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总觉得没答应有点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他喝完了村长让人给他打的水，准备走的时候，被清隽瘦弱的李夫子拦住了。
修士看着这个面色苍白抬手拂袖见似乎流动着苍云野鹤一点不像是个乡间夫子的男人，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他的面前，轻咳了几声，柔声说道：“这是小小给你准备的，她说你不要跑路费，就做了点吃的给你。”
修士愣了下，道过谢后带走了小盒子。他紧赶慢赶到了目的地，将接下的任务做完，方有心力放松下来歇口气。从乾坤袋里拿出那个小盒子，因为袋子内空间流动缓慢的原因，盒子里的小菜团子还散发着热乎乎的香气。
修士见过精致的点心，见过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云片糕，从未见过这般朴素又小巧的菜团子。他拿起一个放进口里，清甜的汁水带着凡间的烟火流入胃里，流入心里。
修士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明月，缓慢而细致地嚼着，将盒子里的菜团子吃得一干二净。
明天，回家看看吧。
已经有几年没回去了。
——
就在伏砚清连续睡了将近一天，杨小小把技能树上的医疗点了，准备去向山上的师兄师姐求助的时候，他终于醒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关了。
大部分人都炼气三层了，嘻嘻哈哈秀着自己用咪咪点灵力在指尖凝出的光球。安亭和赵俊四层，赵俊傲气地把头一扬，还没得瑟几句就看见了杨小小三个人走过来。
嗯……很好，这三个人他一个都看不透。
王二丫疑惑地看着突然萎靡的某俊：“他咋啦？”
赵秀清一针见血：“自尊心受到伤害了。”
赵俊萧瑟的背影抖了抖。
杨小小习惯性掰着手指计算：“伏砚清最高九层了，二丫七层了，秀清六层了，我五层了，安亭和赵俊四层，其他人三层……”
赵秀清听惊讶的：“二丫原来你七层了，我说怎么看不透你。”
王二丫摸着脑袋嘿嘿傻笑：“可能是因为我吃肉吃的比较多！”
赵秀清握了握小拳头：“不行，我下一次一定要追上你！”
“那，那你也多吃点肉。”
等所有人出关了，管事掐着点过来松了积分牌，接着领着一群人去点燃他们的命灯。
这件事本来是在弟子引气入体后就该做的。可是谁能想到这一届的新弟子这么的与众不同，愣是在闭关突破两次后才来点命灯。
命灯，顾名思义，是象征着生命的灯。它在燃着的时候是无形而虚幻的，只有命灯的主人和一些特殊的方法下才能看见。但是，一旦命灯的主人死亡，这盏命灯就会显现出斑驳的身体，而里面的灯芯，已经熄灭了。
一群穿着素净白色短衫的新弟子们，新奇地看着高高的塔里面空荡荡的景象。他们悉悉索索地小声聊着天，都很奇怪这里面怎么什么都没有。
咦？什么都没有吗？
杨小小歪了歪头，黢黑清透的眼中，倒映出万千的灯火，形态各异，神秘而美丽。
每个人要亲手点燃属于自己的命灯，杨小小按照管事师兄教的，闭上眼睛，去想着自己命灯的样子。
灵魂似乎飘了出来，悠然飞过山川大地，看过蓝天碧海，最后被谁温柔的抚摸，聆听着谁低声告诉她这世上每一件美好的事。
杨小小睁开眼睛，看见自己小小的手心里，一盏树状的灯座蜿蜒的伸展着，中心亮着小小的淡青色的微光，柔弱而坚韧。
所有人的命灯飞入了塔中，杨小小看着亮起来的一盏盏灯，一眼就能认出那个红色的小老虎是二丫的，那盏漂亮的靛蓝色大鸟的是秀清的。
点完命灯，杨小小一行人又要被带去选自己的功法。选功法的地方没有塔那么高大上，但是每个人都只能选一本。
所有小孩面面相觑一会儿，一致回头看向杨小小。
杨小小眨了眨眼睛：“嗯？？”
为什么看她嘞？
不知是谁开了头，大家都大声说道：“功法的讲解就拜托你啦！”
管事师兄被吓了一跳，明白过来后无奈地解释道：“功法是根据你们的灵根和天赋来的，你们所有人都不可能一模一样，所以不能寄希望于别人来讲解，而且自己的功法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别人。”
所有人失望的“哦”了声。
赵秀清说道：“没关系，相同灵根之间总有共同之处，你们同灵根的可以互相讨论，只要不告诉别人自己的功法就好了是吧，那大家一起想新的用灵气的方法就好了。”
“比如，”她说着，比了下姿势，“我发现将灵气覆在武器上虽然消耗的快，但是也会变得更厉害。”
小孩们被赵秀清的话鼓舞了，他们一个个走近书楼里挑选功法。
杨小小本来找着适合自己的金系或者木系的功法，结果看见伏砚清直接略过外面的几排，往角落里走去。
伏砚清走进这个书楼后就觉得隐隐有一个声音在牵引自己走到角落里的柜子，从书架的缝隙中拿出一本破旧的书。
他在不可抵抗的力量的操控下，翻开了那本书。
一个声音在他脑中说着，写下你的名字，写下你的名字……
伏砚清划破手指，眼看就要按在内容空白的纸张上。
“哇！你怎么可以弄破自己的手指！”杨小小跑过来，阻止了他的做法。
伏砚清：“……写……写。”怎么回事，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
“写？你要用血写在这上面？！”杨小小瞪大眼睛，谴责地看着他，“你怎么能乱写呢！而且还划破自己的手指，师兄都说了，这里面的书要好好爱护的！它们都很珍贵的！”小女娃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一边拉着他就往外走，要给他的手止血。
伏砚清：“……”
“给我看看这本是什么书？没沾上血吧，你要是实在想要就带回去抄一本一样的嘛，这个师兄说了是可以的，怎么可以把血抹在书上呢……”杨小小把书摆在登记的师兄师姐面前。
被摊开的书：“……”
它就是想忽悠个主人，咋这么难呢？
第31章 万木森像
登记功法处的师兄拿起那本破旧的书看了看，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心想着不知是哪个小崽子这么不爱惜书本把书弄成这个样子。
等他仔细一番，却是愣了愣，抬起头对杨小小两人说道：“这不是功法。”
“嗯？”
“你们看，里面什么都没写。”师兄把书倒过来翻开给两个人看，接着他又让师妹找了找记录，确定书楼中没有这本书的存在。
“可能是什么人不小心放进来的，你们去挑其他的吧。”师兄让杨小小和伏砚清去选其他功法。
两人离开后，一个师妹指着那本空白的书问道：“这个怎么办？”
“烧掉。”师兄的眼里没了柔和，毫不停顿的开口，“不过是本没写的破书，万一放在书楼里又被哪个弟子选去了，定然会认为自己上当受骗。”而书楼的名誉就会因此受损。
书楼的师兄随便叫了一个师弟把书处理了。师弟拿着破书到了书楼下方处专门的焚烧炉。一部分可以复制的旧书破碎到无法使用后有专人翻抄成新书。新书被摆上书架，旧书就被丢进含着一丝凡品灵火的焚烧炉中。
“破书”：！！！
它挣扎着，试图蛊惑这个拿着它的弟子。
弟子的眼中闪过迷茫，抬高正准备把书往火里丢的动作停止了。
“破书”的书页无风自动，对，不要把它扔进火里，就这样，留下来，放下来……
“啊！你是要烧掉它嘛？”杨小小睁大眼睛看着弟子，她只是看见这个师兄拿着那本书去什么地方就跟了过来，没想到书楼底下还有一个焚烧炉。
可是书本不是很珍贵的东西吗？为什么要烧掉？
弟子不知道自己方才被迷惑了心智，笑了笑：“是的，因为它上面什么都没有。”
“那……那能给我吗？”杨小小问道，“我可以拿来练字，行吗？”烧了多浪费啊！
那个弟子犹豫一下，想到这书里本就什么也没有，看起来也很陈旧，便把书给了杨小小。
“破书”被接连转手两次，它十分生气，但是——哼哼，刚才就是这个小丫头坏我好事，看我蛊惑了你。
杨小小“咦”了一声，眼里闪过迷茫，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奇怪的喃喃自语：“怎么我突然不喜欢这本书了？要不还是扔掉？”
书大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蛊惑起了反效果。
“不行不行！”杨小小摇了摇头，用右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我怎么可以扔掉书呢！”
她以为是自己太喜新厌旧三分钟热度了，仔细地给破旧的无字书展开卷起的书角，愧疚地小声道歉。
李夫子说了，每一本书都是有生命的，所以要好好对待，不能因为它破了脏了就扔掉。
无字书听着小女娃轻声给自己道歉，更是古怪，它从没见过一个人类给书道歉的。这个人类女娃莫不是傻的？
无字书本是一个魔将的书，它的纸是魔界稀有的回生枝制成的，不怕压不怕砸不怕水，唯一怕的，也就是火了。
回生枝制成的纸按照道理来说哪怕过了上千年也不会变得如此破旧。
不过无字书这个缺胳膊少腿的样子是因为它是逃出来的，至于为什么逃出来，嗯……
无字书它，是一本被魔将拿来记魔界内各位大人物黑历史和弱点的书。
当无字书懵懂生出意识不小心暴露自己后，魔将大惊之下更是心生忌惮，若书是死物倒是没什么，而若是活物——魔将放不下心，打算找个机会除了无字书。
无字书虽然初生，但是内里记录的无数文字和内幕让它知道不少东西，也知道自己现在的主人是个多么冷血的性子。所以，在察觉到魔将想要毁掉自己后，无字书逃了出来。
同时，也知道自己身体中的文字放到其他人手里是多么大的把柄，能够控制自己的无字书把所有字体都藏了起来。
它从魔界离开来到了这个低级的小世界，耗尽力量的它只能龟缩在书楼一角，等着某个人发现自己。
从高层下来的无字书眼光还是很高的，等了若干年，才好不容易看上了伏砚清的顶级资质。意料之外的是，没等到它把伏砚清拐成自己的主人，就被杨小小打乱了计划！
无字书十分非常相当的看不起杨小小的中等资质，它装作一本普通的书，被杨小小放进了怀里。
一进杨小小怀中，无字书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被挤到的捆仙纱慢悠悠地动了动，把无字书捆得死紧死紧。
无字书安静装死，不敢撩仙器大佬一根胡须。就算是伪仙器也不是它能惹得起的好嘛！
*
“筠筠，你觉得我该选什么呢？”杨小小皱着脸看着一排排标着金系和木系的书。
【你等等，我看一下。】兆筠扫描了所有金系和木系的书，数据对比了每一本书的各项优缺比，说道，【我介意你选择木系的书，我看见了一本既能治疗伤害也不错的功法。】
杨小小顺着兆筠的话往前走，刚好看见一个小女孩拿走了那本兆筠看中的书。
女娃娃转身就看见了杨小小，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怀里的树上，下意识抱紧了些，犹豫几下，又把书伸出来：“那个，你要看吗？”
杨小小看见比自己高上一点点的女孩眼中有着不舍，她问：“你已经选好了吗？”
女娃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关系，如果你想看的话我……我也可以让给你。”
“不用了。”杨小小对有些小慌张的女孩露出笑脸，“其实我只是好奇你选了什么啦，不是想要看的。”
杨小小听见脑中兆筠意味深长拉长的“哦？”声，红了红脸，可是眼前这个小姐姐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那本功法，那就让给她好了。
兆筠看着那个女孩拿着功法离开，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心里都是习以为然。
杨小小听见它的叹气声有点紧张，认真的解释：“筠筠你别生气，虽然那个功法没有了，但是我相信天下的功法都有它厉害的地方的！说不定属于我的功法就会从书架子上自己冒出来呢！”
杨小小身边的书架子晃了晃，一本书“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兆筠：【……】
杨小小捡起地上的书，一个人从书架后冒出来，给杨小小道歉，他刚刚不小心撞到了书架子。
杨小小低头看了眼手里书的名字。
“万木……森像？”
兆筠和杨小小一起看书的内容，看完后沉默了。这是一本纯治疗的功法，学会了之后就是能催生出治疗的灵植。这种灵植出现种类的不同治疗的方式也不同，如果是藤蔓，就会把治疗的对象缠起来，如果是灵植的果子那就要服下，如果是花香那么一定范围内的人群都会受到治疗。
这个功法坑的也就是这里的。
它是无差别治疗的。
就算藤蔓杨小小能够控制去治疗谁，也是花香是不可控的。更别说那些要做成药才有治疗功效的灵植，如果是在战斗时，谁又时间去炼药啊喂！
和不喜欢“万木森像”的兆筠不同，杨小小的眼睛“唰”地亮了，她想到了饥荒时因为生病和瘟疫的尸横遍野，想到了村子里身子骨不好的老人们，想到了以后可能会有的受伤。
“好，决定了！我要这本！”杨小小把功法登记了，就在外面和已经出来的人一起等着其他的小伙伴。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生出的默契，这一届弟子都喜欢一起行动。
王二丫早就出来了，杨小小看见她选的功法的名字时，念了几遍：“炎佛掌，炎……佛掌，这是本佛经吗？”
“不是啦！我看过了，这个练好了到后面我出掌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好大好大的红色的手掌打向敌人！可厉害啦！”王二丫想到自己往那儿一站，打出比自己这个人还要大的掌印的威风模样，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