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筱漾又坐回去。
晚上赵筱漾打电话给薛琴，她们谈了很久。第二天早上赵筱漾下楼周启瑞等在一楼他掐灭烟站起来，“房子我给你找好了，你请一天假我带你去看看。”
周启瑞给赵筱漾找的是酒店式公寓虽然贵但安全也能让人放心。离学校不远可以坐地铁直接到。
“张姨会过来给你送吃的或者我再给你请个阿姨。”周启瑞抬起手最后落到赵筱漾的肩膀上，拍了下，“有事跟叔叔打电话，缺钱了跟我说，不要什么都自己闷着。”
“谢谢叔叔。”
周启瑞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一笔钱，你先花着，不够了跟我打电话。”
“我有奖金，我不用。房租多少钱，我来交。”赵筱漾目光诚恳，认真道，“叔叔，你不欠我的，我爸爸是烈士，我为他感到骄傲。没有谁欠我们家，我的奖学金够花了，谢谢叔叔。”
周启瑞皱眉，半晌才说道，“钱你留着，无论如何，我会抚养你到成年，想家了就回去。”周启瑞转开脸，叹口气，“我没照顾好你。”
“你对我很好。”赵筱漾对周启瑞鞠躬，“谢谢叔叔。”
赵筱漾拗不过周启瑞，房子的费用还是周启瑞支付。
赵筱漾下午就搬过来了，她没跟周铮见面，因为之前闹别扭，周铮早出晚归，刻意避开赵筱漾。两人又不是一个班级，高二的课业渐渐繁忙起来，赵筱漾还得准备比赛。演讲稿得自己写，英语演讲对于一个不是母语的人来说，和单纯的考试还不一样，有非常大的难度。
过了初赛，赵筱漾找了个补习班，疯狂补英语。十月，天下着大雨，她从补习班回来浑身湿透，天已经转凉。赵筱漾把书包抱在怀里，狂窜进电梯。上了十楼，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电梯门打开，她猝不及防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周铮。周铮穿着白色休闲衬衣，下摆塞在裤腰里。长腿笔挺，斜靠在墙壁上，看到她。周铮直起身，目光阴沉下去。
赵筱漾又打了个喷嚏，周铮还盯着她，赵筱漾拿出房卡走过去开门。周铮跟上她，安静的走廊，炽光灯静静的亮着。
赵筱漾打开门打开了灯，她把书包放下拿起毛巾擦掉脸上的雨水。周铮猛地从后面抱住了她，赵筱漾抬起头看头顶闪烁的水晶灯。
他的手臂有力炽热，穿过潮湿的衣服烙在赵筱漾的肌肤上，她的喉咙滚动。
“你要跑？”周铮磨牙，“赵筱漾，你现在用不着我们家了，就要跑是吧？”
赵筱漾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要去哪里？你打算跑到哪里？”周铮炽热的呼吸落到赵筱漾的耳朵上，这个女孩插上翅膀飞走了。他的女孩，现在不是他的了。“赵筱漾！你要去哪里？”
“美国。”赵筱漾挣脱周铮，回身看他，“我没有跑，我是赵筱漾，我姓赵，你姓周，我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我住在你家不合适。”
周铮握住赵筱漾的手臂，赵筱漾干净白皙的脸上清冷，没有多余的情绪。赵筱漾一直都是冷静的，她几乎没有冲动的时候，冷静克制有她坚持的梦想，她勇往直前。
“你要去美国读大学？”
“对。”
周铮的父母已经离婚，现在只有他和爸爸在国内。父亲职业，他就没有出国留学的机会。赵筱漾这个计划里，没有他。
她在玉龙雪山上说自己最大的梦想是成人，成年人就可以脱离周家。她比她以为的速度更快，她成长飞速，她已经脱离了周家。
她多么想离开周家。
“你早就计划好了是吗？”
这样也能理解赵筱漾疯狂的参加各种竞赛的行为，想拿到国外那些名校的录取通知书，只有学习远远不够的。得出名，得让人看到她的才华。
所以她下一个比赛是金语杯，含金量很高的英语演讲比赛，这样就可以参加那些知名的导师培训，那些导师来自不同的名校，这是推荐信的机会。
她能走出去，以她的能力，走多高周铮都信。
周铮眯了演，身子后仰靠在墙上，很长时间，他取出一支烟点燃。狠狠抽了一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眉眼清俊冷沉，他的脖颈线条冷冽消瘦，在灯光下，泛着寒意。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白色烟雾落入空气之中。赵筱漾把毛巾扔到桌子上，她转身把衣服最后一颗扣子扣起来，挡住了脖子，“你不要抽烟——”
“你管得着么？”周铮嗓音含着戾气，漆黑的眼凶狠，“你是谁？你管得着？我爱他妈抽就抽，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赵筱漾：“……”
周铮掐灭烟，“操！”
赵筱漾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书包取出作业，只是尾指抖了下。她强迫自己冷静，不要冲动。
人生还很长，他们才十七岁。
周铮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气势汹汹。赵筱漾愣了下，周铮大步过来俯身扣住赵筱漾的后脑勺，吻就落了下去。
强烈的男孩气息，他的力气很大，赵筱漾挣不脱。周铮的嘴唇上沾着烟味，他另一手擦过赵筱漾的脖颈到下颚。他们睁着眼，周铮的吻残暴，他们只跟彼此亲过，对吻并不那么熟悉。
周铮蛮横的撞开桌子的书包，书散落在地。他单手抱起赵筱漾放到书桌上，他的手压在赵筱漾身后的墙上，松开赵筱漾，他的眼漆黑，沉的令人疯狂，“赵筱漾！”
他一字一句，赵筱漾的心脏刺痛，她的腿被周铮压着，没办法挣脱。她急促的喘息，眼睛泛红。
周铮先别开脸，他的大手按在赵筱漾的脸上，“别他妈当着我的面哭，你知道我受不了你哭。”
她一哭，周铮就恨不得把命给她。
赵筱漾的脸陷在周铮的手心里，世界一片黑暗，她闭上眼。
“赵筱漾，我输了！”周铮嗤笑，嗓音很沉，“我喜欢你，你说的那些什么玩意，我也没什么好辩解。我确实是那种带着控制欲的喜欢，想跟你睡觉的喜欢，想把你藏进我家的喜欢，想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想天天亲你。”
周铮的手还按在赵筱漾的脸上，他抬起头看天花板。他这十几年够顺遂了，天之骄子，所有人都要为他让道。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赵筱漾来他家之前，他就知道赵筱漾是他的未婚妻，当时赵筱漾的母亲打电话过来谈下的条件。他是知情的，所以他知道这个姑娘属于他，无论怎么样，这个姑娘最终都是他的。
可赵筱漾不属于他，不属于任何人。她成年后就要走，谁也拦不住。
她不要周铮。
手心里一片潮湿，周铮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我他妈真见不得你哭。”他不看赵筱漾，收回手，转身凛步就走，“我走了。”
房门关上，碰的一声响。赵筱漾深深的哽咽，然后放下手，她跳下桌子捡起书，整齐的放回书桌，才拿起耳机戴上放到最大坐回去，打开了试卷。
视线模糊，她看不清那些数字，她抬起手捂着脸，笔尖扎进了手里。刺骨的疼，她的手指颤抖，大约持续了两分钟，赵筱漾嚎啕大哭。
她哭的声嘶力竭，她在得到，她在失去。
她的青春结束了，仓促又短暂，没有书里写的那么文艺，没有轰隆隆的年轮压过岁月在命运里留下深深的轨迹，没有轰轰烈烈，没有什么深刻的故事。
那个发疯的吻，如同羽毛在微风徐徐的午后，随风飘飘扬扬落到大地之上，融进了柔软的青草地之中。
她在哭完后，擦干泪，拿起试卷拿起笔让自己重新陷入学习中。明天有一场演讲赛，她还得备赛。她没时间矫情，哭也克制。
就像中考时候得知母亲生病，她一边照顾母亲，一边备考。也没有多难，扛过去就过去了。
二零一三年秋，王昊在S3上展露锋芒，FR战队一路打到决赛，最终拿到了亚军，火了王昊，国内最有潜力的中单选手，赵筱漾看到新闻的时候正在补习班考试，她猛地站起来狠狠拍了下桌子。全班同学看了过来，赵筱漾又坐回去。
金语杯在央视直播，赵筱漾以流利标准的英文，漂亮的稿子一路冲上分赛顶峰，拿到总决赛资格。赵筱漾英语底子深厚，句子幽默风趣，在舞台上没有丝毫的胆怯。演讲辩论，每一项都非常出色，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总决赛上赵筱漾以主题理想的演讲走红国内外，所谓的理想，就是合理的想象。合理，敢想，你就能成功。十七岁的美丽少女，扎着马尾，穿最简单的衣服站在舞台上讲述自己的理想，自信强大。
金语杯结束，赵筱漾拿到总决赛亚军，随后前往美国学习。
二零一四年冬，赵筱漾收到了来自美国H大的录取通知书，赵筱漾的高中结束。德顺为此在校内拉了三十多个横幅，鲜红刺眼。
第70章
二零一八年春。
飞机到B市的上空旁边坐着的女孩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窗外发送给朋友按着语音道，“只有B市的雾霾才如此纯正黄中泛灰，灰中透着股死气沉沉。”她言简意赅的评价，“地道。”
赵筱漾打开微信，五分钟前王昊发了一条消息：“早起要了狗命！”配图国际机场。
下面应该是有人回复因为不是赵筱漾的好友，赵筱漾看不到。只看到王昊又回复了一条：“统一回复，接我妹妹！猜女朋友的现在立刻马上去死五分钟再回来。”
赵筱漾翻看好友列表，周铮的头像一直暗着，他最后一条朋友圈还是一三年春节那条黄金手链。
“我到B市上空了还有半个小时飞机落地。”旁边的女孩按着手机又发语音这回大概是跟男朋友聊天，声音甜腻腻的跟刚刚调侃B市雾霾判若两人。
赵筱漾靠在座位上戴上了耳机耳朵里生如夏花的朗读版她闭上眼，声音缓缓低沉落入耳中，她想到很多年前，少年温热的手刮过她的耳廓手指骨节在光下清晰分明。
飞机广播提醒飞机即将降落B市温度零下三度到五度。赵筱漾拿起大衣外套把耳机装回背包。飞机降落，赵筱漾穿上墨绿色大衣起身拿起背包走向出口。
她拿到行李，王昊打电话过来，赵筱漾接通。
“筱漾妹妹，到了吗？”
“在取行李。”赵筱漾看到自己的巨大行李箱，快步走过去费力往下拿，一个男生伸手帮忙拿下来，赵筱漾连忙致谢，“谢谢。”
“要送你出去吗？”
“不用，谢谢。”赵筱漾推着行李大步走向出口，对王昊说道，“我出来了。”
时隔四年，赵筱漾重新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说不出什么情绪，她环顾四周。跟走的时候变化并没有多大，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只是人——
赵筱漾抬头看到面前高大成熟的男人，眯了下眼，之前王昊也不白，但现在也太黑了吧？
王昊伸手接过赵筱漾的行李箱，上下打量赵筱漾，笑道，“比视频里漂亮多了，大美人啊！铮哥现在看到你肯定惊呆。”
赵筱漾敛起了笑，这四年她跟王昊蒋旭然方伶俐都联系，唯独那个人。“你去山西挖煤了？怎么黑成这样？”
“我们经理简直有病！”王昊说道他们俱乐部的经理就打开了话匣子，猛喷，“要求我们练瑜伽就算了，最近竟然带我们去跑马拉松。你说我们这群死肥宅是跑马拉松的料么？哥哥我的腿都快跑断了，脸都黑了几个度。我的女粉嘲笑我是非洲人，都跑路去KEY那里舔颜了。”
“KEY是谁？”
“我们队刚来的打野，韩国人，长的小白脸样。”王昊嗤之以鼻，“那群女粉也太真实了，以前我是队草的。”
赵筱漾看了看王昊的脸，觉得这个草有点水，转移话题，“你的车呢？”
“你是不是有驾照？能开车么？我开车不怎么样。”王昊带赵筱漾去停车场，“猜猜哪辆车是我的？”
赵筱漾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银色法拉利，“你在朋友圈秀过N回了，我的驾照在国内不能用，要重新办，你开车很烂的话我们打车，安全。”
“那道不必。”王昊把行李箱搬到后备箱，说，“你住哪里？去周叔家吗？”
“酒店。”赵筱漾摸了下脖子，手指碰到脖子上的项链，她放下手，“周叔最近好么？”
“好着呢，前几天才过去跟他下棋，我回回被他虐，还非要拉着我下棋。”
“过几天再去看他。”赵筱漾说。
电话响了起来，赵筱漾拿起来接通，那边结结巴巴用英文问她是不是Estelle，赵筱漾说，“你说中文吧，我是中国人。”
“您好，我是陆美琪，SKC中国分公司总经理助理。我在机场，您到了吗？。”
赵筱漾皱眉，她已经明确表示过自己不需要接机，她在国内有朋友，陆总还是真的安排，让她很不舒服。“谢谢不用，我明天会过去公司，我和朋友在一起。”
“啊？”助理说，“酒店您要住哪一家？我帮您订？”
“不用，我已经有安排。”赵筱漾说。
“有需要您跟我联系，您忙，不打扰了。”
电话挂断，赵筱漾靠回座位呼出一口气，从王昊的车上翻出一瓶可乐拆开喝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王昊热衷于可乐，这么多年没有丝毫的变化。
“你已经开始工作了？”
“我已经工作一年半了。”赵筱漾笑着放下可乐，看了王昊一眼，“方伶俐什么时候回国？”
提到方伶俐，王昊目光黯淡下去，半晌后才开口，“她好像在国外谈恋爱了，她不喜欢我。”
“她没谈恋爱。”
王昊一脚刹车，转头，“真的？”
可乐喷出来，赵筱漾一把抓住扶手，瞪大眼，“开车看路，大哥！要命呢！”
身后喇叭声响的震天，赵筱漾说，“你猜明天新闻会不会是LPL明星选手当街急刹造成恶性堵车？”
王昊发动汽车重新开出去，抿了抿嘴唇，蹙眉，“真的么？”
“你想追她就追，正经的追，别开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