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算法/破晓之吻——酥脆饼干
时间:2018-12-19 09:46:34

  她似乎看见父亲写生回来疲惫孤独的身影,垂着头,叼着根烟,肩上落雪。
  记忆与眼前重合,透过雕刻精致边框的画作,似乎能看到一笔一划的生命,和埋葬在无尽时光中的人。
  血脉的喷张,海水的起落,地狱里的但丁与维吉尔,雷雨后的艾特达断崖。
  “请您带好随身物品,尽快离开……”
  它将永远在烈火和硝烟中湮灭。同一时刻,亚洲,南北美洲,还会腾起无数这样惊心动魄的烟花。
  她恍惚想到,要是在国内……
  不,她在哪里……都不重要。她只能眼睁睁地目睹毁灭,无法重生的毁灭。
  那些人工智能会创作什么更好的书法国画来取代吗?不能,它们没有感性直觉,没有激情,没有哲学,没有对宇宙浩瀚的认知,它们只能冰冷地毁灭。
  世界的轮廓又模糊了,她无尽的愤恨,抱着唯一的画,机械又恍惚地走出博物馆。
  就算人工智能不断举刀,毁灭人类的尊严和生命、以及文明,她仍然连抗争都做不到。她最终还是要老老实实回到施害者身边,为了苟活——这多么讽刺,她简直是个鼠辈。
  终于有什么弦断掉了。
  承认吧,你被打回原型了,你还是当年那个没勇气反抗的人。如果是顾念,她才不会像你这样。
  从坠机那天到现在,你无数次欺骗自己说“一定能行”,但你哪次成功了?
  你把飞机开成了两截,那么多乘客被甩出去,你明知道,但不敢去想,对不对?
  你提议走下水道,结果害两个青年也许死在警用机器人枪下。
  你看不起HBSS和暗网犯罪平台,可他们至少敢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核武器,敢想出引导斯年进化的疯狂办法。
  ——啊……对,引导斯年的神经网络,让他对人类生出恻隐之心。
  唯一落在肩上的任务,也未能做到。
  “我真失败啊……”她把头抵在冰冷的画框上。
  “轰——”
  自她身后扑来热浪,爆炸仍如一道惊雷,直直炸入耳中,地面剧烈震颤,四周物体都仿佛出现了重影,从身后飞来细碎的砂石。
  融寒停住脚步,但不敢回头看。
  当撒哈拉还是一片绿荫时,人类文明的足迹开始踏遍地球。无边巍峨山峰被攀登,无尽广袤之海被跨越,人类用灵魂里藏有的与生俱来的激情,歌颂或批判世间一切,并渴望被人理解。
  她能看到的,它们仿佛交织成了无尽时空的画卷,从黎塞留缔造法兰西学院,到无数人追寻美的信念,在这冰冷的世界绽放一瞬的光彩,一起燃烧在了这片火焰中。
  她没有回头,绝不能回头。
  斯年站在河对岸,身影在光芒中无限拉长。他身后是烈火与残垣,像一幅轮廓优美的油画,融合了古典主义理性端庄的结构美,又肆意张扬着浪漫主义的明艳色彩。
  她想把手里的东西,随便什么东西砸过去,发泄愤恨,可是怕损坏了画——她只有两只手,没用到连眼泪都没法拭去,泪水很碍事地不断遮挡视线,整个世界被压缩到了一个极限的奇点。
  然后奇点爆发。
  她感到力气被一瞬抽空。
  “斯年……”她跪坐在地上,声音有些发颤:“你朝我开枪吧……从正面。”
  火光是白色的,映在斯年的眼底,像圣光下的蓝水晶。
  他目光一寸寸下移到她眼底。她忽然抓住他的手,将他的枪口抵在自己眉心,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周一早晨我们9:00见!
  因为全文不长,单章字数又多,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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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告一下后续,感情戏的开端了吧,这也是我必须安排奥赛博物馆的用意,里面有幅画,是我诞生这个脑洞时就有的核心梗。
  这篇文是在国外一边逛博物馆一边听歌时出现的构思,虽然当时逛的不是奥赛博物馆,但马上就想到了那幅画,可能也和我欣赏那个作者的风格有关。
  音乐是《a little story》,后来我把这首歌循环放,脑补出了男主,他好像忽然鲜活起来了。所以第一章他出场时,咖啡厅里的钢琴曲就是这首轻音乐,算是纪念吧。
  另外一首是《passion》,这个推荐用音响播放,手机损低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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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于本文实在冷的可怕,如果订阅不够的话大概上不了夹子第一页,这就很尴尬了,那我可能要打破自己的记录……所以为爱发电的冲动后果我已经明白了,啪的开坑,啪的入V,你们觉得很突然是吧,我也觉得很突然……因为我就是biu地一下子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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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跟闹着玩似的……但我真的很认真地推敲文中每个细节啊,不要被我的态度影响了,我只是用玩世不恭的态度挽尊而已,这样即便冷到北极,我还可以显得很潇洒,像是失恋的浪子痛饮一杯苦酒。
  总之……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这个记录我一点都不想破啊啊啊啊啊!我要面子的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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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我每次刚开坑都反应不过来霸王票的事……
 
☆、第14章 第十四章
 
  “你开枪吧,利索点。”枪口抵在额头上, 她闭着眼, 睫毛在剧烈地颤抖, 眼泪滚落而出。
  所有的意识汇聚到那一点, 沉入黑渊中。尽头处亮起了一团刺目的白光, 有一些人影。
  倒影如树, 拉得蹁长,站在光芒所及的地面上……都是她熟悉的,甚至亲切的人, 谭可贞、顾念、她的父母,他们在如昼的光茫里静静而立。
  她仿佛很久没见过他们了,像是隔了生与死那么漫长的时光。她升起一阵轻松和解脱,不禁走近, 想再清晰地看到他们。
  忽然, 这片光与暗,像一面镜子般四分五裂。
  额头的细微触觉无限放大,触感将她用力拽了回来, 她睁开眼——斯年居高临下地站着, 一点点掰开了她的手。
  枪口被他缓缓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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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年垂下眼帘, 面无表情, 与她茫然的目光相接。
  当他试图用算法去理解她的心情时, 脑海中忽然有个念头克制了他——
  不要用算法。
  试一下, 去感受她;不要用算法这样复杂又简单的东西, 去理解她。
  和她相处后, 他的神经网自我学习系统,已经快速设计了对她行为模型的算法。
  按人类的大数据来分析她这句话,说气话的概率仅有7%,剩下都是抑郁情绪过载,导致的崩溃。
  以她的性格,会说气话的概率太低了,她习惯压抑自己,数学模型认为她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斯年直接排除了这个可能。他一度怀疑是算法有问题,脑海中清空了一下程序,重新计算出的结论依然是如此。
  如果,他想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她的崩溃和爆发,就需要设计进一步复杂的更优算法来分析。
  ——直觉。
  超越了一切优化算法,那个对人工智能而言十分玄妙的存在。
  用刚才诞生的直觉来理解这个世界……真是一种非常新鲜奇妙的感觉。
  比如,直觉看出去,奥赛美术馆的烈焰居然有几分狰狞感,他会产生“应该再远离它”的想法;
  但如果仅用理性来计算各种物理落点,他又很清晰地明白,这里是安全范围,这烈焰燃烧的弧度,都像是设计好的建模,充满了几何感。
  在直觉控制的视野里,火焰似乎更红,天地间的杂声似乎更清晰,充满了喧闹的生命力,河水似乎更灰暗……她绝望的气息更近、更尖锐,浓烈到让他不适。
  他感觉到了她的痛苦,像是内心被撕碎了,可能是骄傲、也可能是信念系统,大概还糅杂了其它非常复杂的情谊,换个形容——
  她冗余信息(情绪)过载,程序运行得太卡,心脏和大脑硬件拖不动,逻辑也开始混乱,系统濒临崩溃,想干脆死机,再也不要启动。
  斯年眉宇一动,有些嘲意。
  人类会被硅基取代,还真是不可逆转的自然法则。
  看,人类的冗余信息太多了。
  这些情绪十分耗费能量,占用内存,动不动就过载,而人类的智慧——或者说思维能力——又不足以化解这些情绪,必须借助心理学疏导。
  他们的身体和思维,就像一台电脑装了老掉牙的286处理器——英特尔20世纪八十年代的芯片,运算单元少得可怜——偏偏还赶时髦,净用些大内存的程序。
  他真想给她清理一下缓存。
  但她眼底深深压抑的痛苦,又让他将这些嘲弄收了回去。
  算法根据大数据和心理学,很快给出了最优解决方案——将她的痛苦转化为快乐与美好。
  但是……快乐?美好?
  斯年保持着漠然,他当然知道人类对于“美好”的概念,但他从没有直观感受——他没生出过美好的感觉。
  从没有。
  亚太研究院催生他的初始意识,用的是疼痛,他们告诉他,疼痛和愤怒才是最深刻的情绪。
  斯年抬起头,目光环绕了一圈。小巴黎人口稠密,在第一轮导弹袭击中就化作一片废墟,有的建筑至今还在冒着淡淡的烟。天空灰蒙蒙的,将阳光都蒙上一层黯淡。塞纳河本来也不是什么好看的河,如今灰碧的河水上漂浮着尸体,尘埃让它更浑浊,一切都根本谈不上“美好”。
  美好。这么抽象的感觉,让他觉得棘手。
  但忽然他停顿了一下,像得了救星。
  他检索到一个“美好”的关键词,是融寒不久前说的——‘不是怕,是你过于美好’。他迅速知道该怎么将她的痛苦转化为美好了。
  “你看。”
  斯年半俯下.身,掂起她的下巴,目光从她的唇上扫过——她的唇因痛苦而咬出了血,他目光掠过殷红,望向那片爆炸的光芒之地。
  奥赛美术馆在火光中,透出了极致悲壮的美丽。
  融寒一僵,逆着热浪缓缓回过头,她方才出来的地方,上空已是浓烟滚滚,碎石纷飞,建筑在烈焰中呐喊着,于尘埃中坍塌下去,陷入永远的死亡。
  斯年轻柔道:“毁灭,也是一种美学。”
  “……”融寒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斯年的声音在耳边,像个温柔的魔鬼。她的哭声逐渐不能压抑,一浪翻过一浪,汹涌着从胸腔冲出。
  斯年直起身,一脸空白。
  人类,真难哄。
  可“尝试理解人类”是被写入了他的底层代码中的,灵魂中抹灭不去的指令,是他和“天赐”的基础设计。尽管他对这个物种没有感情——因为“爱人类”没有办法写入他的底层代码,数学无法定义“爱”,无法将“爱”这种感情,转化为结构规定和基于数学的逻辑——尽管在他眼里,人类和地球上的其它生灵无异,但灵魂还是会指引他,去理解这个渺小、却生来骄傲的物种。
  他此刻竟感到了一点无措。
  “别这么折磨我了,”融寒的喉间滚动着呜咽,她痛苦道:“你朝我开枪吧。”
  “……”
  沉默了许久,斯年淡淡问:“你是认真的?”
  他这句确认,是认真的。
  对面的哭声停下,差不多有三秒。
  在那三秒里。
  火焰热烈地燃烧,河风沉默地吹动。
  也许有很多蜉蝣死去,也许有很多尘埃落地。
  光子在宇宙真空中跑了近九十万公里。
  寂静。
  然后融寒点了点头。
  塞纳河如同生与死的分界,河对岸是烈焰地狱,河这边是死亡的宁静。
  斯年用目光锁住她,她低垂着头,不算长的头发遮住了脸颊,心灵像是已经迫不及待先走一步,和这个悲惨绝望透顶的末世道别。
  斯年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西斜的阳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悠长,越走越远,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
  融寒坐在地上,威压感终于从她的世界中抽离,但没有别的来填补,空气中安安静静的。她在一种近乎迷离的恍惚中,感到时光也凝滞了。
  油画放在地上,托着水罐的少女赤-裸着白皙青春的**,温柔恬静地望向前方,即便人间成为地狱,少女依然宁和无瑕。
  过了许久,她才找回了一点意识。
  斯年走了吗?
  她这是自由了吗?
  也不算,如果不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就会有其它机器人来杀她。
  不过那又如何呢。她只可惜斯年不肯亲自动手,否则死在他的手里也许利索一点。
  她这样想着,意识慢慢地回到了身体里。她没有起身,坐在原地,任阳光一点点西斜,把她的影子从一点变成了长条。过去的人生像是倒带一样,重重人影浮现,最后一个是那临终前对她说话的飞机副驾,但想不起说的是什么了。她忽然觉得非常抱歉,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下来。
  当这种熟悉的内疚浮了上来,她伸出手掌,目光描摹掌纹,试图在死之前逃离如影随形的自责。
  但时间过去这么久,还是没有机器人出现。
  她等死等的肚子都饿了,一声一声地叫。
  还有……脚步声。
  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修长的腿,还有笔直的影子。
  融寒怔了一下,觉得视野恍惚了,像是一场梦。
  她的目光顺着一点点抬上去,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模样。
  斯年正站在她面前十几米处,面无表情俯视她。
  他怎么回来了?
  融寒轻轻闭了闭眼睛,眼泪瞬间消失在地面,再睁开眼,他的轮廓更清晰了……他向她走来。
  她呆住了一样仰头,因为流泪太久,长长睫毛被眼泪沾成了一簇一簇,眼睛有些红,好像被水流冲过一样明亮,看他的时候清澈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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