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爱国看了看天色,放下手里的竹子:“妈,我们啥时候到山里去网鱼?”
李香香欣慰地望着早熟的儿子,她的乖儿子打小就懂得疼爱妹妹,稍大些更是将自己当成是家里的小小顶梁柱,前阵子闹着不去上学,为的是下地干活多赚点工分。
她这儿子乖巧得让她心疼,她的神情柔和笑道:“不是说好了要等小花一块去吗?等她放学,咱们再出发。”
盛爱国嘿嘿笑着摸后脑勺,起身就要拉着妹妹进厨房去烧水煮芋头:“快到放学时间了,妈,你先做着我跟妹妹去做午饭。”
李香香喊住他:“爱国,我早上煮了中午的份,回来坐着吧。等你爸回来,咱们去找小花和你满仓叔他们,三家人一块去好了。”省得便宜了刘主任等蛀虫!
盛爱国一想到三家人齐齐出动的场景,不禁笑道:“这个好!那里头多的是鱼。”
盛夏心里打着小九九,林家和小花父女跟他们家的关系最亲近,有好东西自然要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妈,那我待会儿去找小花,让她问问刘根叔,她家有没有渔网。”
她蹭地站起来,不等李香香应声,人已经跑到门外了。
趁着那些人没发现那深潭,他们趁机将那些笨鱼捞回来,让她爸和满仓叔寻门路换成粮食囤着,以备不时之需。
要是她的记忆没出错,国家还得再乱几年。
虽说他们三代赤贫农的身份,只要不脑抽找事,完全可以安然无恙地度过那黑暗时期。但是,尽可能多得囤积粮食肯定是没错的。
这年头,没有什么比手握粮食更让人有安全感了。
盛夏乐颠颠地跑到刘根家门口,人还没进去就看到院子里站着她爸和林满仓,她笑着跑进去,跟大人们问好,乖巧地坐在一旁听三个大人谈话。
等商量好了事情,刘根笑着问盛夏:“夏夏,你是来找小花去玩儿吗?”
盛夏摇摇头,故作神秘地对三个大人说道:“刘根叔,满仓叔,我们昨天发现了个深潭,里头有很多大鱼。趁着没人知道那深潭,等小花回来我们一块儿去打鱼吧?”
盛利和刘根俱是一脸惊奇,他们俩昨儿个晚饭是吃到鱼了,只是他们分到的猎物同样有鱼,一时间真没想那么多。
他们俩都不知道那些鱼的来源。
盛夏看刘根讶异的表情,不禁好奇地问道:“刘根叔,小花没跟你说那些鱼咋来的吗?”
不应该啊,小花是得了刘根叔准许才跟她们到山里去的。
更何况,今早上她爸不是帮着他们将猎物拿去换粮食了吗?
刘根面色赧然,“今早上我出门办事去了,没注意那么多。”
他天没亮就出门给隔壁村战友家送了些肉过去,那战友家只剩一位老母亲,刘根时不时地会尽自己的能力送些吃的过去。
最近两个月,他家里也揭不开锅了。
虽说他拿不出啥吃的送给老人家,但是刘根依旧是隔三差五地过去帮老人家挑水砍柴。
“哦。”
盛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只是好奇问一句,没别的意思。
刘根看着小姑娘的笑脸,忽然想起路上看到的小男孩,转头问盛利:“利哥,我回来的路上瞧见卫东村那贺小子了。他瞧见我还跟我打招呼,我问他是不是来找你们,那小子说不是,还让我不要告诉你们。
但是,我瞧着他不太对,多留意了他几眼。发现他孤零零一个人钻进了树林子,看他走路的姿势好像是腿脚出问题了。”
腿脚出问题了?
以他“鬼见愁”的名声,应该不是村里那些小子打的,八成是贺家那群白眼狼搞的事!
盛夏惊呼出声:“啊,贺建军不会又被他家里人打了吧?”
刘根抿着唇,忽然说了句:“我听人说,贺小子被他家里人赶出来有几天了。”
盛夏气得小脸红彤彤的,捏着小拳头怒道:“什么?他的腿脚出问题了,还把他赶出来了,这不是要逼死他吗?”
不就是嫌贺建军不带吃的回家给他们嘛?
即便贺建军不是他们贺家的骨血,但是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那群人怎么能朝一个半大的孩子下那么重的手?
贺家人真是一群冷血无情的家伙!
盛利看闺女那么生气,问刘根:“刘根兄弟,你在哪个地方瞧见他的?要不是贺建军那小子及时发现,夏夏可能就没了。他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想去把他带回家来养着。”
死人谷里能找到吃的,他们家再多养个贺建军还是可以的。
刘根描述了那地界,盛利道了谢和林满仓一起去寻人,走之前跟刘根约好。
甭管找不找得到贺建军,他们都会在一个小时后回来,到时候再一块去深潭里网鱼。
盛夏倒是想跟着去,盛利以她小胳膊小腿走不快为由,拒绝了她的请求。
看她鼓着小脸不服气的样子,笑道:“你安心在家等着,我和你满仓叔一定把人带回来。”
正如盛利所说的那样,一个小时后他背着瘦得皮包骨、衣服快成破布条的贺建军回来了。
盛夏第一眼就看到了贺建军右脚肿了一圈,看着很是吓人:“你这脚咋弄的?”
贺建军直勾勾盯着盛夏的脸,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我走路不小心崴了脚。”
别看这家伙眼神没躲闪,像是很真诚地盯着她的脸瞧,可他那回答一听就知道在撒谎。
连撒谎都不会的笨蛋,怪不得被贺家人那么虐待。
小姑娘鼓着脸,指向他脚的手指颤抖着:“你撒谎!当我没崴过脚吗?是不是被家里人给打了?”
第63章 能干的贺建军
贺建军这会儿的眼神开始飘忽了,他想糊弄过去,但小太阳好似很生气,他不想再惹她生气,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盛夏看他这般为难,强忍着火气说道:“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用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只管安心在我们家养伤吧。”
贺建军这会儿说话又利索了:“不,我不能赖在你们家白吃白喝。”
他是救过盛夏,但盛家也救过他一回,他们之间的恩情已经扯平了,互不相欠。
盛夏白了他一眼,三言两语定下了他要做的事情:“谁让你在我家白吃白喝了?美得你,你的脚治好了,就得跟着我们下地干活!脚没治好之前,跟我妈学着编竹筐。”
贺建军听到这些话,知道自己在盛家有用武之地,不是赖在他们家光吃饭不干活,心里头就踏实了。
他想到上次来盛家时带了够吃的芋头,这次他被贺老太打了一顿,腿伤到了没法子寻吃的,只得把他前些日子存货吃光了。
他羞愧地抓着衣角:“可,可我这次没有带吃的来。”
盛夏看他这幅纠结的小可怜样儿,噗嗤一声笑了:“你别瞎想了,既然我爸把你背回家来,肯定会给你准备吃的。你是不知道,我们村到死人谷里头寻到了不少吃的。你别瞎操心了。”
她心里头越发确定贺建军不是贺家的种了,贺家人歹竹出好笋的几率不大。
前世她在贺家生活了那么多年,早把那群人的底子摸了个透。
除了跟前的贺建军,那些个白眼狼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
贺建军仍旧是忐忑不安,他不是不知事的三岁小孩儿。
这年头吃的最宝贵,要不是他的腿伤到了,他一定不会来盛家蹭吃蹭喝的。
盛利回家前就带着贺建军去村里一个擅长摸骨矫正的老人家看了,老人家帮着贺建军摆正了腿骨,又让盛利带了些药回来。
李香香捣好了草药,端着盆水进来,“建军,你安心住着,有我们一口吃的,绝不会少你的。”
贺建军看那干净的水盆,再看李香香撸起袖子帮他洗脚,眼里满是焦急,哀求道:“阿姨,我自己来。”
盛家人待他越好,贺建军越是惶恐不安,他怕自己还不起盛家人对他的恩情。
李香香抬眸对上他泛红的眼眶,微微一笑:“你的脚不方便,还是我帮你洗。”
“可是我的脚很脏……”贺建军的眼眶更红了,打从他记事起,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家里人总是嫌他这嫌他那,六岁多点就逼着他去找吃的养活自个儿。
“傻小子。”李香香握住他的两只脚,动作娴熟地帮他洗脚,“你这脚要是不洗干净,这些药敷上去也没啥用处。”
贺建军心知李香香是故意这么说,好让他心里好受些,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阿姨,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对我好。
李香香笑道:“真是个傻孩子。”
这孩子实诚得很,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盛夏在一旁看着,看那个被人称之为“鬼见愁”的小男孩儿,眼里满是感动的泪水,蓦然笑了。
她的家人这么好,老天爷不会再那么残忍地将他们从她的身边夺走了吧?
盛爱国端了碗浓稠的粥进来,递给上好药的贺建军:“你这小子不是打架很厉害吗?你咋被人打成这样?”
贺建军握着碗的手骤然缩紧,心头一痛:“我,我没料到她会那么狠心。”
他好歹喊了她那么多年的“奶奶”,哪里会想到她会下这么重的手呢?他想起贺老太那泛着凶光的眼神,内心一片荒凉。
盛爱国听到了些风声,知道贺建军是被贺老太打的。
这会儿看着贺建军脸上痛苦的神情,盛爱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训他:“你这小子真笨,她作势要打你,你就躲开啊。干嘛那么傻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打你?”
贺建军垂着头,一字一字地说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对贺家人的感情全都消磨光了,不会再给他们机会欺负他了。
盛爱国一副小大人的样儿训他:“你小子记住你说的话。别人对你好不好不重要,你得对自己好。”
贺建军悄悄在心里说道:爱国哥,你们一家都是好人。我会报答你们的,对你们好的。
“我记住了。”
盛爱国看贺建军听进了他的话,露出笑模样嘱咐他:“行了,你脚不方便待在家里吧,我们现在就要出门去找吃的。”
贺建军回了句:“我在家编竹筐。”
盛爱国惊讶地问他:“你会编竹筐?”
“嗯,我会。”
贺建军没撒谎,他还真会编竹筐,而且编得比初学者盛爱国的好看又结实。
盛爱国赞赏地望着贺建军,他才刚开始跟李香香学呢,这小子就已经能自己动手编竹筐了。
“你小子深藏不露啊,真看不出来你会编竹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