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珠在白瓷洗脸池、马桶上分别停留片刻，觉得洗脸池放得那么高肯定不是洗澡用的。那就只可能是……
郑子欣原本待在客厅，转念一想对方是乡下妖怪还是去看看的好。结果一伸头就看到唐姚正抬腿往马桶里站，嘴里还嫌弃的叨咕着：“这个浴池也太小。”
此时已经凌晨一两点钟，整个城市漆黑一片。郑子欣的渣爸还在单位值班。
“睡着了？那就算了。”郑涛放下手机。
过了半个小时，郑涛整个人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怎么会就算了……？
明明之前听到子荣的喊叫声和撕打的声音，以及电话突然自己挂断，自己不放心才会再打电话确认的！
郑涛想着不顾自己在值班，扯了衣架上的外衣，披上冲出单位……
另一头，唐姚用掉好几块香皂，终于洗得一身清爽。
郑子欣没有自己的房间，只是在阳台地上铺一张席子。席子上放了一床被子，席子周围堆着她的书本和衣服。这个阳台连灯都没装。只能打开客厅的灯借亮。
唐姚就披散着洗干净的及地长发，努力装作见过大世面的镇定模样，坐在沙发上揽镜自照。还自以为隐藏很好地上下颠着，这个叫沙发的东西真软，还挺有弹性，挺好玩。
唐姚想着又不自觉地看向电视，她已经确定电视里没有什么灵魂之类的东西。随着刚才鬼仆按了一下扁平方块的一个位置，扁平方块就黑了，里面的纸片人也消失了。
哎？鬼仆似乎在偷看自己，转头瞧着郑子欣：“子欣，你在看什么呢？”
郑子欣被抓个正着，眨眨眼睛：“哈哈哈理解理解。看来你们村比我想象的还要落后和封闭。那是电视，刚才里面放的是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就是两三岁小孩才看的东西。你不会是喜欢看吧？”
唐姚立刻露出不屑的神情：“姐姐怎么可能喜欢看那种东西。”动画片，动起来画的小片片，看来和皮影戏差不多吧。不过里面到底有什么机关？能够一下又放光又动弹又发出声音的？
郑子欣捧着自己的数学练习册，双眼泪汪汪的看着唐姚：“真的不能一下……让我变得特别聪明？或者记忆力一下子提升吗？把这些物理化学什么的统统装进脑子里那样吗？”
唐姚闻言，假装被超级清晰的镜子中的自己吸引注意力，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完美。她哪里懂什么物理化学的，但要怎么回答呢？
唐姚心思弯弯绕绕一圈，一下有了个好主意。挑眉道：“我倒是能制作玉牌将这什么物理化学的刻进去，然后啪往你额头上一按你就什么都懂了。但可惜谁让我是乡下妖怪，不懂你这什么物理化学的，也就不可能用意识把这些东西刻录进玉牌。”
郑子欣大受打击地后退一步：“没有办法……那我真的做不成学霸了吗？”
“不过呢？”唐姚眼珠一转，循循善诱：“你可以在我的空间中自己学。空间中时间过得缓慢。俗话说笨鸟先飞，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郑子欣豁然开朗，猛点头：“对啊！这样别人学一分钟我就有了……好几个小时，不怕学不会。”
唐姚见唬住了鬼仆，甩了下自己肩头湿漉漉的头发，推开阳台的窗户准备晒晒月光。好好修炼修补自己的妖丹。
哪里想到照进来的月光似乎被什么阻拦着，导致落在她身上的非常微弱。
唐姚不由犯嘀咕：“月光怎么这么微弱。就像是隔着几万层纱帘。”
郑子欣抬头看外面：“应该是雾霾！”
“雾霾？”唐姚仔细看看发现空气中有很多的小颗粒，应该就是鬼仆说的雾霾。
如此只能发动全部力量吸收月光。只是这种方法中间不能轻易停下来……一弄就得两个时辰。
唐姚寻思周围都是普通人类，这个房中只有鬼仆和昏迷的小胖墩。
于是她不再顾忌，身上散发出紫色的光芒。幻化成郑子欣的障眼法术散去，显露出支离破碎的唐装超级大号的女子形象。
女子一边吸收月之精华，一边爱怜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是，不亏是参考了一百多位当世美人炼化的形体。子欣你说呢？”
郑子欣挣扎了一下，决定婉转的实话实说：“这个吧……我虽然不太精通审美。但是……服装样式都是年年変化的，所以可能吧也许吧……这个对人的审美也是一样……你们妖怪村的审美还停留在唐朝。”
唐朝？！鬼仆知道唐朝！唐姚心神剧震，张了张嘴巴，故作调侃的试探：“你还知道唐朝？”
“当然知道！应该说没人不知道吧？我还知道唐朝到现在应该有一千三百多年了……”
郑子欣后面的话唐姚没有听进去。她脑海中只是不断的回响：难怪？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自己这么脏，这个地方这么奇怪？原来已经过了一千多年……？
这时，防盗门响起轻微的钥匙开门声，打断了唐姚乱如麻的心绪。
郑涛一进客厅，就看到晕倒在地的郑子荣，阳台那里还站着个超大号的人影。
笑眯眯的郑子欣在看到郑涛的一瞬间，脑袋就像被人劈了一斧头，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关于她家的她父母弟弟的一切记忆，就像是倒放一样在脑海中播放。
那边，郑涛不知脑补些什么东西，抄起地上的木凳冲向阳台站着的人影：“郑子欣滚过来……”
他眼中倒映出一副恐怖的画面——
阳台月光下，一只被水泡发的女人站在那里，长发飞舞红唇裂开……
唐姚听到声音赶紧变回郑子欣样子，从头部开始变瘦，脸上慢慢长出完好的皮肤……结果那效果更恐怖！
郑涛脖子一歪晕了！倒在郑子荣的身边。之前的举起的凳子砸在郑涛自己身上。
这时，郑子欣猛地睁开眼睛，双眼像血一样红，扑向地上昏迷的郑涛。但手却从对方身体穿过。她碰触不到郑涛，愤怒的喊叫起来。
唐姚摸了摸郑子欣的发顶：“晓得子欣心中苦心里恨，和姐姐说说吧。”
“我……”郑子欣感受头顶温柔的抚摸，理智回归：“姐姐你对我真好……你是我亲姐！”血泪涌出抱住唐姚的水桶腰……
郑涛夫妻是典型的重男轻女，为生儿子到处借钱交罚款，还将这笔账算在郑子欣头上。他们自认为太善良才没扔掉郑子欣，所以在外受了气就打郑子欣撒气。于是郑子欣从小就做家务，捡垃圾填饱肚子……九年义务教育一过，就开始自己赚钱交学费。若不是居委会和老师来家里，他们早让郑子欣辍学打工，偿还他们的养育之“恩”！
唐姚啐了地上郑涛一口，嘴角一挑：“正所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才是天大的公平正义。”
“所以……”郑子欣确认的看向唐姚。
唐姚双眼微眯，微微点头，“不错。”
郑子欣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狠声说：“杀了他们！”
唐姚眼睛睁大：没想到鬼仆比自己还要果断决绝。真是的，竟然被人类比下去。
“身为怨灵枉造杀虐可对你不好。你会失去理智化为恶鬼，最终成为只知杀戮的灵魂碎片，浑浑噩噩飘散在空中。”唐姚帮郑子欣将碎发勾到耳后，“因而，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符合天地之道。只是人心肉长，仇有大小。有时，十倍百倍，甚至千倍奉还也是情有可原。”
“也就是把以前他打我的，十倍的打回去？！”郑子欣立马扑过去撕打郑涛，可惜手再次穿过郑涛，特别着急：“但我碰不到他们呀！”
“你现在是鬼，自然不能用人的方法。要用鬼的法子。”唐姚瞧郑子欣一脸茫然，掩唇一笑，对着郑子欣勾勾手指：“你且附耳听来。”
郑子欣凑过去。随着唐姚的嘴巴一张一合，郑子欣通红的眼睛猛地变亮，表情雀雀欲试。
第6章 橘猫遇险
橘猫跳上墙头，看到墙内是一座小二楼。
他伸着脖子嗅空中飘散来的味道，逆着月光看向一楼最里面一间房，房间的窗内黑洞洞一片。
橘猫轻巧跳下墙头迈着步子来到窗下。玻璃上有几处破损，他闻到的味道就是顺着破损处传出来的。
跳上窗台将脸贴在玻璃上，猫眼迅速适应黑暗，竖起的瞳孔紧缩成一道线——
房间地上层层叠叠垒着陶罐，黄泥封口贴着符咒。几个陶罐有破损裂痕，像是从内部炸裂开似的。黑红色的液体顺着裂缝底部蔓延……
橘猫死死盯着那摊血，毛、毛腿！
忽然有阴影笼罩住橘猫。
橘猫的浑身的毛炸开。
刺耳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呵，还以为全市的猫都被抓来这里。没想到正好有一只送上门来。”
橘猫强忍对对方本能的恐惧，牙齿呲开露出尖爪，转身飞扑而上：“喵——”
清晨的光照射在郑涛的脸上。郑涛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大口的喘气，眼中满是惊恐，过了一会他似乎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家卧室，忍不住囔囔自语：“还好、还好只是梦……”
梦中他似乎变成了郑子欣，他经历着郑子欣的一切，甚至遭受着来自“自己”的虐待，他从一开始的愤怒不敢置信，到后来的不甘和浓浓的绝望。他做不到现实中郑子欣那么坚强，所以最后的结局……幸好都是梦。
床头柜上手机响起，他伸手抓过手机，手指划开手机的瞬间愣住了。
手机从他手中掉落在床上。他缓缓将胳膊伸到眼前，而后疯狂的撸起胳膊。胳膊上满是梦中受的伤。浑身的剧痛袭来！他从不知道自己打郑子欣的时候，对方是这么的疼痛。
竟然不是梦！郑涛浑身一寒，隔壁郑子荣的哭声响起。
他们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他们对郑子欣做的事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还给他们。梦中的时间，长的仿佛像是一辈子。
床上的手机传来女人雀跃的声音：“我今晚到家。就说我同学是个有钱人，参加婚礼来回都给报销火车票！我买了子荣爱吃的……”
房内只有发呆的郑涛哭闹的郑子荣，冷而空荡。唐姚和郑子欣早已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此时正是上班上学时间，公交车很拥挤。
唐姚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郑子欣因为害怕太阳躲在唐姚肚内空间中。
“子欣你到底决定好没？鬼修还是僵尸。”唐姚看着白天熙攘的城市，双眼不断瞪大，一副大惊小怪的乡巴佬模样。公交车窗的玻璃上倒映出“郑子欣”明显胖了一圈的脸。
“鬼修可以隐形穿墙，还会法术看起来很厉害，可是时间长。僵尸需要的时间短刀枪不入速度很快，不过需要喝血。看起来还是鬼修好，可我还要赶高考……好像还是时间短好。”简直特别选择困难症。
郑子欣因为昨夜入梦收拾郑涛他们，作为新鬼的她很乏很累，瘫在建筑物废墟阴影中。她一直支着耳朵听报站，“到了到了，我们快快下车！”
香罗二中面积很大，有独立的教学楼办公楼体育馆，三栋楼中央是一个围绕着塑胶跑道的足球场，教学楼后面有小树林和篮球场。
学生们生怕迟到了，急匆匆地往校门里走。
唐姚站在学校门口，仰头看着上空。
自古学府都惯例地建立在乱葬岗上。然而普通凡人却不知其中深意，用道士的话说，因为正直的读书人都充满浩然正气，此气凝聚汇合可用来镇压地下的怨灵恶鬼。
她眼前这间学校的确有一层正气笼罩，可惜千疮百孔。应是其中某些人败了德行。
郑子欣见她不动：“姐？怎么不往里走了？操场对面最西边就是我上课的教学楼。”
唐姚试探往里走了一步。还好，她的障眼法没有被破。她笑了下大摇大摆地往教学楼走。
郑子欣透过缝隙，看到教室窗户上倒影的“郑子欣”，磕磕巴巴的说：“姐是不是记错了我的样子，我好像没这么……”
“没这么好看是吧？”唐姚得意的点点脸颊。
郑子欣嘴巴张张和和，最后吐出：“可是突然变胖……真的挺奇怪。”姐姐你的审美什么时候能适应当下，你自己胖也就算了，还带着我一起。
“每天变胖一点点，迟早子欣也能变得像姐姐一样美貌。”唐姚挺起胸膛，一扭一扭的往里走。
“那好吧……”郑子欣都快哭了，因为灵魂之力太弱，哭唧唧的陷入昏睡。
唐姚路上遇到的学生像是躲瘟疫一样让开。还有人聚堆窃窃私语，翻着白眼瞥着嘴，对唐姚方向指指点点。
这些人的表现明显不是沉迷本妖的美貌。唐姚停下脚步猛地看向那些人，他们非但不心虚反倒冲着她竖起中指。
鬼仆的这些同窗一个个的看起来很欠揍。
唐姚转身进入教室之前，挥了挥手，走廊上传来一堆人走路滑倒的惨叫声。
“真是抱歉。”有个女生着急进教室，撞上唐姚后背。
“没事儿。”唐姚转身。
她身后是个高挑女生，皮肤白皙五官傲气。在唐姚看来就是太瘦，这一瘦毁所有，自然不好看的紧。
女生看清唐姚后噶然失声，不敢置信地步步后退，“你、你……”
有人注意到门口这边，立刻“伸张正义”：“郑子欣你挡着高雨彤干什么？”
“就是，浑身臭烘烘的。”
“赶紧回家捡垃圾去吧！哈哈哈哈！”
平日叫嚷最厉害的七八个学生，今日却一反常态的沉默。
他们的表情和门口撞到唐姚的高雨彤一模一样，震惊之中透出丝丝恐惧和疑惑。
唐姚对嘲笑的人施以小法术，那些人莫名其妙的被自己口水呛到，喘不过来气的捶胸口。想坐下又错开凳子摔倒在地，脚勾倒书桌砸在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