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股市大盘上午的涨势一直良好。中午休息两个小时，下午一点开盘就是一个大反转，大部分股票转绿。
整个国泰君安的气压，一下子就低了下去。
二楼大厅的人都围住了股神黄大爷，黄大爷也很紧张，不过还是高声安慰了大家几句：“不要怕，这个是技术性调整。”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坐的笔直，拿出纸和笔，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的抄写起了大盘。
三楼的大户也不愿意呆在包厢里，有人开始闷的发慌，聚集在中央的休息厅。白胖子白老板是众人聚会的中心，他一边啃着鸡腿儿，一边大说大笑。
有两个大户在角落里悄悄的议论。“你看看，白老板，他啃鸡腿儿的时候，一般就是紧张了。”
到两点半，收盘前的最后半小时。大盘忽然又从绿边红。顿时楼上楼下，一片欢呼，甚至有的两个老太太激动的拥抱了一下。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啊，阳光普照。
收盘的时候，大盘基本上是红的，二楼的股神黄大爷，笑着直起腰，把炒满了数字的纸张扔进垃圾桶。
二楼的大妈们相约一起去买菜，今天是个好日子，买菜的菜钱已经赚了出来。
三楼的白老板把鸡骨头丢的到处都是，这一天下来，他至少啃掉了二十只鸡腿儿。紧张是有些紧张了，但结果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六号包房里的张明月也收拾东西下班，孙小丽收获很大，她今天复习了三百个汉字。闭上眼睛，那些汉字在她的周围飘呀飘，一个个的清晰无比。
大盘收盘后，大客户经理周莉盘点后台，阿弥陀佛，大户们大部分都微有盈利。张明月的账户更是保住了百分之十的盈利。明天再找她谈吧，告诉她投资要谨慎，周莉心里想着。
第二天是周三，一大早，张明月带着孙小丽去吃早餐。两碗米粥两屉包子。孙小丽去装咸菜，两只掌心大的白瓷小蝶装的满满的，用筷子压了压。卖早餐的老板很慈爱的说：“要是不够，就换个大碗。”
孙小丽翻了个白眼儿：“多谢您啦！”其实咸菜并不值钱，值钱的是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跟着老板的每一天，她的知识都在飞速增长。
两人坐在桌子边喝粥，神态安静从容。就像已经在这里吃了好多年的老街坊一样。
黄大爷在另外不远处吃完了早点，背着手走过去：“老板，结账！”立刻有人冲上去。“我来，我来，黄大爷的钱算我帐上一起。”
黄大爷很有古风的行了一个抱拳礼。“谢啦！”背着手儿走了。
孙小丽熟练的把早餐的帐结了，跟在老板后面，到了国泰君安，她们进门左转上三楼。孙小丽听见后面有两个大妈议论。
“哎呀，那个不是昨天嫌弃包子太贵的两个乡下丫头吗？”“恰，人家那里是乡下丫头？比咱们可是强多了，三楼，大户室，超级有钱人。”“昨天还嫌弃包子贵，今天照样吃，有钱人的脾气就是怪。”
孙小丽听得美滋滋的，虽然她真的是乡下丫头，可她老板是真的有钱人啊！
周三的时候，早上就很绿，低开低走。整个国泰君安二楼三楼气压都很低。二楼的股神黄大爷一脸严肃，拿出纸和笔，小学生一样抄着大盘。三楼的股神白胖子白老板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啃鸡腿儿，吃的撑了还吃，一直打嗝儿。
经过中午的休息，下午的情况依旧不好。
绿多红少，万绿丛中几点红。
隐隐约约的有人在议论。“别怕，稳住！”“技术性调整。”
屏幕上一片一片的惨绿。许多人都憋的喘不上气儿来了，围着股神求助。
二楼的股神黄大爷发言说：“我看了新闻，从昨儿晚上开始，全球六大股市，美指，日经，港股，全都平稳，国际和国内也没有什么利空的新闻，所以大家稳住，不用怕！”
大家听了黄大爷的安慰，纷纷松了一口气。可是黄大爷本身的表现却不怎么样，他小学生一样坐在椅子上，抄写大盘。
三楼的大户们围着白胖子白老板咨询。白老板说：“现在是兵戎月，毛寅日，忌讳开市，交易，入宅，安葬。星宿北方金牛冲顶，凶险呀，今天是不好了，大家逃命吧。”
众人唉声叹气，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操作。
一直到收盘，百分之八十都是绿的。百分之二十是红的，张明月手里的三只股票，红的发紫。
下班的时候她收拾东西，顺便检查孙小丽的功课，孙小丽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又学了三百个字，我记得清楚那。打电话回家，说我现在每天领工资，还能学认字。我妈妈说，我家小囡这么能干，老板一定看上小囡了。”
张明月点头：“是啊，我。很。看。的。上。你。”
孙小丽：“欧耶！”
她们回家，从三楼下去，看见二楼的大厅里好多人都还没有走，有几个大妈坐在那里织毛衣，聊天。“今天赔的惨了，菜钱也要省着了，不如晚点回家，回去晚了，菜场收摊的时候菜都便宜。”
大客户经理周莉下班的时候检查后台，大部分客户今天都赔了，几个自称是老手的股神更是赔的狠了。张明月账户，到收盘的实时增长率百分之五。早该找她谈谈了，可是投资需谨慎的话，今天是说不出口了。别人都赔钱，就人家一个赚钱，还要找过去指导人家，多大的脸啊，这事儿有点不好办。
再过去一天，就是周四。早上张明月带着孙小丽去吃东西。要了两份米粥两屉包子，孙小丽去装咸菜，两个小碟子装满了。老板很慈爱的说：“喜欢这个咸菜就多装呀，今天做的真是多了很多！”
孙小丽翻白眼儿：“多了很多？”
老板叹了口气：“是呀，我一听说昨天大盘绿了，我就知道咸菜做多了，我们这个店呀，我给你讲，可有意思啦，大盘要是不好，我们生意就不好。”
孙小丽把咸菜拿了回去，坐在那里和老板两个淡定吃粥。她小猪儿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轱辘转着，四下观察，小声给张明月说：“真的呀，老板，今天人真的少了很多。”
张明月：“也不至于，就这么明显吧？”大盘绿，就不吃早饭啦？
股神黄大爷背着手从她们的桌子前经过，嘴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们接话：“至于啊，就是这样的，不吃早饭，省几块是几块。”今天没有人请客，黄大爷自己掏了腰包付钱，背着手，优哉游哉的走了，看背影，好像都染上了一层凄凉。
吃完了早饭，张明月去公司，看见二楼的大厅，许多人围着黄大爷咨询。大厅的屏幕上，正在集合竞价。这是开盘之前，大盘在撮合买卖双方，撮合的结果，直接决定了今天是高开还是低开。
走到三层的时候，大户们都围着股神白胖子白老板，白老板今天精神不好，昨天鸡腿儿吃多了闹肚子，整个人厌生生的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他背后的大屏幕，集合竞价已经有了结果，情况不妙，又是低开的一天。
低开，开盘价比昨天的收盘价还要低，低走，股价越来越低，连连阴跌，上午一片绿，下午绿一片。气压低沉沉的。
中午休息的时间有一个半小时，二层的股民有回家吃饭的，也有带了盒饭的，他们用自带的暖壶接了热水，泡饭吃。
三点收盘的时候，整个国泰君安，二楼三楼，上上下下。大约只有张明月和孙小丽两个人是开心的。
孙小丽叽叽喳喳：“今天又复习了三百个。九百个了。”
张明月笑：“就这样下午，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大功告成了，小孙呀，你是真聪明。”
大客户经理周莉在下班后盘点后台，大部分人都在亏损，只有张明月的账户盈余了，她在今天下午有一个操作，卖掉了一只赚钱的股票，购买了一只跌幅百分之十的股票。周莉心里想着，既然有了换股操作，这个张明月是真的行家高手，还是瞎猫碰见死耗子，明天就可以见分晓了。
转眼就是明天，星期五。张明月带着孙小丽去吃早饭，两碗米粥两屉包子，孙小丽用白瓷小蝶装咸菜，老板笑呵呵的说：“尽管装，今天咸菜做的少，可也肯定够吃。这年头儿，卖早餐也得看股票了，我就知道今天生意很一般。”
今天吃早点的人真的不算是很多，又看见了一个老熟人，二楼的股民黄大爷，据说是股神的那一个，他吃完早餐自己付账。路过张明月的时候表情古怪，想要搭讪又忍住的样子。
吃完饭去到公司。屏幕上大盘飘绿，集合竞价的时候就非常的惊险，跌宕起伏，最后大盘还是低开了，低开低走。
大家伙儿都沉不气起了，有几个大妈甚至情绪失控，低声的呜咽起来。大家围着股神黄大爷。
黄大爷发表了演说：“我看新闻，全国形势一片大好，我想今天肯定是个好日子，大家放宽心！”
三楼的大户们也围着股神白胖子白老板，听他说道：“南方井木，兔日冲鸡，大吉大利。今天大家稳住，应该不会出事！”
所有的人将信将疑，经过中午休息，下午一开盘，所有的屏幕都翻红了。楼上楼下欢天喜地，有点人疯了，热泪盈眶的开始唱国歌，大家围着黄大爷，白老板，高呼口号，股神，股神！
穿着一身标准工装的大客户经理周莉从楼梯上经过，看着这一片沸腾的场面，她心里想着，也许我们国泰君安，真的要出一个股神了。股神肯定不是那几个在大厅里大吹大笑的人，而是连着四天，一声不吭发着大财的人！
张明月，七百万满仓入市，四天之后实时股价九百万！
股神来了，必将会有百花盛开，万兽臣服。
第29章 029魑魅魍魉
百花盛开， 万兽臣服，什么鬼？
因为这证券公司就是一个大千世界的加速版缩影， 这里有一茬又一茬的韭菜花儿， 有蛇虫鼠蚁，有魑魅魍魉，有财狼虎豹， 大喜和大悲，一幕又一幕， 日日都在上演。
国泰君安是国内最大的证券公司之一， 手笔很大。它位于金融大厦的这座营业部，占了二楼三楼两层的地方，当时建楼的时候就是独立设计的。
二层和三层是一半分开一半合起来了， 从二楼开始八米的挑空大厅， 宽大阔朗。大部分的散户都出入大厅， 抬头可见八副巨型电子屏幕。
左右两侧都有宽大楼梯，雕漆栏杆儿， 洛可可风格的小型立柱， 扶梯拾阶而上， 三楼也是半包围的设计，可以俯瞰整个二层的大厅。
已经过了三点的收盘时间， 今天大厅里还是很热闹， 收盘飘红， 散户们情绪非常激动。
这些散户里， 买菜一族很抢眼， 她们大多是已经退休或者半退休在家里的中老年，负责每天的买菜做饭。手里有个几万块，放在股市里，那怕每天有个百分之一的涨幅，那就是五百块钱呀，一个星期的菜钱就有了。
那几个每天带着毛线过来看盘的大妈就是，她们这个年纪和条件的，好多都是打麻将和广场舞的主力军，自从炒了股票，麻将也不打了，广场舞也不跳了。每天早上九点，雷打不动的来公司看大盘，和那些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一起出入这高档神秘的金融大楼，走路带风，全身都是精气神儿，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石头大妈穿了件火红的的套头线衣，自从开始炒股了，就天天穿红，绝对不碰绿色的衣服了。如果有那个一时间脑抽的大妈穿了大绿的衣服过来，必定要受到其它大妈的排挤和驱赶：“去去去，干什么的，一身绿的过来，好晦气，刺瞎了人眼。”
又或者她们吃菜的习惯，也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现在就专门爱吃红萝卜，西红柿，红豆饭。要是吃了绿的菠菜，就心里害怕，狠狠的刷了牙才敢过来。”
炒股的人喜红恶绿，因为为了好区分数据，在大小的屏幕之上，红色代表的是股价上升了，绿色代表股价下跌。红了就开心高兴，绿了就伤心难过。
还有就是牛市熊市，也是很生动的比喻。牛一般都是喜欢仰着头，就像高高扬起的股市红盘一样，牛气冲天是很吉利的话。熊都喜欢低着头走路，就像不断下跌的股市绿盘一样。很窝囊，瞧你个熊样儿，就是很贬低的说法。
买菜大妈们仰望着一片翻红的大盘，想着下面一个星期的菜钱有了着落，她们笑的时候，眼角的纹路堆积，像鱼尾，也像盛开的菊花。她们想着自己的买菜钱有着落了。却不知道，在别人的眼睛里，她们都是菜，股民是韭菜，股民就是韭菜花，被割了一茬又一茬。
那些拿着信心苦苦积攒出来的几万块入股市，然后被狠狠的收割掉的股民，都是韭菜。
再这些韭菜之上，就还有蛇虫鼠蚁，这些也都是吃韭菜的，有人赔钱割肉，就有人赚钱吃肉。
那些做过教师或会计，在数学上精打细算很有一套的人，那些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小吃了一口韭菜，吃了一口肉的人，小眼睛精光闪烁，得意洋洋，都是蛇虫鼠蚁。
再蛇虫鼠蚁之外，还另有一种叫做魑魅魍魉，传说中那些不能见阳光的四小鬼儿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