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听他一言,朝知他是借故要向鸟界发难,只得软了姿态道:“鸟族不敢!还请陛下再查此事,还鸟族一个清白。”
被天帝传召而来的润玉、邝露站于殿下,见天后这番言语,邝露上前行礼道:“夜袭之人狡猾,想来是故意留下了鸟族和灵火珠的痕迹,好让天界与鸟界心生嫌隙。此事牵连甚广,若再追查,恐两族不得安宁。依邝露微见,如今还是早日寻回火神殿下才是上策。”
一席话在情在理,天帝听完微微点头,“邝露所言极是。”转身对天后道:“你且派人尽快寻回旭凤,此事便到此为止。”
天后满腹不快,也只能屈膝道:“是。”
润玉禁令被赦,走出九霄云殿时见邝露就在前方,提声道:“邝露公主请留步。”
邝露停步回头,“夜神殿下。”
润玉目视她,眸光如炬,“邝露公主不该为了润玉而将自己陷入漩涡之中。”
邝露微笑:“殿下此言何意?邝露所做,不过是凭心而行。”
润玉道:“九霄云殿之上,你看似为鸟族申辩,实则在父帝心里留下了疑虑。你又截断母神继续为鸟族追查一事,如此一来,不管鸟族清白与否,此事都已不能尽数言清。”
邝露看了他一眼,笑笑,“想不到邝露之心,殿下全然知晓。”
这般一语,便是间接承认了润玉所言。
润玉蹙眉轻叹,“可如此一来,邝露公主便陷入险境,邝露公主实不必为了润玉如此。”
邝露一笑,道:“殿下多虑,邝露不过是以事论事,直言不讳,并不为他人。如今殿下蒙冤昭雪,一洗清白,可喜可贺。”
润玉向她慎重行礼,“也不乏邝露公主之劳。”
“殿下多礼。”邝露还礼,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
润玉站在原地凝视着邝露背影,心绪漾开微波涟漪,冰冷的心被温柔的暖意逐渐充满……
邝露转过身的一瞬间,嘴角却弯起一抹极其清浅的弧度。
不日前在回廊的拐角处听来的那一幕,再度浮现脑海。
“封了公主又如何,不过是一介散仙,”不远处,鸟族公主穗禾轻蔑一笑,对她身旁的近侍雀灵道:“妄想与本公主平起平坐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要嫁给旭凤,也不看看她有没有命受得起这福气。”
雀灵忙附和道:“正是,不过是下凡历了个劫回来,天帝就封她做了蓬澜公主,这‘公主’的封号未免也太好拿了。”
“一个名头罢了,”穗禾嗤笑道:“天帝看重的不过是她身后的蓬澜洲。”顿了顿,又道:“只可惜,蓬澜洲早已淡出朝堂数千年,太巳仙府在天界地位虽高,却终无实权。说来说去,她们如今依仗的不过就是赤陵玄圣真君,哪天真君这兵权被夺,亦或者是战死沙场,我看这蓬澜洲还能靠谁。”
站在柱子后的邝露脸色逐渐沉了下来,目光隐着丝丝怒意。
“就是,”雀灵点头道:“即便是封了‘公主’,也不能跟公主您相比。您可是鸟族族长,可比她这散仙高贵多了。火神殿下如今被他迷得三魂丢了两魂,对旁人总是视而不见,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
“旭凤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穗禾手握成拳砸在石柱上,眼中迸射出不甘的恨意,“谁跟我抢旭凤,我就要让她生不如死。邝露,她若真敢嫁给旭凤,我必要蓬澜洲付出代价。”
思绪收敛,邝露走在回缈玉仙宫的路上,嘴角笑意扩大的同时,眼底深处却有微光一闪而过。
她不参与权谋,并不代表她不会。
“蓬澜仙子”确实只是封号,没有品阶的“公主”,自然比不得鸟族族长。
但若谁敢动蓬莱洲,上元仙子邝露绝不善罢甘休。
缈玉仙宫……
邝露心道。
既已赐了这仙府给她,便将这“元君”的品阶,也一并拿了吧!
第21章 第 21 章
凡间中原的乞巧节将近,月下仙人开始号召姻缘府的一众仙童、仙侍着手准备编织红绳,却仍是供不应求。
无奈之下,月下仙人找到邝露,希望她来姻缘府帮忙一段时间。
“小露珠儿,近期红绳需求量实在太大,你就来帮帮老夫吧!”月下仙人求道:“每逢中原乞巧节一到,这前往月老庙的人就翻了几倍。”
邝露如今也是散仙,每日正闲得无聊,好几次都想着不如回蓬澜洲住段时间,见月下仙人请求,当即一口应下。
邝露此前从未织过红绳,去了姻缘府后由府中仙侍一教,甚觉有趣,便干脆在姻缘府住了下来,得空便织红绳,不出几日,她织出的红绳已能挂满一棵姻缘树了。
月下仙人不过是人手不够邀她前来帮忙,本想着多个人多份力量,却不想邝露一人便抵了两名仙侍,当下极为高兴,连连夸她。
“月小仙人就莫要再夸了,”邝露被他夸的不好意思道:“这红绳人人都织得,你却独独夸我一人,邝露受之有愧。”
“小露珠儿太谦虚了,”月下仙人拿起她编制的红绳道:“这红绳根根细长坚韧,比老夫以往用的红绳都要好。”
邝露边继续织红绳边问:“月小仙人,你这姻缘府中所用红绳均为编织而成吗?天上人间,所有姻缘都在你这红绳之上,那岂不是日日都需织绳?”
“那是自然,”月下仙人道:“所以天界中唯有老夫的这姻缘府仙侍最多。”
“为何定要手织?”邝露问:“用仙术不可吗?”
“不是不行,”月下仙人在旁坐下,道:“红绳也分三五九等,最好的红绳是三生姻缘绳,由百根灵绳淬炼而成;其次是姻缘绳,人手所织,含尽真情实意;最后便是普通红绳,以仙术炼化而成,凡人使用可缔结一载姻缘。”
“所以,普通红绳平日给凡人使用,”邝露道:“姻缘绳给仙家众神使用?”
“正是如此。”月下仙人拨弄着桌上的红绳道:“虽都称之为红绳,然而其中区别甚大。此次中原乞巧节将至,属凡间第一节庆,若只用最普通的红绳,怕是不行,所以才需要两种红绳皆都备下。”
“既然都需红绳,”邝露又问:“这情感被红绳左右,岂不是怪异?”
“红绳只是牵引,”月下仙人解释,“若两人心中无情,系再多红绳也不能使人互生情愫。心中有情,再以红绳系之,这情感才会更加坚固。”
见邝露盯着手中红绳出神,月下仙人笑道:“老夫这红绳上是有些仙术,却还不能蛊惑人心,你且放心。”
看看她对旭凤,可不正是个例子么。
“那三生姻缘绳呢?”邝露好奇问道。
“三生姻缘绳淬炼不易,千万年来老夫也只得了一根。”月下仙人叹息。
如今想到那根被错系的三生姻缘绳,仍觉心隐隐作痛。
“邝露久居天界,还从未见过此绳,”邝露忍不住道:“月小仙人可否让邝露一睹真容?”
“额……”月下仙人支支吾吾道:“数百年前已经用了。”
“是用在哪位仙人的身上?”邝露眼睛一亮,追问。
千万年才得的一根三生姻缘绳,只怕是天帝天后才配受用。
“这个,”月下仙人含糊道:“天机不可泄露……”
见邝露面有不解,还想再问,忙岔开话题道:“小露珠儿,你这红绳织得如此之好,老夫赠你一根。日后若有意中人你就送他,若没有你便自留,也可做个纪念。”
“如此,”邝露收下这根红绳,笑颜灿灿道:“那便多谢月小仙人了。”
一连在姻缘府织绳多日,邝露出来透透气,沿着小道边走边把玩着手中月下仙人所赠的红绳。
前世她也曾向月小仙人求过一根红绳,并送给了润玉。
那是她特意为润玉和锦觅去求的。
那时锦觅下凡历劫,润玉日日愁眉不展,脸上无一丝笑容。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便去姻缘府求了一根红绳来送给润玉,希望他与锦觅能够缔结良缘,情路顺畅。
如今回想起来,连自己都佩服当时的她,忍着心痛将红绳送到心悦之人的手中,祝他和另一女子姻缘成就。
前世她想尽办法来为润玉着想,事事以他为先,做对他有益之事,喜他所喜之人。
她心悦他,此情深到完全没了自己。
润玉对锦觅之情,天上地下,众人皆知。
可她对润玉之情,从头到尾只有她自己一人知道。
或许润玉也是知道的,只是他故不言明,故做不知。
邝露想着想着,忍不住轻声叹气。
“邝露公主。”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邝露忙敛了心神,转身笑道:“夜神殿下。”
润玉微微点头,“听闻邝露公主如今在姻缘府帮叔父编织红绳,一切可还顺利?”
“多谢殿下关心,”邝露点头道:“诸事顺意。天色尚早,殿下何往?”
润玉道:“不过是闲暇之余信步走走,邝露公主呢?”
邝露听他“公主”长“公主”短的,格外想念他在凡间时亲密唤她“露儿”,想着这般痛苦纠缠不过是前世之路再走一次,便道:“月小仙人赠了我一根红绳。此绳是我亲手所织,如今送与殿下。”说着,将红绳递了过去。
他若接了,这情意便就定下了;倘若不接,今生便就此作罢。
润玉看了看她手中红绳,继而看向她。
红绳寄情丝,丝丝动人心。
润玉伸手接过红绳,轻声问道:“不知邝露公主赠此红绳,是何用意?”
邝露想到前世她曾借酒意向他袒露心迹,被他严厉训斥。
凡间历劫时她又主动坦诚爱意,他却欣然接受。
不管这一次会不会有不同于前世的结局,至少她无憾了。
“化蝶意,红丝情,悲欢离合,惟愿君心似我心。”邝露虽面染红晕,口吻却极为坚定,清澈如水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润玉,“邝露心悦殿下,愿以红绳明心迹。”
润玉捏着红绳的手指骤地一下收紧。
邝露所言之意他当然知道,可他并未想过她会这般直白地袒露心迹。
见润玉沉默不答,面色沉着冷静毫无一丝喜悦之色,邝露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仿佛落入了冰窖之中,冷意透人心脾。
“多谢邝露公主抬爱,”润玉缓缓开口,“只是润玉已有婚约在身,数千年前便已与水神长女定下了婚事。邝露公主之情,润玉不敢承,怕是要辜负了。”
说着,将手中红绳递还给她。
邝露看着他,静静接过红绳。
“是邝露莽撞,”邝露轻轻一笑,“今日之言,还请夜神殿下忘却。”
浮生一梦,如今已到了大梦初醒之时。
邝露朝他屈膝行了一礼,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步步前行。
这个人,九天真龙,贵不可言。
他若君子,又似青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乱人心弦。
是她乱了心弦,放了情,如今难以收回。
可那又关他什么事?
爱也好,痛也罢,由始至终不过是她自己的事。
这个人,缘绕三世,也终究不属于她。
虽是无憾,心却终究剧痛难忍。
眼泪顺着脸庞滑下,邝露扬唇轻笑,眼底却是绝望一片。
从此君娶卿嫁,各不相干。
殿下,愿你珍重。
润玉站在原地凝视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旭凤回到天界时,带回了他的救命恩人——葡萄精锦觅。
旭凤先去到九霄云殿秉明天帝天后,才将锦觅带到姻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