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铃错——青橘一枚
时间:2018-12-18 09:25:29

  
 
  ☆、嫉妒
 
  
  骆菀青气得想吐血, 梁禛把齐韵送上马车后,不多时便止住了齐韵的哭闹, 梁禛虽很快下了马车,却看也不看她一眼,不顾骆菀青的呼唤, 只拉长一张黑脸策马奔去了队伍最前方。
  庞大的队伍终于开拔,骆菀青的马车走在队伍中部,齐韵的车则走在队伍尾部。骆菀青毫不意外地看见梁禛不时从自己车旁经过,往队伍尾部奔去。梁禛一反以往对骆菀青好歹总会敷衍一下的态度, 彻底无视骆菀青的存在, 甚至一丝眼风也不肯扫往骆菀青的方向
  骆菀青端坐马车内,心中暗笑, 梁禛怎的也如此幼稚,你以为你一味袒护痴缠一个傻子便能娶那傻子为妻了?你太天真了!
  齐韵她只有做棋子的命,以前她便是天家的棋, 以后亦然, 却偏偏永远都不会是你梁禛的……
  梁禛是被刺激得狠了, 他的韵儿那么骄傲,何曾受过如此侮辱?如今流落在外无人依靠,当众受辱还不自知, 自己倘若还想着所谓的人言可畏,不等回到京城,齐韵定然已经被这帮蛇蝎的冷血欺负得不成样子了。自己就是关心她又怎么了?她有着惊世的才情,我梁禛就是要仗着自己的不世功勋直接向帝王讨要!
  夜幕降临, 庞大的队伍在孟兰县外一处坡地扎了营,伙夫们架起了锅灶开始准备晚膳。齐韵的帐篷搭在西南角的女眷区,因骆璋就一个独女,骆府的女主子少,骆菀青的帐篷便紧挨着也算女主子的齐韵一道挤在了西南角。
  骆菀青不爽了一整日,如今帐篷搭建的地方也让她心生怨怼,大家安顿好不久,骆菀青便闹开了。
  “罗大人,把你家大人唤来,我有话要同他说。”
  “回骆姑娘,左都督正在与骆大人商议要事,今晚怕是不能过来了……”
  “不能过来?又不是行军打仗,能有什么要事!我不管,我要挪地儿,要不我就直接搬!”
  “敢问骆姑娘想住哪儿?”
  “我要住客栈,如此腌臜之地怎能住人!”
  罗成默然,此次回京,人员太多,没有哪家客栈能安置下如此多人,这一路上多半都只能住营帐了。如若就骆菀青一人每日都住客栈,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不可以,端看梁大人怎么想了。
  这样想着,罗成便恭谨地冲骆菀青一揖,“小的这便把姑娘的意思转告左都督,待左都督示下,小的再来回复。”
  ……
  天色已然全黑,梁禛自骆璋营帐走出便匆匆往西南角的女眷区赶,他并未直接去往骆菀青的大帐,而是来到了齐韵的帐外。
  “芳媛,这些饭菜姑娘不吃,快些端出去,我好安顿姑娘歇息了。”大帐内传来芳菱不耐烦的催促声。
  不等梁禛迈步,大帐门口传来芳媛的声音,“我拿去给白雪吃,昨儿个大小姐还说白雪看着变小了,定是这几日大伙忙着没给它吃饱……”
  门帘掀开,露出芳媛的脸,手上端着一大碗饭菜。
  猛然看见梁禛黑面罗刹般杵在门口,芳媛唬得差一点将手上的饭碗扔到地上。
  “见过左都督……”芳媛规规矩矩行了个跪礼。
  梁禛默不作声,背着手踱步进了大帐,迎面便见齐韵安安静静坐在榻上摆弄着自己枕头上的穗。
  “为何不吃饭?”梁禛来到齐韵身边坐好,温柔地开口。
  齐韵抬起懵懂的眼,兀自摇头,“不吃,不吃……”
  梁禛扶额,转头唤芳媛将饭碗端来,抬手就要亲自喂给齐韵,却突然顿住。只听啪嗒一声脆响,饭碗四分五裂碎,饭菜溅落满地。梁禛剑眉竖起,怒容满面,“为何给齐姑娘用冷饭?”
  两个婢女齐刷刷匍匐在地,叩头如捣蒜,颤抖着说道,“因伙房离此处远,饭菜送来时便这样了……婢子也是没有办法呀……”
  梁禛不语,低头看向身下的床榻,单薄的被褥,硬邦邦的锦垫,再环视四周,齐韵的行李就几个布包袱,凌乱的丢在大帐的一角,连一只木箱也无。
  梁禛心中酸涩,自己装瘸子时畏首畏尾,在骆府一直未有亲自来照看齐韵,齐振本就大大咧咧不说,这上了路,齐振还彻底被安排去了与兵卒一处。剩下两个骆府的婢子照看齐韵,怎能周全。
  梁禛捏了捏身下那薄如蝉翼的被盖,抬头高呼,“来人!”
  待一名卒子进帐,梁禛开口吩咐,“唤邱五他们几个进帐替齐姑娘收拾行李,咱们送齐姑娘进城休息。”
  ……
  客栈内。小几上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让人食指大动,齐韵呆怔地坐在小几的一头,望着薄薄白汽后的梁禛。
  灯火葳蕤,柔和了他的眉眼,他夹了一块西湖醋鱼,替她细细挑出鱼刺,再送到她跟前,
  “吃吧……”他浅浅的笑,眼中全是温柔,一如从前她清明时。
  齐韵鼻子一酸,差点哭出声来。她也不想这样,做疯子很累,简直饥寒交迫!
  自醒来后便随时又哭又跳,饭还吃不饱,不是冷的就是硬的。芳菱与芳媛就是来监视她的,自己还在半昏睡时,便听到两个婢女的对话,惊得她巴不得再次厥过去——他们说自己是要被送进宫的,梁禛要做他们骆家的姑爷。
  齐韵实在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撩到过朱铨,最后一次见到这位爷时,自己还不到十岁,然后朱铨就被他爹送去了苍茫的大西北。
  至于梁禛——骆菀青对他的痴恋人尽皆知吧,骆家本就是朱铨的外戚,如今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又刚刚立了功,自己与骆菀青相比胜算颇低啊……
  齐韵闭着眼默默捋了捋自己面临的大致形势,没有低迷太久便“醒转了过来”,为了避免吓到那两位相谈甚欢的婢女,她把自己变成了痴呆。做痴呆貌似是自己目前最好的选择了,做了痴呆就不用再担心进宫,做了痴呆也不会再连累梁禛,他可以想怎么说便怎么说,自己反正就是一问三不知的。
  只是痴呆了,自己估计也就与禛郎真的无缘了。就算他再喜爱自己,他们梁家也不会允他娶个痴呆回家做主母吧……这样也好,经历了这么多事,对不起了那么多人,自己不是就想出家的吗,这样也算歪打正着了。
  只是无法控制的是,每当梁禛那炙热滚烫的温柔将自己包围时,自己总忍不住想哭。一想到以后这些温柔都将统统投给那骆菀青,那个刻薄势利的女人,自己就恨得牙痒痒,不甘心啊,不甘心!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真的将禛郎推出去,让他与朱铨对峙吧……
  齐韵使劲压下心中的酸涩,吸溜了一通鼻子,便低头开始猛吃。实在太饿了,趁着自己痴傻,母亲的教导便统统丢一边吧!反正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先把自己伺候舒服了再说。
  一通狂风卷残云,齐韵打出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她刚想捂嘴,突然想起自己是痴呆,便咧开嘴没心没肺的冲梁禛傻笑。
  梁禛一直望着齐韵,眸光沉沉,他看见她吃鱼先挑鱼腹,吃鸡先吃翅膀,吃肉避开葱……可有痴呆是记得过往的习惯的?他仔细回忆以往自己见过的疯子与痴呆,可对他们不了解,也没法对比呢……
  ……
  骆菀青在帐篷里摔东西发脾气,那梁禛直接带人冲来大帐带走了齐韵,不仅如此,临走前还一刀砍了正在打瞌睡的白雪。
  不就吃了点齐韵不吃的饭菜吗?犯得着气成这样,竟提刀取了白雪的狗命,难不成日后凡是齐韵不要了的,大家还得寻个龛子将它们供起来!
  骆璋赶来时,便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正将一盘子果子摔出了大帐。“青儿啊……青儿怎么了……这又是谁招惹了你啦……”骆璋抖着胡须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
  “侯爷来了……”
  “见过侯爷。”婢女们纷纷向骆璋见礼。
  骆璋一把夺下骆菀青刚握在手中的一只妆匣,满脸焦灼,“青儿怎么了?跟为父说说……”
  “父亲!……”骆菀青一声嚎哭,便扑进了骆璋的怀里。
  骆璋心痛极了,老脸皱成了一只核桃。
  “就是那梁禛!他把那痴呆狐媚子带走了……他宁愿带着那个痴呆也不愿给我换间客房……”
  骆璋自自己女儿的哭诉中终于听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原来梁禛把齐家的傻姑娘带走了。骆璋无奈的摇摇头,这梁禛果然是风流成性,以前公干带个通房,现在又看上了齐家的傻姑娘——也真是不挑捡啊!
  骆璋至今没见过齐韵的脸,只当是普通年轻人间你情我爱的纠葛,“青儿莫哭,梁大人本就风流,爹爹早就看出来了,可青儿非要认定了他。”
  骆璋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男子年轻时总会有些不稳重,但只要他对你尊重、敬爱,便就足够了……”骆璋边说边轻轻安抚着怀里的女儿。
  “爹爹!可是……可是……他以往便一直拿那齐家姑娘作姘头!”骆菀青小脸憋的通红,眼泪鼻涕一把抓,冲骆璋哭喊。
  骆璋遽然变色,“青儿说什么?!”
  
 
  ☆、傻女
 
  
  梁禛终是没有走成, 几次走到门边又退了回来,韵儿身边没有丫鬟, 留她一人在客栈终是不妥,明日先给她买两个丫鬟吧,今晚便由自己照顾她。
  月色朦胧, 树影婆娑,身边的女子呼吸绵长。梁禛睡不着,又想起罗喀山上的猫舌,心里猫抓似的。他低头看向怀中, 美人睡的香甜, 依旧那张娇憨的睡颜,可为何突然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紧了紧怀里的娇躯, 听见一声呢喃,“禛郎……别走……”
  梁禛浑身一个激灵,“韵儿……”
  对方一阵静默, 随后又是细微的鼾声……
  梁禛失望至极, 或许在梦里, 她还是往日的韵儿,她只是把梦和现实搞反了而已。
  又是一夜好眠,柔软的怀抱, 温热的湿吻,让他以为又回到了罗喀山上。怀里还是那个诡谲的韵儿,逗弄得他节节败退。香冷金猊,被翻红浪, 只盼永在这旖旎的梦里,不再醒来……
  翌日,梁禛在一阵香风中醒来,对上一双黝黑澄净的眼睛,齐韵笑眯眯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韵儿昨晚睡得可好?”梁禛揉揉身边这颗毛茸茸的脑袋。
  “嗯。”
  “今日还要赶路,咱得早起。”
  “嗯。”
  一问一答间齐韵已然自己穿好了外裳,梁禛猛然发现在与自己独处时,齐韵的痴傻症状似乎会减轻许多。至少从昨晚至现在,除了她不大说话,其余的相处模式与以往的韵儿并无多大区别,昨晚甚至……
  “朱成翊被我放走了,韵儿不必担心。”望着齐韵兀自整理腰带的背影,鬼使神差地,梁禛说出了上面的话。
  沉静的人儿并无任何反应,依旧默默地鼓捣着腰间的如意丝绦,梁禛一把拽过她的胳膊,他看见齐韵的脸木然又迷惘……
  天光微亮,骆璋看见梁禛亲自领着齐家那位傻女进了他自己的大帐,那傻女依旧带着帷帽,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骆璋心中鄙夷更甚,昨晚骆菀青给自己爆出的内-幕着实让他震惊了好一阵子,这梁禛不仅好色,令人称奇的是,还能色胆包天,连皇帝的女人也敢抢!
  虽然齐韵傻了,但准皇帝女人的帽子却是戴得妥妥的,梁禛如此毫不避讳地公然带齐韵自由出入,看来他是不准备要自己的狗头了。
  既然如此,自己还是得劝女儿趁早收心,勿将一腔真心错付,没得害了自个儿。可是一想到昨晚骆菀青的痛不欲生,骆璋就一个头两个大,青儿对梁禛实在用情太深,竟缠着自己除去齐韵,保他梁禛安康……
  青儿啊!你向来精明,为何遇上梁禛便如此糊涂哇!骆璋狠狠抹了一把老脸,擦去眼角的湿润,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罗成在完成繁重的行军安置工作外,又从人市上买回两个丫头,梁禛给她们起了两个柔肠百结的名字念伊、念奴。
  罗成将两个新丫头送到齐韵的马车前时,齐韵细细品味着这两个肉麻至极的名字,痴怔的面皮下也忍不住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没想到身为武将的禛郎也会有一颗看惯春花秋月的心。
  自此痴傻的齐家姑娘便在回京队伍中被公然冠上了“梁禛的人”的名头,随行人员与军士们哪一个再敢对齐韵不敬不遵,就连齐韵犯傻要吃路边的野果子,也会有人立马做猴状率先爬树试吃。
  一路走来齐韵再次回归了以往侯服玉食的生活,不再食不果腹,衾寒枕冷,每日除了念伊、念奴尽心尽力照顾她的起居,还有随行的各色兵卒无事便来献殷勤。
  伺候得齐家傻姑娘高兴了,梁大人一般都会有赏,连随后办差都能更加容易通过自己长官的验收。
  因梁禛对齐韵的照顾人尽皆知,这一日,忧心忡忡的齐振找上了门。
  “左……左都督……”齐振第一次觉得面对梁禛无比的尴尬,他终于明白梁禛对自己齐家无端亲近的根源了,从秋狩猎场到出征云南,自己博得出头机会的原因竟然如此简单,亏得自己还琢磨了那么久。自家老爹就算想保密,也不该瞒着自己,这究竟是亲生的么……
  “感激左都督对我妹子的照顾,可是……可是……”齐振语不成句。
  “于飞兄可是对禛没有信心?”
  “不!不!决对没!只是……”
  “于飞兄放心,皇帝陛下不会杀我。”梁禛不以为然地坐在太师椅上摆弄着手边的一株兰草。
  “一来韵儿痴傻了,只要咱们寻得太后娘娘说道说道,他不会非要韵儿不可,毕竟要控制住一名臣工,纳妃并不是唯一的办法。二来,禛完成了主上交办的差使,虽有夺美之嫌,但韵儿的身份他原本便未明示,禛对男女情爱生性驽钝,没能及时体会出主上的心意,皇上可以心生怨怼,暗惩于我,然此种理由绝不能成为摧我梁家之借口。至于这第三……韵儿与朱成翊之关系,于飞兄且放心,我梁禛自会全力周全,保你齐家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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