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铃错——青橘一枚
时间:2018-12-18 09:25:29

  朱成翊的心中窒闷无比:姑姑一直都没将自己当男人看吧,她对自己无条件的看重,却不肯爱自己,真不知应该喜还是应该悲……
  
 
  ☆、再见安缇
 
  翌日朱成翊早早起了床, 今日要与白音一同赶往土司府,还不定能当日赶回勐海客栈看齐韵, 昨夜把她吓坏了,也不知今日好了没。
  朱成翊早膳时便一直闷闷不乐,快要出发时, 他唤来一直担任齐韵护卫任务的特木尔,“这里一锭金,你去给齐姑娘买点鲜果和新鲜玩意。如若她想自己出门,你便陪着她, 随她买什么都好。”
  转头对上巴拉, 又吩咐道,“晚些时候你便过去濯庄, 与吴怀起他们一道看管好那群刺客。如若我与白音明日未回,亦未收到我们传回的消息,你们便依原计划将刺客与供词一并押送至昆明, 分别递交云南巡抚骆璋府上与云南都指挥使司。切记勿忘!”
  待自己的部下皆纷纷称诺后, 朱成翊才心事重重的随白音一道出了客栈。
  ……
  朱成翊立在石阶下, 看着眼前的车里土司府,也禁不住为其巍峨感叹万千。
  土司府模仿了汉人皇宫制式,又加入些许异域风格, 青砖琉璃瓦,廊檐飞翘。土司府占地颇广,一眼望去殿宇重重,楼阁森森, 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白音向门房递交了拜帖后,回到廊下与朱成翊及随行的另两名侍卫一道等着。
  不多时,果然见一名青衣小厮奔出门来,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公子久等了,思罕大人差小的来相请公子。公子请随我来。”
  言罢便小心翼翼地引着朱成翊等四人向堂后走去,小厮满含歉意的躬身致歉,“思罕大人正在议事堂与人议事,暂时脱不得身,便令小的带几位贵客去往花厅用些茶点。”
  朱成翊颔首,表明自己并不着急,便由着小厮将自己带往花厅吃茶。朱成翊一边用着婢女奉上的茅山云雾,一边透过花窗看着院内的风景。
  但见大屋高檐,长窗深锁,桑柏错落,桂花飘香。如此蛮荒之地的土司府竟也能让人顿生深门重院,王侯世家之感。朱成翊心中冷笑,皇帝爷爷真心笼络车里,封土司,赐爵位。这思罕赚取好处,享用荣华倒是半点不含糊,一颗心却是一点也不安分啊!
  正在胡思乱想间,朱成翊听得花窗下传来一阵幼童欢呼声,如银铃般响彻整个小院。朱成翊仿佛也被这童真的欢笑感染,不觉间心情也好了起来。
  他信步走上露台,向花园望去,花木掩映中,一名小男孩正在几名丫鬟与小厮的陪同下,在花厅旁的一块空地上放风筝。小男孩约莫七八岁光景,生的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穿着摆夷人特有的翠绿色开襟短衫,搭配绛红色短裤,看上去好似一只滚动的玩偶,可爱极了。
  一名小厮奋力拉着风筝在院中奔跑,风筝随着他的奔跑时高时低在空中翻滚,绿衣小男孩则伴随风筝的翻滚,发出时而惊叹时而欢愉的呼号。
  小厮奔的兴起,突然一阵风至,将正处于转弯势中的风筝吹向了一侧,燕子风筝晃悠悠凑上了一根高大的梧桐树枝,终于卡住不动了……
  “三姐姐,都怨你!阿磴本是不必转弯的,他是要沿着路一直跑下去的!都是因为你!他为了给你让路才拐去大树边的!你快替我把风筝取下来。”绿衣小男孩扯着脖子冲梧桐树后怒吼,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小兽。
  朱成翊惊异,不由得随绿衣小男孩的目光望过去。花厅角度太偏,梧桐树高大,自己从这处看过去,啥也瞧不见。
  朱成翊不由地有点失望,也不知是哪位元凶扰了这位小世子的兴。拉风筝奔跑的小厮早在风筝架上梧桐树枝时,便吓得跪到了地上。眼见小世子与三姑娘怼上了,赶紧膝行上前,抱住小世子的腰,“三公子息怒,小的去替爷取下来!小的去……”
  “阿磴住嘴!”绿衣小男孩一把推开抱住自己的小厮,恶狠狠的继续冲着梧桐树后怒吼,“我就要她拿,就要她拿!”
  朱成翊听见有女子温润柔和的声音传来,“三弟弟莫急,安媞这便替你取下。”
  梧桐树后走出一名身穿粉红短上衣的摆夷少女,衣摆堪堪及腰,露出紧裹纤腰的嵌宝玉带,下着五色筒裙,坠鲜红璎珞。行动间柳腰款摆,越发显得身姿曼妙,丰韵娉婷。
  少女来到梧桐树下,上下看了看,取下发间一根金簪,弯下腰。就在朱成翊好奇她要做什么时,但见少女手中金光一闪,自裙摆划过,紧接着两只素手挥舞,只听得布帛嘶啦一声响,流光溢彩的五色筒裙自裙摆撕裂至膝间。
  少女二话不说,伸手勾住树上突起的疤结,小腿夹紧树干,如此手脚并用,竟如灵猴般蹭蹭蹭便上了树……
  朱成翊哑然,这思罕家奇人异事果然不少。这小世子骄纵跋扈,蛮不讲理,倒是深得思罕真传。只没想到连土司家的小姐也如此豪气干云,撕开衣裙便能上树。
  朱成翊来不及感叹完毕,便看见树冠一通猛摇后,这位上树的小姐只手拿住风筝的一边翅膀,用力往自己身边一扯……
  朱成翊一个偏头,不忍直视,尖利高亢几欲刺破耳膜的幼童惊呼声,如意料中响彻云霄。
  “安媞!该死的安媞!你是故意的!呜呜呜呜!”憨态可掬的男童瞬间化身为混世小魔王,叉开两条小胖腿,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
  这名唤做安媞的少女则拖着燕子风筝的残肢败骸,来到小世子身旁,气定神闲地将不能再用的风筝放置小世子身旁,又语重心长地对他谆谆教诲,“风筝可是你让我取的,我现在替你取了,你又嫌不好。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非要挤兑于我?三弟弟记牢了,并不是所有的人,你都能吃干抹净……”
  言罢,犹如斗胜的大公鸡,趾高气扬对扬长而去……
  朱成翊立在露台上,几乎要乐得笑出声来,真是一个有趣的姑娘!如此霸气又聪慧的闺秀,可真是不多见了……
  耳畔响起侍者的呼唤,“公子,我家主人有请……”朱成翊转过身,冲侍者一个颔首,便随着侍者往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宽阔,高朗。歇山屋顶,七开间,高大木柱数十棵,用材浑圆粗大,屋宇宏伟。甫一进门,思罕满面带笑的迎了上来,“大公子赎罪,下官不知勐海垦荒者乃睿之公子,不然定不会让公子做那等粗鄙的活计……”
  朱成翊笑道,“是翊无理了,垦了思罕大人的地。”
  思罕笑得和煦,“车里龙荒蛮甸之地,荒芜凋敝,民风彪悍,也就我这土司府还算勉强入得人眼。大公子何须屈尊于那荒蛮林地,不若公子携来随从就住我土司府罢?”
  朱成翊心中冷笑,这一毛不拔的人舍不得那八百里荒林,这就要食言而肥了麽?这么快就忘记了那四十多名刺客的事了?
  朱成翊嘴角微勾,“翊如今身份尴尬,今日来车里也只是为了打发自己的下半生而已,还望土司大人多多包涵,替翊遮掩一二。”
  思罕捏着胡子打着哈哈,“睿之公子且放下一万颗心,我思罕全赖先皇帝陛下提携方有今日之荣华。大公子乃先皇爱孙,思罕自当以事先皇之心待公子,只待公子驾临,我土司府早已扫榻以待……”
  朱成翊摆手,继续言道,“思罕大人赤诚忠心,翊感念在心。翊滞留车里,已然给大人带来诸多困扰了,如若还于土司府叨扰,便是不知趣了。翊本不愿来扰大人,只翊两日前遇有一事正好与大人有关,今日便来相询一二。”
  不等思罕开口,朱成翊继续说道,“两日前,翊正在修建的庄子内,来了四十余名刺客,奈何他们技艺不精,被翊侍卫所捕获。审讯中,刺客告知翊,乃土司大人您所指派,只为控制住我朱成翊……”
  思罕大惊,“诬陷!此乃诬陷!睿之公子切莫听信小人谗言!思罕对大公子的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朱成翊颔首,“我自是坚信大人不会有此令人齿冷之心,只是那刺客满口胡言乱语,不堪入耳。为大人清誉计,翊已将其关押至一妥帖之处,以防他再给大人泼上什么勾结外贼、谋逆、大不敬的污水,便不好看了。”
  思罕一口噎住,这小废帝原是敲诈自己来了,如若只是为了那八百里地,给他便给了。只是没想到这小废帝如此短时间内便揣摩出自己的动向,并以此为要挟来谋求他的方便,这便是不能忍了。
  思罕的脑子里飞速运转起来,他想杀了朱成翊,但很快又自己否定了,朱成翊几十名侍卫不在朱成翊身边,十有八九正带着被俘的“证人”随时等着掀桌子呢。如若朱成翊回不去了,那证人定然明日便会出现在云南都指挥司的堂下。
  再者,朱成翊怎么说也是龙子龙孙,被肃王爷千刀万剐了也轮不到自己动他一根汗毛。如此被自己心怀鬼胎的杀了,且不说自己与老挝王的事,单就自己杀了肃王爷的侄子,便能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可如若给他那八百里林地,心中又憋屈的慌,此种被人要挟的感觉着实让逞惯了威风的思罕不适应到了极点。
  思罕咬牙切齿了好半天,耳畔响起了叭力勐的话“朱成翊,已是落草的凤凰,除了跟在他身边的数十名羽林卫,他还有什么?大人,您的付出只是暂时,一旦灭了那几十名羽林卫,朱成翊便是您案板上的肉,任您揉圆搓扁……”
  思罕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待得自己拿了朱成翊的羽翼,便能迎来自己的海阔天空。
  思罕抖着腮帮的肉,讪笑着冲朱成翊讨好的说,“大公子说笑了,大公子的处置,自然是公道的。下官为大公子能继续信任在下感恩不尽,这便奉上勐海以东八百里林地地契予公子。一来感谢大公子为车里边境安定做出的贡献,二来亦是兑现下官颁发垦荒令时许下的诺言……”
  朱成翊一脸羞赧,他一个抱拳,“大人盛情,翊怎敢当!翊不过是尽了作为普通子民保卫家园之责而已……”
  思罕心中滴血,面上却笑得和煦,“大公子莫要推拒,下官可不能做那言而无信之人……”
  一番你来我往的谦让后,朱成翊终于“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地契。
  朱成翊终于“大功告成”,待要挥挥衣袖走人时,被思罕“盛情”挽留住了,“大公子且留步,大公子乃贵客,鄙人好容易能有此机会表达一次对先皇帝陛下的敬意,略备宴席一桌,望睿之公子赏光。”
  朱成翊哑然,这思罕倒也算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到如今尚能笑嘻嘻与自己周旋。只他如此极力要让自己留下来赴宴,也不知是要准备放什么大招。
  朱成翊思虑良久,决定留下一观,毕竟就算今日自己走了,思罕这未成功放出的“大招”定然也会另寻个时间给自己放出来。
  朱成翊微笑着一个拱手,“大人如此盛情,翊便却之不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还有两章朱成翊的情节,这关系到以后翊哥儿与姑姑的情节走向。
可以这样说,自此开始两章后便铺设完毕第二部分的所有背景,朱成翊的悲情人生自此拉开序幕……
期间还有大量的梁禛那条线的情节开展,也是动人异常,对第一部份男主人物刻画不足的地方进行了更加充分的诠释和补充。
毕竟竞争对手实力不俗,男主太差会被群嘲~~~~
感谢众小天使们的一路陪伴!啵~~~~
 
  ☆、招婿
 
  思罕心中愉悦, 再度恭维数句后,便亲自引着朱成翊往客房走。
  未料刚拐出书房, 便迎上了自后花园而来的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为首一人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妖娆娆,走路带风。身旁一位嬷嬷, 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绿衣红裤,张大着小嘴,哭得正酣, 哭声直冲云霄, 振聋发聩……
  朱成翊顿住脚步,他看见人群中那位爬树的小姐了, 正耷拉着那原本高傲的头,像霜打的茄子,可怜极了。朱成翊心中了然, 思罕这是要该处理家务事了, 他停下脚步, 远远立在一旁,低头只顾看花。
  思罕被遽然出现的自己的第七房小妾和小儿子震了个七荤八素,他茫然地看着眼前这浩荡的一大群人, “尔等这是来寻我?所为何事?”
  走在队伍前的妖娆妇人一见到思罕,便哭丧着脸扑将上来,“大人啊!你看看你的好女儿做的好事!桑锡好好的在院子里玩风筝,安媞一来便扯了桑锡的风筝, 惹得我儿哭号至今,妾身寻安媞小姐相询,还被她打出院来……”
  朱成翊只觉头疼,如此恶毒蠢妇人倒是与思罕颇为登对,有父母如此,怨不得这小世子生成如此性情。思罕显然也被小儿子震天的哭声扰的心烦,他甚至忘记了身边还有朱成翊在等着他引路去客房。
  思罕狠狠的瞪着安媞,“你几岁了?桑锡几岁?你除了成日里混迹于市井便就只会与那稚子争抢一只风筝?”
  安媞猝然跪下,神情激动,显见甚是惧怕思罕发怒,“父亲!安媞并未与桑锡争抢风筝,只是桑锡的风筝被风吹上了树。女儿正好路过,桑锡便认定风筝被树枝挂住,是女儿路过的缘故,非要女儿上树替他取下,女儿爬上了树替桑锡取下风筝。然女儿毕竟比不得男子,未能周全好风筝,桑锡便哭闹至今。”
  “你既承下了替桑锡取下风筝之事,便理应承担周全风筝之责,你既无替兄弟解决树挂风筝之能力,一开始便不应揽下此差使。无论如何,此事乃安媞行事欠考虑,你有错在先,却还将桑锡生母打出院门,错上加错,你行事如此刁蛮,你母亲便是如此教你的麽?”
  思罕怒目圆瞪,丝毫不理会自己女儿眼中的错愕与不甘,当众便将安媞的责任给死死定下了。
  安媞虽对父亲一意偏袒七姨娘母子早有了心理准备,却没料到还会牵连到母亲被父亲当着如此多下人的面数落。
  她心中愤懑难耐,忍不住直起身子,直直盯着父亲圆瞪的双目,“爹爹,桑锡的小厮阿磴本是要替桑锡取下风筝的,可桑锡哭闹不休,非要女儿取下风筝不可。女儿推脱不得,不得已才爬树取风筝,此事阿磴可以作证!”
  安媞向来甚少与自己斗嘴,此时的反驳倒让思罕有些意外,思罕来不及表态,怀中的七姨娘乜斜着吊稍眼开口了,“大人啊!您瞧瞧三小姐的脾气,对您尚且如此,对其余人该是如何,大人不需妾身多说,亦能猜出了吧!今日这事,阿磴倒是在场,且听阿磴怎么说。大人今日如若不好好理会理会,趁此机会顺顺家法,日后怕是再无咱母子的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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