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佛戳到了赵乔的某个笑点,她扯起唇角笑了起来,看向屏幕的眼里满是嘲讽之色:“把我从警察局里带出来你很得意?以为帮到我了所以就立马有底气来跟我说你是我妈了?”
于秀婉羞恼地喊了声:“赵乔!”
“怎么样?”
“你把游戏关掉,我们两个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赵乔‘嘭’地一声合上了电脑,猛地扭过头看着于秀婉:“谈什么?谈我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谈一谈赵晟是为什么突然去世的?谈一谈我是怎么眼睁睁看着家里的房子被拍卖的?嗯?你想听什么?”
于秀婉拧起眉头,无奈道:“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你不是我妈么?听听你女儿这几年的生活怎么了?”赵乔的目光和话语都咄咄逼人。
于秀婉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她出身言情书网,从小到大都是大家闺秀,结了婚嫁了人也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富太太,除了生育叫她吃了苦头外没吃过任何苦,养尊处优的她看起来就跟二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似的。
赵乔打量着自己母亲那没有一丝皱纹的脸颊,心里不自觉地涌起一股讽刺感。
她轻声说道:“我告诉你,你就算今天不来我也一样可以从警察局里出来。”
于秀婉深吸了口气,道:“高晋阳背后还有高家,你就算再有能力也摆不平整个高家。”
赵乔笑了起来:“是啊,你厉害,一出手就把他们解决了。”
于秀婉终是忍不下去,沉声又问了遍:“我只想跟你好好地谈一谈,说说话,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阴阳怪气?你毕竟是我女儿,我确实对不住你,也知道你恨我怨我,可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啊,而且事情已经都过去那么久了,这个结难道就不能打开了吗?你难道要一辈子恨我怨我吗?”
“对。”
于秀婉愣了愣:“什么?”
赵乔勾起唇:“我说——对,我就是要一直怨你恨你,你想解开心结?凭什么?我不同意。”
于秀婉怔怔地看着赵乔。
赵乔轻声说着:“我不恨你跟爸爸离婚,过不下去就分嘛,没必要为了个孩子强行凑在一起,这一点我很支持你,而且我被判给爸爸,你不来看我我虽然有点怨你,不过也还行吧。”
于秀婉没有出声,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儿。
“但是——”赵乔嗤笑了声,“爸爸葬礼那几天你一次都没有来,我一个人为了爸爸后事奔波的时候你也没有出现,我一次次地被法院传唤弄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你还是没有出现,现在突然出现有什么意义?我还真不需要。啊,对了,还有一道坎我心里也过不去——我替我爸觉得委屈,你嫌他整天喝酒应酬,嫌他满身铜臭,可一离婚你转头就嫁给一个暴发户是几个意思?”
本来父亲是家里的二男,上头有个学金融的哥哥。可一场车祸让爷爷和大伯突然去世,原本在大学里当教授的父亲被迫接下了爷爷留下的事业,从一个温文尔雅的教书先生变成了一个应酬不断的生意人。
于秀婉原本也是大学语文老师,她有着文艺青年的情怀,喜欢念诗写作,和那时满身书生气的赵晟登对得很,两人琴瑟和鸣,婚姻美满。
离婚是在赵晟接手家里产业的第二年,由于秀婉提出的。
原因是她觉得赵晟变了,从高人一等的知识分子变成了满身铜臭的商人。
她很果断地离了婚,没过半年就嫁给了拆迁拆得了数亿家产的爆发户,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隔了两年又生了对双胞胎。
反倒是赵晟,郁结于胸,为了照顾当时才三岁的赵乔而勉强二婚,但仍是过得仿佛苦行僧,把所有的爱、所有的好都给了赵乔,于是没两年就又离婚,一直到去世都没再续娶。
于秀婉一直没有开口,直到赵乔说起她现任丈夫时才拧眉辩解:“你宗叔他不只是个普通的暴发户,他很有才能的。”
赵乔眨了眨眼,快被眼前的女人气笑,也觉得说了那么多的自己很可笑:“是,他是厉害,不然怎么能变成江城一霸,可是爸爸没才能吗?难道他不爱你吗?对你不好吗?他比你现在的丈夫差在哪里?”
于秀婉垂下眼眸,没有回答,好一会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父亲是很好,只能说我和他缘分不够吧,当时我也年轻,而且爱啊缘分啊……哪里说得清呢。”
赵乔收了声。
她低头笑了笑,拎起自己的包起身就走:“谢谢于女士的款待,告辞。”
于秀婉站了起来:“小乔!”
赵乔深吸了口气,背对着于秀婉道:“我回去会告诉老师让她别打你电话,我有什么事你都别管我,你跟你的宗先生好好过,跟你的三个儿子好好过,对我你要是觉得不开心有心结那最好,没心结也随便,让我原谅你?不可能。告辞。”
“小乔!”
赵乔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豪华别墅,路过两个一模一样的俊俏少年时余光都没给一个。
于秀婉是乌老师通知的,因为她怕自己出事,所以翻了半天在档案里找到了她母亲的电话。
于秀婉一到场就把乌七八糟的事情都解决了,原本得意洋洋的高晋阳被他父亲领回家‘严加管束’,而她什么事都没有的跟着于秀婉回了豪宅。
其实赵乔跟着她回去是有私心的,她想给于秀婉添堵。
宁可扒开自己愈合的伤口让自己流血,让自己痛,也要给于秀婉添堵,叫她难受。
可是她没有想到,于秀婉没有心。
啊,不对。
也不是没有心,是心里没有赵晟和赵乔这两个人罢了。
如果自己是一个旁观者就好了,也许还会为理智且一切向前看的于秀婉女士鼓鼓掌。
可作为赵晟的女儿,她做不到。
赵乔深呼吸了下,昂着头朝外面走。
直到出了宗家的别墅群她才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显示十来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邱俨。
她忽然笑了起来,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喂。”
“姐姐你在哪?你没事吧?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我刚有点事。”
“现在没事了?”
“没事了。”
“那就好,呼——”
“怎么了?”
“我以为高晋阳又找你麻烦,都买了高铁票准备回去找你了。”
赵乔长舒口气,她仰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勾唇笑道:“你别过来了,我去找你。”
电话那头一顿,然后惊喜道:“这、这是要见家长吗?”
第50章 与我热恋
赵乔买了去许城的高铁票, 除了手里的包她什么都没带。
她想见邱俨。
想立刻见到他。
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她觉得特别累。
如果说高晋阳只是让她觉得恶心,那么于秀婉的出现就仿佛一柄刀插在她的心口。
赵乔不禁想,如果不是乌老师凑巧打了于秀婉的电话,她今天还会不会来?
应该不会。
从今天她的那番话来看她对曾经的所作所为并不后悔,也没想过回头看, 所以怎么会忽然主动地过来帮忙?
甚至赵乔都能脑补出一个场景,她想,于秀婉接到班主任的求助电话肯定愣住了, 听完后她一定会想,深陷困境的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既然都主动求上门了,帮个忙也不费事, 所以就去一趟呗。
肯定是这样吧。
赵乔深呼吸了一口气,胸口还是有点闷,大概是高铁里人太多了,又不开窗吧。
把锅甩给高铁后赵乔闭上眼睛, 暗自吐纳调整情绪, 等她觉得好多了的时候车也正好到站,她跟在人群后面依次下了车。
一出门微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赵乔不禁打了个寒颤,许城好像比江城要冷许多。
直到走到出口看到邱俨那张期盼的脸后她才觉得暖了些, 肩膀也没那么紧绷了, 她加快步伐朝他走去, 一直抿着的唇角也在她没意识到的时候渐渐扬了起来。
“姐姐!这里这里!”邱俨也看到了赵乔,兴奋地冲她挥手。
赵乔小跑出闸口,一头扑进邱俨怀里。她的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脸也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
邱俨笑着回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么想我啊?”
她闷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们才分开几个小时吧?”没等赵乔回答,他又心满意足地说,“不过好开心啊。”
“开心什么?”
“你想我啊。”
赵乔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下巴抵在他的胸口说:“那你想我吗?”
他点点头:“当然想啊,我一吃过饭就想给你打电话,但是想到你在睡午觉才没有打,不过姐姐你的游戏账号是不是被盗了啊?我看到有人在用你的号直播打游戏。”
赵乔含糊地应了声:“可能吧,没事,待会我改个密码就行。”
“好。”邱俨不疑有他,他拿过赵乔手里的包,牵着她向外走,“姐姐,嗯……”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你今晚打算住哪里啊?”
赵乔侧头看他:“你想我住哪里?”
邱俨深吸口气,眼睛看向别处:“肯定是住我家里啊。”
“还真以为我来见家长呢?”
邱俨攥紧她的手,低声说:“来都来了,就见见呗。”
还真别说,邱俨在电话里听到赵乔说要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这个四舍五入不就是要见家长么?!
因为自己没两天就回去了,为了见自己特地过来一趟也没必要,既然来了那肯定是得做点什么的,而且都到他家门口了还能做什么?不就只剩下见家长这个可能了么?
但是她现在又说不是……
“真不见啊?”邱俨有点失落。
赵乔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还太早啦,而且我两手空空的见什么见啊,等准备好了再说吧。”
“好吧。”邱俨更失落了,他不死心地又问,“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啊?”
“顺其自然呀。”
邱俨瘪了瘪嘴,暗自期盼那个自然快点到来。
赵乔到霞西镇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邱俨帮她租了间民宿后指了指不远处的流水席说:“待会你跟我一起去吃晚饭吧。”
赵乔朝那边看了眼,道:“是有什么喜事吗?”
“宋奶奶去世了,她活了一百岁呢。”
“喜丧?”赵乔知道这个习俗。
“嗯。”邱俨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起去?”
赵乔觑他一眼:“你爸妈他们都在那儿吧?”
意图被看破,邱俨别开眼梗着脖子说:“那我给你带饭总可以了吧?”
“这个倒是可以有。”
邱俨总算松了口气。
赵乔本想在霞西镇里转转,但天色渐暗,身心都有点累,于是只跟邱俨随便逛了逛就找借口回民宿睡觉了,邱俨也没觉得不对,见赵乔睡了他转身就往流水席那边儿跑。
他去得有点晚了,桌上几乎都坐满了人,热菜也已经上了七八个。
他左找右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家人坐的那一桌,饭桌上是是廖淑芬、邱芸娇,还有陆富贵和几个从小一起玩的邻居家孩子。
见都是自己人他松了口气,拿着从洗碗阿婆那讨的几个干净空碗挤到邱芸娇和卢富贵中间把碗放下:“我夹点菜啊。”
廖淑芬看着自家儿子,疑惑道:“怎么才来?坐下吃啊。”
邱俨说:“我有点事。”
邱芸娇在邱俨腰上轻掐了把:“坏小子。”
陆潜瞥了眼他夹菜的分量,一语道破天机:“给人带饭呢?”
邱芸娇立刻问:“给谁带的?家里人可全在这呢。”
邱俨勾起唇,傲娇地哼了声。
一瞅弟弟这嘚瑟样邱芸娇就秒懂了,她压低声音:“她来了?”
廖淑芬跟着问:“谁啊?谁来了?”
邱俨嘴角翘着就是不开口。
邱芸娇笑道:“鸡腿鸡心都夹碗里了还能有谁?”
廖淑芬一听也明白过来,她立刻乐了,伸着手非把儿子从女儿和准女婿中间拉到自己身前,然后抓着他的手问:“真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