。
等第二天要出发了，杨小小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晕晕乎乎地呆呆地看着赵秀清和王二丫利索地爬起来，脑子里还晃荡着“乾清位定雷一，坤守锁雷二……”巴拉巴拉一大堆阵法口诀。
赵秀清都把饭饭给喂饱了，回头一看，杨小小还捧着个食盒傻呆呆地往口里送，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入定一晚上看起来比二丫还累呢？”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车帘后泄出来，车子外面哼哼嗤嗤刨东西的王二丫“啊”了一声，疑惑地扬起英气的眉毛。
昨晚饭饭醒了好几次，又是要吃东西又是要嘘嘘，王二丫勤勤恳恳忙碌了一晚上，醒来时还是活力四射的。
对面马车里世葭早就醒了，看见王二丫再挖那些圆溜溜的奇怪物体，温和地问道：“曈行姑娘，这是何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