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辞狠了狠心,“对。”
空气有片刻凝固,房间内重新陷入安静之中。
两个人就那么一直静静的对视着,好半晌,谁也没有先让步。
最后霍临沉默着起身,没再看南辞,拿起外套转身出了门。
酒店的房门开了又关,片刻后,屋子里再次陷入平静。
南辞不知道霍临这是什么意思,但她却再也支撑不住了,原本提着的那口气一松,她整个人都无力的倒在了床上。
她现在其实非常饿,但却一点东西也不想吃。
可能真的是情绪原因吧,南辞觉得,如果这个问题说不通,她应该会一直这个状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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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原本已经收拾收拾准备下班了,但却没想到霍临会找来。
他连招呼都没打一下,像以前一样,直接躺在了那个专门安排给患者用的治疗躺椅上。
霍临的面容看上去有些疲惫,他静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开口:“她为了留下,开始跟我闹绝食。”
David虽然不知道事情始末,但却明白霍临说的是谁。
他一脸稀奇,笑了笑,“小丫头和你比狠了?还挺厉害的嘛。”
霍临没搭理他,沉默了好半晌,才说:“可我还是不想放手。”
David在心里叹了叹气,其实他一直知道霍临的病态性子,一直也想努力帮他扭转,但却效果甚微。
如果来了一个专门“克”他的人,或许对他而言,也是件好事。
David语气很认真的开口:“霍,有的时候人和人的关系不是抓得越紧才越牢靠,适当的放手,才会让关系更加长久。我们来预想一下,如果这次你不同意她留下,啊,当然,我不知道她到底留下要做什么……但,如果你不同意,这件事就会成为她一生的遗憾。”
“你们以后无论怎么相爱,怎么拥有彼此,这件事都会是她永远无法解开的团,她对你也会潜意识里产生隔膜。这是你希望的吗?”
………………
南辞在酒店的大床上,从白天躺到黑夜,她觉得自己身体很沉,但思绪却很轻。
迷迷糊糊间,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反反复复,身上也出了不少汗,四肢更是越来越无力。
这时,酒店的房门重新被打开。
霍临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南辞吃力的想起身,但却因为实在没有力气,中途又重新摔回了床上。
霍临快步上前,将她扶进了自己怀里,然后抱着她靠坐在床头,接着拿起座机,打电话叫前台重新送来一份餐食。
南辞窝在他怀里,听着他出声,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也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和烟草味。
她没说话,一是真的没有力气,二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知道他到底决定了什么没有,她心底有无限的希望也有无限的忐忑,她不知道一旦他真的说不通,硬要将自己带回国内的话,自己未来要怎么面对他。
无疑的,她是喜欢霍临的,是爱他的。
但是如果这份喜欢这份爱要夹杂在不平等之间,她也要忍不住质疑了。
服务生将餐点送进来后,霍临再次拿起瓷碗,舀了勺粥递到南辞嘴边。
“吃吧,你太虚弱了。”
南辞没张嘴,只是抬头看向他,默默用眼神问着他答案。
霍临又将勺子凑近一些,说:“你先吃,吃完了我就告诉你我的决定。”
南辞这才将心思沉了沉,一口一口的吃着他喂过来的热粥。
粥熬的很软很糥,几乎不用费力就能咽下去,如果换作平时,她一定会好好用心品尝一下,但这会儿她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匆匆喝了半碗,便推了推他的手,表示吃不下去了。
霍临也没有勉强,将碗一放,然后重新紧紧抱住她。
“我可以让你留下。”
南辞一喜,抬头看他,“真的?”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闻吸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好半晌后,才又闷声道:“但如果你留下,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
南辞表情一滞,像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样,“霍临,你什么意思……”
“宝贝,我将选择权将给你。”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要跟我走,还是要留,你自己选择。”
说出这番话时,霍临心里有巨浪在不停翻涌,但是他表面却非常平静且决绝。
那感觉就好像在悬崖边上的人,用最后的筹码,来换一次救赎。
第78章
三年后。
北城市中心某公寓顶楼。
晨起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肆意的照进屋内, 将黑白色调装修的房子硬生生烘托出了看上去就很温暖的感觉。
厨房里正煮着咖啡, 屋子里都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浴室原本还在“哗啦啦”响着流水的声音,这会儿也忽然停止, 没隔多久,霍临便走了出来。
他身上只松松垮垮的系了一条浴巾,大片的胸膛裸露在晨光下, 腹肌越发显得结实明显。
霍临头发没吹,只拿了条干毛巾随便搭在头顶擦着。
没什么表情的一路走到厨房, 先是将手机里的微信语音读条公放,然后转身拿起杯子准备将煮好的咖啡倒出来喝。
微信语音里面出现了南辞的声音,软软的, 带着迷糊,似乎像是刚睡醒一样。
——“我要起床啦,马上毕业了, 感觉事情超多。”
——“哎, 我今天往国内寄了行李,本来想寄到你那里……可是你还是不理我, 怕你连我的行李都不肯帮忙接,小气鬼!所以就找了顾盼帮忙啦。”
——“唔, 这个时间你应该也醒了吧?是不是又偷偷煮了咖啡!哎呀都跟你说了, 早上不要空腹喝咖啡, 本来胃这几年就不太好,会加重病情的!”
听到这儿,霍临原本已经要往嘴边递咖啡杯的动作忽然一顿。
微信语音里又传来了南辞新一条的语音。
——“唔, 如果一定要喝的话,那就多加多加多加牛奶!不能只喝黑咖啡呀!”
又隔了许久,南辞再次发来新消息。
这次她是打的字,霍临目光扫在上面,面容看着还是很平静,但其实心底已经生起了些许波澜。
——霍先生,今天也是很想很想你的一天。
霍临整个人顿住好半晌,最后垂眸看了看杯里的咖啡,接着转身将之倒进了水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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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特助带着司机来公寓楼下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终于,在差十分钟八点的时候,见到了自家老板挺拔英俊的身影。
他毕恭毕敬的替霍临开了车门,待他坐稳后,自己也连忙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行驶在路上的时候,张特助转身,将几份文件交给了霍临。
“老板,今天中午和XX公司的老总约了聊新项目的事,然后下午有个会议需要您主持,晚上……”
张特助的话没说完,霍临就已经淡淡的出声,“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张特助也没怎么意外,只点点头,“好的,我会安排好的。”
说到这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悄悄瞧了瞧霍临的脸色,不知道该不该说接下来的话。
犹豫半晌,霍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也没抬眼,单手撑着额头,一边翻着文件,一边出声:“说。”
张特助摸摸鼻子,声音有些讪讪地道:“就是您留在H国的人来消息跟我说,老板娘好像买了后天回国的机票。”
霍临表情未变,翻了一页文件,淡淡地开口:“我知道。”
张特助看着自家老板这个反应,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三年前他跟自家老板去H国找老板娘,原以为两人会一起回国的,但谁想后来就只有老板回来了。
正当他以为两个闹掰了的时候吧,老板又吩咐他,找几个身手不错的人去暗中保护老板娘,然后她有什么消息也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这三年自己一直勤勤恳恳做着老板娘那边消息的提供员,但似乎每次说到什么重要的事儿,老板也没什么惊讶或者波澜,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老板娘一走,老板真的是改变了好多……
以前至少对着外人他会装成彬彬有礼优雅绅士的模样,现在呢,基本那张俊朗的脸上,常年是面无表情的状态。
周身也常年散着寒气,跟在他身边的人都要时时刻刻小心着,生怕哪件事做得不对,再惹恼了他。
张特助每每想到这些,心里就有些埋怨自己那位老板娘。
她呆在老板身边多好呀,她舒服老板舒服大家都舒服!
现在好了,活生生将老板变成可怕的活体冰山,而且时不时还要爆发一下,简直是让他们苦不堪言。
不过他想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
于是在心里叹了叹,见霍临不再说什么,又问:“那需要我安排人……”
“不用。”霍临淡淡的截住他的话。
张特助一噎,点点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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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临之所以空出来晚上的时间,完全是因为陈进他们非拉着他去周起的酒吧聚会。
他原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他们确实太久没见了,聚一聚也好。
而陈进他们更是,霍临还没来的时候,其余三个人就早早聚到了酒吧二楼。
陈进见霍临还没到,忍不住问其余两个人:“你们说霍三到底在想什么呀?我听说他也安排了人留在H国看着南辞那个小丫头,但怎么还是一副不准备和她联系的意思啊?啧,我那天中午去他公司找他,瞧见他一边批着文件一边一遍一遍听着南辞给他发的语音。”
想到这儿,陈进顿了顿,又说:“我当时听南辞那小丫头语音的意思是,霍临怎么这么小气呀,还不理她,难道真的要一辈子不理她了吗?啧啧,我心想这丫头还是道行浅,根本不知道霍三这边正暗戳戳干着什么呢。”
周起单手撑在额头侧面,表情略略有些散漫。
“他想要被小南辞追着赶着需要的感觉吧。”
沈慕彦难得的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嗯,霍临很没有安全感。”
陈进“啧”了一声,“我怎么没什么感觉,我只觉得他在装大尾巴狼,对着一个可怜的小白花欲擒故纵。”
正说着呢,霍临就缓缓从楼下走了上来。
陈进立马噤声,像是刚刚讲了人家坏话,有些心虚,很狗腿的主动打招呼。
“霍三啊,你可算来了,咱们这都几个月没见了?你自己说说!”
霍临一边往这边走,一边淡淡瞥了他一眼。
“确实几个月没见了,但你怎么还这么呱噪?”
陈进:“……”
他就知道!什么兄弟情都是假的!假的!
周起忍不住勾了勾唇,待霍临坐下后,问他:“喝点什么?我叫人帮你调。”
“随便吧。”霍临不太在意的回。
周起一听,叫人直接拿了一瓶高度数的洋酒,又叫人一起拿来四个杯子,开了瓶后,亲自给其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
沈慕彦这时忽然开口,对着霍临说:“南辞的行李寄到我这边了,顾盼接的。需要我派人送到你那儿吗?”
霍临拒绝:“不用。”
陈进一见他又是这副看着挺冷淡的死样子,一个没忍住,又问:“我说霍三,你到底怎么想的啊,你明明也不是不在意小南辞,这怎么老跟她这么耗着啊?”
霍临表情淡淡的,送了半杯酒进喉咙里,但却至始至终,也没回答陈进的问题。
临走的时候,周起拍了拍霍临的肩,“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也已经这么多年了,你该验证的也应该都验证出答案了,再浪费下去,纯属浪费自己的时间。该收手的时候就收手吧。”
那晚,霍临喝的有些多。
他坐上车的时候,脑子里还回想着周起对他说的话,思绪有点混乱。
这时,手机忽然又响起了微信提示音。
是南辞发来了新的语音消息。
——“我听顾盼说你今天和那几位朋友出来喝酒啦?回去泡点蜂蜜水喝哦,不然明早起床一定会头疼的。”
——“我们今天举行了毕业典礼,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梦里面也是我毕业了,然后你就坐在台下看我演讲。好可惜哦,这个梦没有成真。”
——“我马上就要回国啦,等着我吧!”
语音结束的时候,霍临略略疲惫的将金丝边眼镜一摘,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其实南辞不知道,他虽然人没过去,但是却也全程看完了她毕业的。
他的人在现场为他视频直播,南辞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
台上的她,风趣,幽默,有着几年前没有的自信和大方。说出的话也是一口标准的外文腔,整个人看上去,几乎是改变的脱胎换骨。
当年她作为交换生去了C大后,又因能力优异,破格被C大录取,正式成为C大的学生。
而她也做到了,正如她自己所言,这三年的时间,已经让她变得更加优秀更加强大。
而且,还是在没有他帮扶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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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辞回国当天,顾盼和唐婉一起来机场接的她。
她从出口走出来时,顾盼差点儿没认出来。
南辞当时穿了一身浅驼色的羊绒大衣,里面配了一件白色羊绒衫和灰色裙装,原本黑长的直发被她烫成了大波浪,一直不怎么化妆的她,脸上也出现了淡淡的妆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