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记得二伯的掌心明珠?”沈子轩吹了吹茶叶道。
沈婳茫然地摇头。
“哎,你这小傻子!”沈子轩恨铁不成钢,“去年祖母去了他们家过年后,便常常提在嘴里夸的那个。”
沈子轩这么说的话,沈婳好像有了一点印象。
周氏自从去年过年后回府开始,每次刺她时定要顺嘴夸一下那位的乖巧伶俐,以此衬托出沈婳的顽劣不堪。
沈子轩见沈婳似乎想起了些什么,继续说道:“她不日便要入学堂了,老夫人高兴的厉害,要把她留在身边照顾呢。”
也不知这沈妤之什么手段,竟然能把向来威严的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的。
“那也挺好,省得我每次去请安时把她老人家气个半死。”沈婳嘟囔着。
这三年里她也不是没想过要讨好周氏,却每次都被她奚落得厉害,久而久之,她也不用这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了。
沈子轩叹了口气:“嘉嘉,这不是你的错。”
沈妤之是在半个月后来的,人还没到的时候,周氏便大张旗鼓地布置了一间屋子出来给她,见到人便说她的孙女终于要来了。
于是没几日沈府里也都知道了这么一个人。
沈婳从第一次听到沈妤之这个名字,就觉得特别耳熟,却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家女子名字从“女”,为了区别主府与各分府的区别,于是分家的女儿又要以“之”字结尾,按理来说沈妤之这个名字也不是什么特别出色的名字,她怎么就觉得那么熟悉呢?
自从沈嫮年初出嫁后,学堂里主家的只剩下她一个,与她交好的便只有三伯家的淑女沈婉之,她年龄与沈婳相近,是同一年入的学,于是自然亲近些。
学堂的门窗都是大敞的,外面的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人感觉到,今日师父还没来,学堂里的人都在小声地交谈着。
沈婳看着窗外,有些心神不宁。
“嘉嘉这是怎么了?”沈婉之放下毛笔,关切地问道。
沈婉之性情温顺,为人不争不抢,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不得三伯的喜爱,三伯的嫡女沈姈之也自是不喜欢她,连带着其他和沈姈之交好的其他人也不待见她。她之所以会亲近沈婳,也是因为有一次凑巧把她带离沈姈之的责难,帮她解了围。
“没事,许是昨晚没睡好吧。”沈婳说话时转回了头,她眼下确实有些乌青。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失眠,哪怕是刚来的那两日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说话间,外面走来了一个小姑娘,那小孩儿比沈婳还要矮一些,穿着藕粉色对襟襦裙,脸小小的,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桃花眼光是从外表上看去便是美人了。
沈妤之从植被葱茏的小径上走过来,远远地就瞧见了望着她的沈婳,便朝着沈婳笑了笑。
她进了学堂,环视了一周,最后坐在了沈婳前头:“我看这位姐姐长得好看心生喜欢,想要亲近,姐姐不会嫌我坐这碍事吧?”
她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颗尖尖的虎牙,看起来格外的稚气。
沈婳摇了摇:“你坐吧。”
“还没问姐姐叫什么名字,我叫沈妤之。”她朝着沈婳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沈婳。”沈婳表面上淡定无比,然而内心里却在翻江倒海。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事。
沈婳下了学便把自己关进了静心斋里,谁也不见。
她需要静静。
因为她发现沈妤之也是穿越过来的。
而且,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她又想起了一件更恐怖的事,沈婳在穿越之前码代码时看的那部电视剧的女主角,也叫沈妤之。
☆、第5章 第五章
虽然当初的剧情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沈婳还是依稀对一些内容有些印象。比如那本书的男主角,似乎是叫苏澈,皇十一子,嫡次子,但是嫡长子不受宠而且也体弱多病,于是太子之位便在他平乱南诏以后落在了他的身上,迎娶了沈妤之主家的嫡女为妻。
或许是分心的原因,或是剧里根本没说明沈家嫡女的名字,沈婳竟然是忘记了。
嫡女尊贵,然而沈婳却是那部剧里最悲催的角色,她为苏澈孕育两子,在生第三个孩子时,因为之前气血亏空尚未调理好,于是母子具亡,然而苏澈却从来没有真心待过她,只因她尊贵的身份,才把她立为中宫之主,数年相敬如宾,却独宠沈妤之。
剧里的皇后正直善良,待人宽厚,却因为身份遭穿越而来的沈妤之嫉妒,被她算计的差点在生第二个孩子时便香消玉殒,虽然抢救过来,但是气血是被耗尽了,谁知道却又怀了第三个孩子。
一个又善良又蠢的女人。她能斗,却因为皇帝心不在她身上,便选择退让,让沈妤之独占鳌头,为所欲为。
沈婳自从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以后,心里慌得不得了。
她不想死,想活着,想好好的活着,而且她也不想当别人延续血脉的工具,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连生两个孩子,还为了第三个不幸身亡这种事,她做不到。
她没有原主那份大家闺秀的心性,做不到如此无私。
沈婳叹了口气,她要怎么样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她不想嫁给一个不曾蒙面的苏澈,也不想给一个陌生人生孩子。
说来也奇怪,这苏澈好歹也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皇子,然而这三年间沈婳入宫赴宴无数次,却从未见过他,说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然而就像是个透明人似的,也难怪沈婳之前没有一点对于原著的印象。
因为不管原著里的人也好、事也罢,她都没有真正的遇上过……直到沈妤之的出现,就像是一个磨碎的拼图,在拼好一个角后,剩余的便都明了了起来。
沈妤之入学堂后不久,京城的春园开放,维持小半月的游园会开始了。
如果她没记错,这就是沈妤之初遇苏澈的时候了。
而且沈婳还不知道苏澈当初为什么要娶她,是否因为什么契机?或是从一开始便下定决心要娶她?如果是第二种或许难办,但是若是第一种……只要契机不存在,自己不曾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也应当就破了这桩孽缘。
所以沈婳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游园会,或许这就是那个“契机”。
于是她犹豫到了游园会当日,还是忧心忡忡。
沈婳今日一身桃粉荷花暗纹的襦裙,发髻梳得精巧,发间还插了一根孔雀翎点翠的簪子,一身娇俏的打扮,眉宇间却没有半点喜气。
沈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恍惚。
不过随后她便攥紧了手心,下定决心。
那些绝境中求生的逆风翻盘从来不是空穴来风的,既然有人能做到,那么她也要去试一试。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第6章 第六章
初春,从南方飞来的鸟在林间叽叽喳喳个没完,阳光从大敞的窗户倾泻入室内,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屋子。
苏澈换了张宣纸,还没落笔时门外便传来了小厮连峰的声音:“殿下,过几日便是游园会了,五皇子差人来问您去不去。”
苏澈不喜过于吵闹的环境,往年都是不去的,宁愿在自己的屋子里画上一天的画也是不情愿出门的。
苏澈不答,径自在桌案上的宣纸上添上色彩。
“五皇子还说……”连峰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澈。
“五哥说了什么,你但说无妨。”
苏澈这五哥,自幼与他交好,于是偶尔开起玩笑来也都有些没个正形。
“五皇子说,沈家那姑娘也到了能接桃枝的年纪了,以她的样貌肯定是会引来无数蜂蝶的,五皇子还说,自己的人总归要自己看着才放心。”
那句“自己的人”成功取悦到了苏澈,他停下笔:“去回了吧,今年春景格外的好,也该出去采采风。”
“是。”连峰应道。
沈婳出府时,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紫檀木的车厢上雕梁画栋,看上去奢华非凡,角上沈府的牌子更是增添了贵气。
扶着木怜的手上了车,顾依依已经坐在车里候着了。
沈婳靠在顾依依的身边:“大嫂!”
沈嫮已然嫁了出去,往年刚好坐满的马车今年倒是有些空荡荡的。
“哎,也不知道二姐嫁去了李府怎么样了。”沈婳也觉得马车里有些过于冷清了。
“偶尔听夫君提起过,那位李郎君也算是人中英才了,定不会亏待二妹的。”顾依依说道。
游园会在城郊的园子里,沈府的马车到时也已经有陆陆续续各府的人前来,车刚停下时就引起了周围人的议论。
相府的地位放在那,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沈婳跟在顾依依身后扶着木怜的手下了车,一身粉色的襦裙,衬得她更加娇嫩。
她跟在顾依依身后进了春园,此地历年来都是游园会的主场,地大路多,桃花迎春随手可见,亭子走几里便有一个,中间春湖水光盈盈,两端多折的栈桥相互连通。
顾依依在刚入园的时候,便见着了以往的闺中密友林氏,于是沈婳便自己一个人带着木怜去逛逛。
堤岸边杨柳依依,青草碧绿,沈婳在拒绝了无视个桃枝迎春枝以后便不在走了,找了个人烟稀少的亭子,自己待着。
游园会里,递桃花枝或是迎春枝便是代表着对你有意,想与你订婚之意,若是接了便是同样也有意,于是这时男方便会问名问府,遣媒婆去提亲。
她懒得再拒,便干脆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躲着。
“沈妹妹。”
沈婳静静呆了一会,随后便有女子找了来,那声音柔柔弱弱,像是娇嫩欲滴的花朵似的。
“陆姐姐!”来人是陆柳意,陆家的二小姐,比沈婳大了约两岁左右,算得上是她的好姐妹了。
以前没发现,沈婳这才想起,好像未来昭庆帝时期,也就是苏澈当皇帝的时期,宫里确实有位陆昭仪,与沈婳算是好友了,闺中相识,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比沈婳先入府,等沈婳入府后便为她是命,后期也因为皇后病故黑化,成为反派之一。
若说为何沈婳会将陆柳意记这么清楚,大约是因为她后期坏的实在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害皇嗣害女主,最后也是不得善终,沈婳记得当初陆昭仪被丢入冷宫,被疯子按入恭桶时她简直是爽的大快人心。
“刚才在湖那畔远远就瞧见妹妹桃花不断了。”陆柳意拈帕子笑。
“姐姐可别笑话我,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沈婳当着熟人的面便毫不留情面地吐槽,她垂下眸,还是有些担心,虽然此时苏澈并未到娶妻的年纪的,但是陆柳意是到了能订婚的年纪的,“姐姐可别光笑话我,姐姐可有许人家?”
陆柳意红了脸,片刻后点点头。
沈婳心里一紧。
“是哪家?”
“城南卫家。”
沈婳一愣,对于这个答案有些吃惊。
也不知这点变化是不是也代表着她的命运会有转机。
☆、第7章 第七章
原本沈婳还想劝陆柳意重新考虑嫁给苏澈这件事,却没想到事情并不如她所料的那样。
如果说陆柳意的婚事是一个改变,那么是不是也代表着她也有机会另谋出路呢?
沈婳低着头思考,却不料亭外的小径上吵杂声不断,由远及近又消失在远处,带着那丛丛的树木都颤了起来。
沈婳与陆柳意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里看见了好奇,于是各自差了丫鬟跑出去看看。
“我听着声音消失的方向似乎是往雅轩那去的。”陆柳意细细听了听道。
雅轩原本也是春园里若干亭子中的一座,因地段良好有一年文人雅士多歇于那里,闲着无聊在亭里吟诗作对,正好圣上恰好路过,遇见此番景象龙颜大悦,赐亭名“雅轩”,还专门提了字做成了牌匾挂在额上。
沈婳前几年来春园时也去看过,每年都有一群骚人墨客在那相互比试,却很难再入第一年一样引起什么大的动静来,今年是为何?
木怜麻溜地打听了回来,先是行了个礼,才把刚才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听说是十一皇子在与……”她看了沈婳一眼,犹豫了片刻,“表小姐比试,并且丝毫不落下风,这才引了人去看。”
十一皇子。
沈婳攥了攥手心。
往年从来没听过十一皇子来过游园会,今年果然来了。
陆柳意的婢女来的晚些,脸上还带着幸灾乐祸禀告着:“小姐,听闻是沈姑娘一定要与十一皇子比试,以十一皇子手中的桃枝儿当赌注,结果十一皇子理都没理她便走了。”
陆柳意看她一眼,虽是责怪的话却没有半分的责怪之意:“谁准你说别家小姐的不是了,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奴婢错了。”青衫婢女欠了欠身。
“没想到这沈少卿的女儿这么不知天高地厚。”陆柳意看向身旁的沈婳,“我曾见过十一皇子几次,气质冷淡如谪仙,而且样貌出众,又深受圣上喜欢,哪是一个普通女子可以高攀地起的。”
沈婳闻言瞪大眼睛:“你见过十一皇子?可为何我没见过?”
她与陆柳意关系甚好,若是进了宫必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怎么可能陆柳意见过她却没见过。
陆柳意也有些意外:“你没见过?我以为你是认得的,我还见他偷偷看你,不过那日天色太过昏暗,我一眨眼便没了人,也有人不确定。”
即是如此,那么苏澈应该也一直有暗中调查过她,也知道陆柳意关系与她甚好,却不先下手为强?
这个十一皇子还真的是难以捉摸。
“对了,小姐,刚才在路上撞上喜儿,她说夫人一直在找您。”
“好。”陆柳意盈盈起身,“那沈妹妹我先去找母亲了。”
“陆姐姐再见。”
与陆柳意辞别,沈婳又坐了一会,此处静谧没有别人,她又有些无聊,便让木怜给她摘了枝桃花来。
“小姐,你要这个做什么?”木怜拿了一枝桃花来,还未见过有姑娘自己摘花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