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瑢一看,笑了:“正愁该怎么接近五公主呢,皇后娘娘这信来得真及时。”
苏妗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有徐皇后的人在使臣团里做内应,这事儿的成功率就更高了。
“说起来,他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一个来月吧。”越瑢说完捏了捏她的脸,“行了不想这事儿了,我已经让霍云成带人去准备了,他本就是劫匪出身,这事儿交给他办,铁定没问题的。”
苏妗点头笑了起来,心里是久违的轻松。正好这时念郎从门外跑了进来,苏妗忙冲他招手说:“你娘写信来了,快过来看看。还有这些东西,也都是她命人送来的,你看,这是她亲手给你做的鞋子,这是帽子……”
念郎已经从林庆那里听说了,点点头就冲过来,和苏妗一起看起了徐皇后送来的东西。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可却没有再哭,只是认认真真地给母后回了一封信,然后越发努力地练起了武。
见他短短几个月,字又写得更好了一些,小身板也因为练武结实了不少,苏妗心中欣慰不已,又想到他学什么东西都很快,性子也比从前开朗了许多,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便忍不住与越瑢叹道:“若是他的嗓子没有坏就好了,这孩子这么聪明,学东西又快,只要好好教导,将来肯定能做个好皇帝……”
“嗯,”越瑢脱了外裳在床上坐下说,“师兄说他会想办法的。”
苏妗很是自然地上前接过他的外裳放好,替他把头发放了下来:“还好不管是容貌还是性情,这孩子都像了皇后娘娘,要是像他爹,那可就完蛋了。”
越瑢听乐了,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置于自己腿上说:“说起来,今天我看到师兄牵郡主的手了。”
苏妗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师兄主动的?”
“是啊,到现在才开窍。算算时间,早就不止三个月了……”越瑢低笑一声,目光落在了床边小桌子上放着的一盘水晶葡萄上,“所以,妗妗做好愿赌服输的准备了吗?”
苏妗:“……”
苏妗:“!!!”
他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了!
一把将拔腿就要溜的姑娘抓回来,越瑢挑眉一笑,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不许耍赖,耍赖加倍。”
前些天他是无心想这些,可不是他忘了。
苏妗:“……”
她脸色通红地瞪着他,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怎么这么流氓……”
“流氓?我这些流氓招数可都是从你那本《论语》里学来的。”越瑢坏笑一声,翻身压在床上,然后长臂一伸,拿过那盘葡萄就将床幔放了下来,“我记得书里那个书生是怎么做的来着?唔……好像是这样?”
“别!你……嗯……轻点!”
男人低哑的轻笑与女人带着嗔意的喘息声交汇在一起,夜,渐渐地深了。
***
夜落日升,流光飞逝,转眼已是一个月后。
这日,天气阴沉,乌云密布,凉州城黄沙漫漫的官道上,一队飘着“楚”字旌旗的车马踏着飒飒秋风而来。
“如意,咱们还有……还有多久才能到凉州城啊?”
最中间那辆富贵华丽的马车里,一个约莫十六七岁,长相秀美乖巧,脸上却满是病态的姑娘眼睛亮亮地问身边的婢女。
“快了,公主,奴婢方才出去打探过了,再有小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到凉州城了!”如意麻溜地拧干手中的湿帕子,敷在了她的额头上,“您感觉怎么样?可有些好了?”
“我……我没事……”这姑娘自然就是被送来和亲的五公主,她声音干哑,小脸苍白中带着一丝诡异的红晕,显然是生了病正在发烧。然而她心情看起来很不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里头盛满了期待与欢喜,“只要想到马上……马上就能见到阿妗姐姐和表姑姑他们了,我就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如意心疼地看着她,忍了忍没忍住,低声喃喃道:“可送您和亲是陛下的命令,谁也违抗不得,即便见到了镇北……越夫人与清平郡主,她们也救不了你。您又何必故意将自己冻坏,拿自己的性命要挟几位大人,非逼着他们带您去见她们呢?”
“我不是去求救的……”五公主摇摇头,声音很轻很软,“如意,我只是想好好儿与她们告个别。”
“公主……”
“我是大楚的公主,此番是为了大楚去和亲,虽然……虽然我心里有些害怕,也不是很愿意去,但我既然做了公主,享受了公主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就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所以我……我会好好完成我的任务的。”五公主努力按下心中的恐慌与不安,垂下长长的睫毛笑了一下,“只是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再见阿妗姐姐他们一面,好好地跟他们说声再见。这样就算哪天不在了……我也不会遗憾。”
“什么不在了!呸呸呸!童言无忌!”如意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公主才不会有事呢!”
五公主眨眼笑了起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却是在想,等见到阿妗姐姐他们之后,她一定把如意留下来,再请他们帮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这是她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正这么想着,缓缓行驶的马车突然猛地一停,五公主没设防,一脑袋撞在了马车壁上。
“公主!”
如意大惊,想说什么,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好听却嚣张的男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美人与买路财!”
……什么东西?
如意呆了一下,五公主也是茫然地抬了一下头。
“公主莫怕,一会儿只要努力坐稳就是。”马车里还有三个婢女,都是丰顺帝派来看着她的。但五公主知道,她们其实都是徐皇后的人。
这会儿说话的是为首的翠玉,五公主怔了怔,有些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等她发问,翠玉就冲其余两人点了一下头,然后飞快地推门而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赶车的是个侍卫,闻言忙道:“前头似是有人劫道,不过就是些不长眼的宵小之辈,出不了什么事,还望公主莫要忧……”
咻!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支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利箭穿肩而过,重重摔下了马车。
“啊!”翠玉惊叫着跌进马车,手腕却是飞快地一动,将几根银针闪电般扎在了前头的马屁股上。
“嘶——!”
马儿吃痛,又没了拉缰绳的人,顿时就嘶鸣着冲了出去。
因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两侧护卫都没来得及反应,反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由着那马车冲出了侍卫们的保护圈。
“来人!保护公主——!”
前头马车里的几位使臣见此慌忙大叫。
众侍卫忙要追过来,却被那些拦路的劫匪给堵住了:“兄弟们!上啊!抢光这些大楚小鸡崽的财产与女人!”
“是——!”
“来人!快来人!保护公主!保护大人!”
兵戎交接的声音中,场面乱成了一团。
藏在人群中的霍云成见此嘴角一勾,悄无声息地往后一退,骑着马追向了五公主乘坐的马车。
五公主这会儿正头晕目眩地抓着如意的袖子,整个人随着飞奔的马车剧烈晃动:“翠……翠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主莫怕,是皇后娘娘吩咐奴婢们这么做的,您放心,您不会有事的!”后面还有追兵,翠玉没空多说,只努力拉住了缰绳,试图控制马车的方向。
按计划,会有人在左前方的林子里接应他们,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五公主带到那里去。
却不想就在这时,竟有两个武功极好的侍卫追了上来,翠玉心下一惊,手中力道下意识松了一下,虽然马上就做了补救,但还是晚了,失控的马儿已经自顾自地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了。
糟了!
翠玉后背一下冒出了冷汗,要是被那两个侍卫追上了,计划就失败了!
她咬了咬牙,拔下头上的金簪就做好了与他们拼命的准备,谁想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两声闷叫,翠玉下意识回头一看,便见那俩侍卫被人背后捅了刀子,纷纷滚落马背。
那捅他们刀子的是个蒙着一只眼睛的年轻男人,扛着一把大刀,看起来英俊而不羁的青年,见她扭头朝自己看来,眉头一挑,扬声道:“行了别跑了!我是来接你们的人!”
翠玉顿时大松了口气,然而不等她回头,耳边便传来了如意的尖叫声:“翠玉姐姐!小心前面——!”
翠玉下意识回头,便见一条湍急的河流扑面而来!
她眸子猛然一缩,浑身瞬间冰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从右后方急射而来,险险斩断了连接马车车辕。
轰隆!
一声大响之后,马儿冲进了湍急的河水里,马车车厢则是猛然前倾,重重砸在了河岸边。
车里所有人都是无法自控地往前一摔,一直紧紧抱着五公主的如意也狠狠撞在了马车车壁上,双臂不由自主地送了开——
“公主!”
伴随着翠玉目眦欲裂的尖叫声,头晕目眩的五公主不受控制地从马车车门里飞了出去,紧接着便被冰冷的,带着泥沙腥臭味的河水给淹没了。
五公主本能地想要呼救,却被河水呛得眼泪直流,她惊恐交加地挥着虚软无力的四肢拼命挣扎,却只觉得力不从心。
难道她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她还没有好好儿跟阿妗姐姐和表姑姑他们道别呢……
就在五公主几乎就要绝望之际,一只强壮有力地胳膊用力地圈住了她的腰,同时一个陌生又带了点点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抱住我的脖子!”
是……是谁在她跟说话?
五公主费力地睁开眼睛,却只看见了一个……
嗯?那是什么?眼罩吗???
第78章
入了秋的河水很冷,虽然不如冬日寒冰刺骨,却也足以冻得人生病。
身体强建的霍云成还好,本就发着烧,身子骨又一向不怎么样的五公主却是没一会儿就受不住失去了意识。
河面太宽,水流太急,霍云成没法带着她游回岸边,只能努力抱着她随波而下,等到经过某段水流不那么急的河滩时,方才找准机会,利用岸边的草木拖着五公主上了岸。
五公主已经不省人事了,身上又冰又热,嘴唇变得青白。
霍云成心知情况不好,忙在附近寻了个矮小的山洞将她放进去,然后捡了些干柴生起了火。
然而这点火根本不足以驱寒,因为他们浑身都湿透了。
眼看五公主嘴唇越来越白,气息越来越弱,霍云成只能脱去两人的衣裳用树枝架在火堆旁,然后将五公主抱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给她驱寒。
情况情急,他倒是没想太多,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肚兜的五公主本能伸手抱住他这个“热源”,还往他怀里蹭了蹭,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情况有多暧昧。
“……老子为了救你连色·相都牺牲了,你他娘的可得争气点撑住啊!”虽然是个看起来就不怎么良善正经的山匪头子,但这些年霍云成一直忙着报仇,根本无心风月,因此这还是他头一回与姑娘家这么亲近。
他有点僵硬地龇了一下牙,耳朵也热了起来,不过倒也不至于失态,只将因为难受而有些不安分的小姑娘往怀里一塞,然后伸手在自己的湿衣裳上撕下一块布条,拿来覆在了她额头上。
眼下最要紧的是给她降温——再让她这么烧下去,怕是要烧成傻子了。还有这附近好像是个峡谷,也不知道越瑢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
霍云成这么想着,等五公主体温上升了一些,整个人也不再发抖之后,便将她烤得半干了的中衣拿过来给她盖上,然后放开她去山洞外头做了些方便越瑢他们找过来的标记,同时找了两种常见的能退烧的草药回来,捣碎了喂五公主吃了下去——他自幼在山寨里长大,在这方面倒是有不少经验。
吃下那两种草药之后,五公主的情况没有再继续恶化,而且渐渐稳定了下来。
怕她再次着凉,做完这一切之后,霍云成便重新将她抱进了怀里。五公主缩在他怀里昏睡了大半天,直到日落西山,暮色降临,方才终于有了些许意识。
“醒了?”彼时霍云成正在烤一只倒霉路过山洞前,被他拿石头砸死了的山鸡。见怀里的姑娘忽然有了动静,不由低头看了她一眼。
五公主先是静静地懵逼了一会儿,待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顿时小脸一白,惊恐地绷紧了身子:“这!这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过救我们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找来了……你别抖了,我是越瑢那小子派来接应你们的,不是坏人。”
陌生又隐隐带了点熟悉的男声,是从头顶上传来的,五公主下意识抬起头,看到了一个弧度漂亮的下巴。她愣了愣,突然感觉后背和屁股下的触感有点不对……
“啊——!你你你你!”
看着这发现自己没穿什么衣服地被个男人抱在怀里后,跟只兔子似的跳了起来的姑娘,霍云成嘴角一抽:“……你什么你,吓得老子鸡都掉了!”
五公主脸红得几乎要烧起来了,连连摇头,又羞又怕:“你、你怎么能……”
“怎么能把你衣服脱光了还抱着你?”霍云成也有点儿尴尬,不过也就是一点儿,他挑眉看了她一眼,面色淡定地指了指那几件烤了大半天才烤得七八成干的衣裳,“不这样,你就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