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梨听得震惊得瞪了眼,她凑近些,满脸难以置信:“不是吧……你……季风他是什么天才学神吗……”
“我当时也这么想啊。”瞿清笑了一下,眼角却被雾气蒸了一下,跟着发烫,她抬手拨了拨眼角的湿意,“后来我才知道,白天他陪着我,晚上通宵预习写作业,几乎睡都不睡。”
那个时候,季风好看的眼下总有一圈淡淡的青色,白皙的皮肤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大家都以为他是骄傲的,必须时刻维护自己的优秀。可瞿清知道,如果只是为了保持成绩,以季风的能力,根本不用这样累。
自私地想毁掉他,以为这样就能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可他主动靠过来,把一切都给了她。
抓着最后一丝希望不肯放,将她也从深渊拉回去。
陈安梨听得呆呆愣愣的,半张着嘴。
等了等,她闭了嘴,安安静静的坐回去,不再多问。
每个人的青春都有那么一段不可言说的心事吧。
有那么一个人,时光会过去,可他就生长在那里,陪伴过自己的成长,和青春一样,永不会褪色。
泡了一阵,瞿清忽然喊她。
“安安,你还喜欢你那个学长吗?”
陈安梨的手正伸在水里,感受指缝的水流划过,闻言愣了一下。
“喜欢过……可是这些年,我每天都在下定决心忘了他。”
陈安梨脸上的神色有些落寞。
“我以为他就不回来了。或者,再回来,身边妻子孩子都有了。我没有敢想过……这个场景。”
瞿清盯着她,她眼尾有些上扬,是美艳的长相,盯着人的时候,总让人不敢对望。
“还在努力忘……那就是没忘。”
她一语道破,缓缓从水池里站起身。
身体撩开迷蒙水雾。
“安安,喜欢一个人,不试一下,自己都没法确定自己的心意的。”
她抬起浴巾围上,转身回望陈安梨:“不要想着等着谁,或者一定要把初吻或者自己的一切留给他。如果觉得自己是喜欢的,不妨就试试。喜欢就去接吻,喜欢才去拥抱牵手,爱情应该是这样简单的事才对。”
陈安梨愣了一下,看着瞿清在雾气里上岸的身影。
心里隐隐浮起一些画面,她却不再像从前一样确信画面上的人是谁。
——
在家躺了五天,陈安梨终于受不了自己这副颓丧的模样。
起来把家里大清理了一遍。
外面的天阴恻恻的,陈安梨坐在地板上发愣。
发给少年的短信都像是石沉大海,时间过去,杳无音信。
正想着,手机刚好响起来。
陈安梨几乎是倏地跪坐起来,抬手拎过,是陈主管。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边吵吵闹闹的,陈主管提着嗓门对她说话,无非是让她回公司处理下陆屿修合同的事。
陆远征要求公司对外封锁消息,所以现在公司内部都知道了陈安梨随手捡的这个男生是G市首富陆远征的儿子,但是网上没有一点消息。
陆屿修依旧是新晋流量小生,大家都知道陆远征有一个独子,从没有对外曝光过。
挂了电话。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去那边换了衣服化了个淡妆。
出门换鞋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遇到陆屿修那天,她坏了的那双高跟鞋。
换了一双同款,和从前的一模一样。
心底像被锤了一下闷闷的疼。
陈安梨沉默着拎过来,选定了这双。
星云公司大厅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陈安梨拎着包直接上楼,敲门进了主管办公室。
陈主管看她进来,脸上立刻笑得堆起了皱纹。
“安梨来了?坐。”
陈安梨拉开了椅子坐在他对面。
陈主管看她,眼底掩不住笑意,话里带着些嗔怪:“你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屿修他是陆氏的太子爷啊。”
陈安梨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我也是才知道。”
“干这行满一年了,观察的还是不够细致啊。”陈主管看着她的神情,心情似乎很好,还在同她开玩笑,“你说这些有钱人也是怪啊,家里放着公子哥不当,跑出来体验人生。像咱们这样的,陆氏都可以十个八个随便开了供他啊。”
太过油腻现实的话语,陈安梨几乎想逃离。
陈主管自顾自说了这么多,终于切入正题。
“是这样,虽然你和屿修一开始签的合约试用期是三个月,但是合约最后有几条条款是说,如果发展不错,未来五年要优先我们星云的,还有一些广告约和片约的后续……”
陈安梨掀起眼皮看他慷慨激昂仿佛天上掉钱了的模样,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让陆屿修赔违约金是吗?”
陈安梨声音冷下来,“他只是回家了。最近没有什么工作。而且,三个月马上到,应该不纯算他违约。”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陈主管嗔怪地看她,“这不就是看我们怎么说嘛。”
他补充,“陆总那边已经找人和我们交涉过了,我们这边只要自己算出来金额汇总出来报过去就可以。”
陈安梨深吸一口气,胸口堵得慌,脑海里浮现出少年干净的眉眼,她忽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只想逃离这个名利场:“既然你们都讲好了,还找我干什么?”
“是这样,”陈主管一脸艳羡地盯着陈安梨,“陆总的人托我问一下,关于让你换份工作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陈安梨的瞳孔放大,眉头瞬间蹙起。
“安梨,你这孩子,有时候运气还是不错的。在这行里,变数太多,陆总有意提拔你,你可别错过。”
多么情真意切的话。
擅自决定别人的人生。
陈安梨腾地站了起来,她低低说了一句“我身体不舒服,先走了”,就转身出了主管办公室。
刚拍上门,陈安梨抵着门喘息,目光同路过的贺俞相对。
看到她,贺俞愣了一下,很快拉开嘴角,嘲讽地笑了一下。
他凑近了些,撑住门板,眼睛看猎物一样追着她。
“你说,老天这是想帮你呢,还是在帮我?”
陆屿修是陆氏的独子这事公司里传遍了,贺俞不可能不知道。
陈安梨紧紧抿着唇,抬手推开他,转身朝楼梯走去。
外面的天像是憋了一天的阴郁,此刻开始淅淅沥沥下了雨。
陈安梨盯着被水溅湿的鞋尖,高跟鞋在地上磕了磕。
车流穿梭而过,她抬手,半天没有出租车停留。
大雨骤降。
陈安梨撑开包里带着的伞,头发淋湿一些,黏在脸上,她抬手拂开,不经意间瞥向旁边的公交车站。
雨水渐起的雾气里,忽然想起那个少年隔着雨幕望过来的模样。
陈安梨仔仔细细盯着看,可那里没有他。
算了。也好。
陈安梨安慰自己。
起码他现在待在温暖的别墅里,不用淋雨也不会着凉。
相比之下她才惨兮兮的好吗。哪有余力担心小王子。
终于,一辆出租倏地在她身边停下,掀起陈安梨的裙边,雨滴溅到小腿上。
她收了伞,打开门坐了过去。
雨滴在窗玻璃冲刷而过。模糊了一切景象。
陈安梨靠着车窗发呆。
车子很快停在自己租住的公寓底下。
陈安梨扫码付钱,脚踩在积了许多水的路面上。她撑开伞,砰的一声,隔绝了雨水。
雨水拍打在黑色的伞面上,扑啦啦清脆的响声。
陈安梨高跟鞋踩在地面上,渐起水花,很快又被落下的雨水打散。
她的心情也像被淋湿了一样,湿漉漉的,自己都觉得可怜。
再往前,临近楼门口。
路灯被雨幕笼罩,昏暗不堪。
陈安梨往前,包里的手机震了震,在大雨中完全被隔绝。
楼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个人。
上半身拱起,胳膊肘撑着膝盖,头低垂着,黑发被淋得湿透,滴滴答答挂着水珠落下。
他像是全然失去了知觉,没有丝毫求生欲,任由雨水冲刷。
陈安梨愣怔地停住了脚步,呼吸跟着停滞。
“……屿修?”
少年听到迟来的声音,头缓缓抬起,雨水顺着发梢汇成水柱,沿着他白的不正常的脸上蜿蜒而下。
陆屿修仰头看她,眼里的光晦暗不明。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确认眼前是她,缓缓站了起来。
陈安梨愣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
她加紧上前几步,看着他湿透的衣服裹在身上,下巴明显瘦削了许多,心像是被撕裂一样疼。
踮脚把伞撑在他上方,嘴里的话裹着愧疚噼里啪啦蹦出。
“怎么不上去?又不是不知道密码。在这淋雨生病了……唔……”
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
陈安梨倏地瞪大眼睛。
因为少年突然抬手猛地拉了她一把,伞应声落地,在雨里打了个转。
陆屿修死死地把她扣进自己的怀里,强硬地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倏地低头,淋了很久的雨,用凉薄的唇封缄了她的唇。
雨声隔绝了一切的声响。
顺着路灯幽暗的光,陈安梨瞪着眼睛,雨水冲刷而过,她的眼睛只能眯起。
反应过来去推拒少年,手又在下一秒被捉住。
陆屿修的眼睛第一次黑暗幽深得可怕。
他按着她的脑后,唇在她唇上流连辗转,像是确认她的存在,生涩的,由毫无章法的啃咬,变成了温柔的轻舐。
冰凉的唇,气息却是滚烫的灼热,一点点剥蚀着她的记忆和呼吸。
陈安梨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第22章
雨一直下。
陈安梨却像置身隔音瓶里一样。
耳边是少年略显急促的呼吸,滚烫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
一刹那,她好像感觉到自己消失了。
亦或者,是整个世界消失了。
脑海里忽然飘出聂鲁达的诗句: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去,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唇。”
“如同所有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
这首诗,是她年少暗恋时最喜欢的,如今用在了他的身上。
只因为此刻,她只感受的到他。
陈安梨带着凉意的手胡乱挣扎间贴上少年的额头,烫得她手心发抖。
陆屿修眼中带着模糊的执着,还有隐约要溢出来的深情。
陈安梨陡然惊醒。
她抬手推了一把少年,这次,他很轻易地离开了她的唇,然后,脑袋轻轻搭在她的颈间,极其温柔地蹭了蹭,语调里最卑微的祈求被大雨冲散。
“别走……求你……”
肩膀上骤然传来的重量让陈安梨踉跄一下。
“屿修?”
陈安梨脸颊滚烫,喘息着扶住他。侧目就看到少年紧阖着双目,像个孩子一样靠着她的肩,把重量全都交付给了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拖带拽地把陆屿修带上了楼。
两个人都已经湿透,从楼道里到进门,泥泞的水渍拖了一路。
顾及着陆屿修发烧,又洁癖,陈安梨心疼了五秒自己的地毯,去衣柜里拎了衣服,就地把贴着少年身体的试衣服脱下来。
端了水盆接了热水来,打算帮陆屿修把身体擦拭一遍。
柜子里还有他的睡衣和内裤,陈安梨取过来,看着贴着少年修长的腿的裤子,脸红着下不了手。
咬咬牙,她闭着眼睛偏过头,盲人摸象一样去扯他衣服,根本不敢细想手是碰到了哪里,脸差点烫熟。
好不容易给他擦了被淋湿的身体,又胡乱地套了衣服。
陈安梨脸红透,拖拽着把少年扶到了自己房间,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用干毛巾包少年的头发清理了一遍。
又拧了湿毛巾过来,沿着他清隽的脸庞一点点擦拭。
陆屿修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唇角还沾着一点她粉色的唇彩。时不时呼出的滚烫气息灼烧着她手背上的血管脉络。
陈安梨刚刚平复一点的脸腾地涨红,小心翼翼又心虚地给他擦拭干净一切脏污和痕迹。像是清理犯罪现场。
清理妥当,给他测了一下.体温,39度2。
陈安梨盯着体温计惊了一跳,看着少年阖着双目安静睡着的模样,愧疚几乎快要把她淹没。
起身翻找了一通,陈安梨拿着药箱找出退烧药感冒药,扶着少年的脑袋起来。
轻轻贴着唇瓣喂进去,他却抵触地皱着眉,偏头躲开。
药片滚落在地上,陈安梨愣了一下,又抠了一粒出来,不死心地喂进去。
还是老样子,少年抵触地躲开,药片落在地上作废。
就连梦里都是洁癖到什么也不肯碰的样子。
陆屿修皮肤白皙,眉眼间好看的不像话。
陈安梨盯着少年沾了些药片白色的唇瓣,脸热了热,跟着浮现出替他换衣服时,少年腰腹间薄薄的一层肌肉。
见惯了他穿着衣服乖顺少年感满满的模样,她恍然意识到,他早就是一个在力量上可以绝对碾压她的成年男子了。
猛地就想起了在楼下的那个吻。
不知道他是把她错认成了谁……
陈安梨想,这个吻一定不能让陆屿修知道。
不然,以他的洁癖程度,一定会崩溃,甚至从此一蹶不振……
思绪慢慢收回。
她有些气馁又挫败,好声好气劝他:“屿修,你要吃药啊……烧坏脑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