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斯云落座后,又说:“我还是介绍一下。”
他看向梁婉,“这是王韩潇王大律师,你在法制杂志上应该看过他吧?”
梁婉闻言,愣怔片刻。
“我看你们法制杂志做什么。”
岳斯云咳嗽两声,讪讪地看着王韩潇:“不好意思,我未婚妻说话就是这样,不太懂事。”
王韩潇抬眸,深深看着梁婉。
“未婚妻?”
“是啊,我们已经订婚了。”
岳斯云说。
王韩潇垂下眼帘,端起茶杯,盯着水面,若有所思的样子。
包厢内短暂的沉默。
随后,他说:“你们不是很早就订婚了吗?”
“啊?你怎么知道?”岳斯云刚问完,又拍了一下桌子,“你本科也是允和大学日语系的吧?哎算一算这时间,你和我们婉婉一届的?”
王韩潇抬头看向梁婉,“嗯,听大学同学说的。”
梁婉目光与他短暂相接,随机移开,没有说话。
“那跟我们婉婉可真是有缘了。”岳斯云一边说着,一边按服务铃叫人上菜。
“婉婉?”
秦萱突然开口问道。
梁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岳斯云说道:“怎么了?”
秦萱目光在梁婉脸上扫了一圈,张了张嘴,说道:“你们一届的?也是日语系的?难道是同班同学?”
梁婉:“不是。”
她看了王韩潇一眼,“毕业太久,没什么印象了。”
岳斯云见梁婉今天状态不对劲,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了,免得得罪对面的客人。
上菜后,说话最多的倒是秦萱和岳斯云。
两个男人都喝上了酒,梁婉和秦萱没喝,一会儿得当司机。
秦萱见王韩潇一杯接一杯地,连忙按住他的手。
“你今天怎么回事?别喝了,明天不是还要忙吗?”
王韩潇酒量不好她是知道的,今天这几杯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王韩潇却不似往常一般克制,像没听到秦萱的话似的,仰头又喝了一杯。
秦萱无奈,只得岔开话题,好让岳斯云没机会再灌王韩潇酒。
他们聊到今天是王韩潇的生日,岳斯云立刻叫服务员端一碗长寿面上来。
王韩潇还没说话,秦萱就说他不喜欢面食,不用麻烦,但岳斯云还是坚持。
不一会儿,面端上来了。
清淡的面汤里撒着几颗葱花,色香味俱全。
秦萱凑在王韩潇身旁说:“你多少吃两口意思意思吧。”
王韩潇却看着面出神。
“怎么了?”秦萱又问,“不喜欢?”
王韩潇回神,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十年前也有人送了我一碗长寿面。”
说完,他低头吃了起来。
十年前,高三,王韩潇十八岁生日。
他没有过生日的习惯,然而梁婉偷偷摸摸地从后门进来,把怀里的一个保温盒塞到他怀里就走了。
打开一看,由于上学的路程太远,保温盒里的面已经糊成一团了。
但那是王韩潇从小到大第一次吃完了一整碗面。
可惜中午梁婉来拿保温盒的时候,他却说倒掉了。
而此刻,在高级餐厅,几百块的长寿面,他却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岳斯云问,“不好吃?”
王韩潇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
秦萱为他解释:“他是真的不喜欢面食。”
矫情。
梁婉放下筷子,说道:“我去一趟卫生间。”
梁婉在厕所里待了很久,一旁的卫生纸不知不觉被她撕掉了十几张,全散在地面上。
这六年来,梁婉没有刻意打听过王韩潇的消息,却总能从朋友那儿听说。
他还是考了法律系研究生,选择他最初的志愿。
他过了司法考试,成了一名律师。
他胜率高到可怕,顿时在法律界名声鹤起。
偶尔也听说他为巨额诉讼费,颠倒是非,却只让人敢怒不敢言。
每次听到他的消息,梁婉总会失眠一段时间。
终究还是意难平。
梁婉再次补了口红,然后才推开卫生间的门。
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盥洗台旁。
他好像一点没变。
还是修长的身姿,不管是校服还是西服都穿得好看。
还是白皙的皮肤,好像太阳都晒不黑他。
他总是戴着无框的眼镜,只有在课间睡觉的时候才会取下来,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不是单眼皮,是内双。
但他此时,一只手撑着台面,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
这和梁婉印象中的他完全不一样。
梁婉走到他身旁,就像不认识一样,打开水龙头洗手。
身旁的人突然说道:“什么时候结婚?”
梁婉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
“快了。”
放置纸巾的盒子在王韩潇身后,梁婉伸出手,发现完全被他挡住了,于是说:“麻烦让让。”
王韩潇突然抓住梁婉的手腕,拽着她逼近自己,死死盯着她。
他的眼眸是琥珀色的,总是很冷,但凝视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但此刻,他的眼神却强硬而迫切,撕开了以往的面具。
“别嫁给他。”
“你凭什……”
梁婉没说完,双唇便被人堵住。
他的气息里夹杂着浓重的酒气,灼热地侵袭梁婉的唇齿。
梁婉脑子一下子懵了,双手瞬间没了知觉。
等她反应过来要挣扎时,走廊上突然传来高跟鞋。
王韩潇反应比她更快,立刻抱着她转身躲到了门后。
然而他却没有放开她,反而将她摁在门板上,吻得更用力。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王韩潇却更加放肆,舌尖毫不克制地掠夺梁婉唇间气息。
梁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可是她不敢挣扎,因为高跟鞋声音已经近在咫尺。
秦萱在卫生间稍作停留,就站在梁婉和王韩潇拥吻的那道门前。
巡视一圈后,她又走了。
待脚步声逐渐远了,梁婉用力咬了一口,王韩潇这才放开她,抬手摸了一下唇角,有点点血迹。
梁婉靠着墙,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冷笑道:“你这算什么,偷情吗?”
黑暗的角落,梁婉只看得清王韩潇微亮的眼眸。
“她不是我女朋友。”
“但是我有未婚夫。”
王韩潇先回了包厢,秦萱见他来了,连忙问道:“你怎么去那么久?”
“抽烟。”
在秦萱面前,能说两个字,王韩潇就不会说三个字。
秦萱黯然地垂下头,看着他嘴角的伤口,抿了抿嘴。
几分钟后,梁婉拿着两瓶酸奶上来了。
岳斯云问她去哪儿了,她说下楼买酸奶,顺便给了秦萱一瓶。
秦萱接过酸奶,看到梁婉掌心的痣,愣了片刻。
饭后,梁婉和岳斯云找代驾开车回家,秦萱没找,开车送王韩潇回家。
到了他家楼下,秦萱见王韩潇在副驾驶睡着了,便没叫他。
看着王韩潇的睡颜,秦萱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唇。
但王韩潇睡眠很浅,被她一碰就醒了。
他睁开眼,解开安全带,说道:“我到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见他下车,秦萱也赶紧下车,拿起后排的蛋糕。
“我送你上去吧。”
见王韩潇没点头,秦萱抬手,说道:“至少把蛋糕切了吧。”
王韩潇看着她手里的蛋糕,“嗯”了一声。
进了王韩潇的家,秦萱放下蛋糕,说道:“我去给你倒一杯热水。”
从厨房出来,却看到王韩潇已经坐在客厅里,一口一口地吃着蛋糕。
秦萱总算笑了,坐在他身旁看着他吃。
“你着什么急,都不点蜡烛吗?我还特意多要了点蜡烛。”
王韩潇没说话,依然埋头吃蛋糕。
十分钟后,秦萱察觉不对了。
王韩潇本身不爱吃甜食,必要的情况下,他也只是尝一口意思意思,可这个蛋糕,他却快吃完了。
“别吃了。”秦萱连忙拦住他,“再吃该不消化了。”
王韩潇没听,直到把最后一口吃完,才站了起来。
“我去睡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看着王韩潇走进卧室,秦萱在客厅站了十分钟。
随后,她轻声推开卧室的门,看见王韩潇已经拖了外套,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秦萱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王韩潇的脸颊。
手突然被他握住,秦萱心底一喜。
随即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床上的人握住她的手,呢喃念着:“婉婉……”
婉婉……婉婉……
这两个字就像秦萱的噩梦一样。
去年公司年会,王韩潇喝多了,坐在车上睡着了,也念的是这个名字。
秦萱越想越心凉。
怪不得……
昨天她感冒了在家休息,有一份文件需要她签字,于是她拜托王韩潇把文件送到她家里,顺便叫她帮忙把樱花慕斯取过来。
然而今天早上,王韩潇却破天荒地来接她上班。
秦萱对王韩潇的心意很明显,公司里的人都看出来了,王韩潇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作为女生,她不好明问,只能用行动表明。
王韩潇也并不十分抗拒她,甚至有时候容忍她稍微亲密的行为。
直到今天早上,秦萱想,他应该是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但现在,秦萱心里凉得彻底。
原来“婉婉”,真有其人,而且近在咫尺。
王韩潇办公桌抽屉里有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很模糊,似乎是从其他照片上截下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男生很明显是王韩潇,那个女生只有背影,负着手,看着黑板。
秦萱不知道这个女生长什么样,只知道她手心有一颗痣。
今晚她终于知道,原来那个女生就是梁婉。
王韩潇的手很热,但这温度却不是给秦萱的。
秦萱咬着下唇,看着他,他却又呢喃了一句“婉婉”。
婉婉……
秦萱突然苦笑了起来。
人家都有未婚夫了,你还在念什么呢。
想到这里,秦萱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些想法。
她慢慢垂头,轻吻王韩潇的下颌,另一只手覆上他的胸膛,缓缓解开他的衬衣扣子。
就在她解开第二颗扣子时,王韩潇突然惊醒,一把推开了她。
“韩潇……”
秦萱心里羞愤与痛楚交杂,眼眶瞬间红了。
王韩潇却冷冷看着她,像站在法庭上一般严肃,且没有温度。
“你干什么?”
秦萱:“我一直想问你……你抽屉里的那张照片,就是今晚的梁婉吗?”
王韩潇没说话,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秦萱咬牙说道:“她要结婚了你不知道吗!”
王韩潇胸口的起伏逐渐明显了起来。
突然,他一把抓起床边的外套,起身走了出去。
“你去哪里!”
秦萱的喊声回荡在这冰冷的房间里,回应她的只是一声关门声。
第47章 番外三
王韩潇下楼,一路跑到小区门口,站在路边拦车。
出租车停在他面前,他拉开车门坐上去,司机问他去哪儿,梁婉家的地址脱口而出。
那还是她高中住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搬家。
司机缓缓发动汽车,王韩潇的呼吸还没有平稳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去找梁婉要说什么,但是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梁婉嫁给岳斯云。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出租车快速行驶在街道上。
良宵好景,灯红酒绿。
属于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边酒吧夜店的霓虹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出租车开过这个城区最繁华的街道,在一辆辆豪车中穿梭。
王韩潇觉得空气太闷,摇下车窗透气。
目光随意往外一瞥,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等等。”王韩潇突然叫停出租车,“等一下。”
梁婉洗完澡出来,父母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见梁婉经过,便问:“刚刚岳斯云的车都开到楼下了怎么不上来坐坐?”
“他今天喝酒了。”梁婉用毛巾擦着头发,坐到爸妈身边,“你们还不睡吗?”
“不急,看会儿电视。”梁爸爸按着遥控器,侧身看梁婉,“这儿就十月了,你们今年还是不结婚吗?”
梁婉丢开毛巾,往浴室走去,“着什么急,他这两年也没有心思。”
“人家是男人,当然不着急,你都二十八了,再不着急就是老姑娘了,我说你平时也多跟他谈一谈,要不先把结婚证办了,我们再慢慢给你们俩看新房,装修什么的都我们老的来,婚礼也给你们筹备着,你们什么都不用操心,我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梁婉打开吹风机,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将父母絮絮叨叨的声音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