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我不管,你猜嘛!”
“……”
春光明媚的四月,镇北王府里的桃花开得正艳,清雅四溢的桃花香中,三个高矮不一的身影正站在朱红的大门口闲聊。
站在最中间的是个身着粉色留仙裙,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瞧着约莫十来岁,肌肤雪白,乌发如墨,眉目清艳俏丽,虽然还没有彻底长开,却也已经难掩将来的风姿。
她右手边站着的是个身高容貌都与她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少年,就是神色淡然慵懒,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而她左手边站着的则是个比她高出将近两个头的少年,瞧着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轮廓深,脊背直挺,身材高瘦,身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稚嫩感,又已初初有了青年人的挺拔。
他与身边的龙凤胎长得有几分相似,但眉目更为英朗,带着蓬勃阳光的朝气。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越瑢与苏妗的三个孩子——福生、宁生与珠珠。
今日是苏妗的生辰,他们是奉了父母之命出来迎客的。
时人不流行过生辰,就算过,也就是简单请几个亲朋好友热闹一下,不像上了年纪后做寿那么正式。因此苏妗只请了私交甚好的几家人,没有广而告之。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闻声送来了贺礼,这不兄妹三人正说着,便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带着一堆礼物上门了,说自己是户部侍郎家的管家,奉了家主之名前来恭贺镇北王妃生辰的。
已经不再是小胖墩模样的福生笑眯眯地迎上前,以家母早有吩咐为由好言婉拒了这些礼物。
他举止从容有度,显然不是第一回办这事儿,那管家大约也是早有心理准备,忙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又客气地推搡了一番,这才带着那些礼物转身离开。
宁生和珠珠有学有样,也挨个婉拒起了后来出现的那些人。
众人见此心中都很失望,却也没办法,只能和那管家一样,笑着表达了一番心意,然后恭敬离开。
自打十年前,镇北王治好今上的嗓子,扶着他登基上位,又亲自领兵出征西夏,在短短三年内将西夏打得彻底灭了国,还重创了心怀不轨的北狄之后,这京中就再也没人敢把他当成那个除了修仙什么都不会的世外人了。
到底是天生将骨的越家人,哪怕自小在山里长大,也能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还有他夫人,那个看起来端庄柔弱,与寻常权贵妇人没什么区别的镇北王妃,竟也是个上得了战场,立得了战功的!——虽说这事儿不合规矩,但今上都不曾责罚她,反而还封了她正儿八经的将军职位,众人自然也不敢再去指责什么。
就镇北王府如今这如日中天的声望,和在徐太后及今上心目中十年了都不曾有所下降的地位,众人争相讨好都来不及呢!
可惜不管他们再怎么讨好,镇北王夫妇都不为所动,也没有半点要膨胀的意思,甚至今上十六岁那年,一直给今上当太傅,辅佐今上处理朝政的镇北王还主动辞去了太傅之位,彻底还政于今上。要不是今上拼命挽留,他甚至还想直接让长子袭爵,自己带着媳妇儿游山玩水去。
世人这才明白他们两口子是真的半点野心都没有,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想要交好镇北王府的人越来越多了。
毕竟就凭着镇北王曾经立下的功劳和他们一家人在今上心中的地位,只要不造反不作死,今上必会厚待他们一辈子……
诸位管事们正想着,不远处突然驶来一辆华贵的,带有公主府标志的马车,紧接着便从马车里冲出了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长得十分秀气,行为举止却十分率直,只见他飞快地跳下马车,冲着福生三人就冲了过去:“福生哥哥!宁生哥哥!珠珠姐姐!我来啦!我是不是第一个到哒?!”
“是啊,霍小宝公子,你最快了。”
福生笑眯眯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朝他身后的五公主和霍云成看去:“霍叔,玉姨,这回你们比我师伯他们来得早啊。”
五公主闺名沅玉,几个孩子为表示亲近,都叫她玉姨。她七年前嫁给了霍云成,如今两人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大的就是眼前这个霍小宝了,小的是个姑娘,今年才三岁,这些天有些生病,便没有带过来。
两人一个金枝玉叶一个土匪头子,按说是不好在一起的,不过当年越瑢出征西夏的时候,霍云成也跟去了,并在那个过程中立下了不少战功,因此得封将军,这才有了尚主的资格。
两人虽已成亲多年,看着却还是恩爱得很。尤其五公主,更是娇娇俏俏,完全没怎么变老的样子。霍云成比五公主年长几岁,看起来倒是成熟了很多,只是气质上还是有些浪荡不羁。他失明的那只眼睛到现在也没有治好,不过五公主也好,他自己也好,都不是很在意。唯一在意的,只有给镇北王府送了许多年的礼却从没有送成功过的各府管事们。
一个土匪出身的泥腿子!半瞎子!凭啥能飞上枝头娶到公主,还得了镇北王夫妇的另眼相待!
正暗自不平衡着,后头又驶来一辆马车。
一看,清平郡主府上的。
众人顿时又是一番羡慕嫉妒恨。
清平郡主就不说了,那个宋修和,不过就是个没爹没娘,侥幸被四方道长捡回去养大的孤儿罢了,竟好命地做了镇北王的师兄,还娶了庆阳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做媳妇!
真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当然他们的腹诽几位当事人是听不见的。只见清平郡主一边下马车,一边念叨宋修和:“你看你,墨墨迹迹的,又比小五他们晚了吧?我就说了让你快点快点,你非不听……”
“就是就是,爹,下回可不许再这样啦!”忙不迭附和她的小姑娘,穿着一身浅碧色百花裙,肖似清平郡主,小小年纪便已艳丽如画,叫人挪不开眼。她是清平郡主与宋修和长女宋临溪,今年九岁,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四岁,一个两岁,正叫清平郡主和宋修和抱在手里。
宋修和好脾气地冲容貌比十年前越发明艳动人的媳妇儿笑了笑,又温声安抚女儿:“好,都听你的。”
母女俩被他这一笑,笑得没了脾气:“算啦算啦,咱们赶紧过去吧!”
俩小不点也跟着姐姐喊:“去去!”
宋修和失笑,带着媳妇孩子上前与越家三兄妹打招呼,然后在他们的迎接下一边和霍云成两口子说话,一边进了屋。
他们俩后面,又陆续来了几个这些年与苏妗越瑢交好的友人,包括当年那个与越瑢共事过一段时间,还带着越瑢养成了回家路上一定要给媳妇儿带点什么的好习惯的王旭。
福生算了算,确定人都已经到齐之后,便带着弟弟妹妹要进屋,谁想就在这时,不远处又缓缓驶来了一辆看起来豪不起眼的马车。
“咦,怎么还有人?莫不又是来送礼的?”
宁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送礼也要挑时候的,这会儿都快中午了,应该不是。”
福生点头,想说什么,马车已经在台阶下的石狮子旁停下,紧接着便从里头探出了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大手。
那大手上戴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翡翠扳指,福生一看,乐了,跳下台阶就对来人道:“你怎么出宫了啊?”
“自然是来陪苏姨过生辰的。”缓缓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眉目精致,极为俊秀,脸上笑意如三月春风,说不出的温暖和煦。他穿着一件月牙白的袍子,墨发束冠,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书生,温柔而无害。
这人正是当今圣上昌平帝,也就是当年的元和或者说,念郎。
“给我母妃过生辰是顺带的,主要还是为了逃避太后娘娘的催婚吧?”福生顿时就坏笑了一声。他和昌平帝自幼一起长大,情分如同亲兄弟。在宫里或者人前的时候,福生会对他用尊称,但在人后,两人说话一向是比较随意的。
这也是昌平帝要求的,越家人在他心目中地位特殊,他不希望自己做了皇帝,他们就与他生分了。
“元和哥哥!那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娶媳妇儿,入洞房啦?”珠珠也笑嘻嘻地挤了过来。宁生倒是没有出言打趣,不过一双和越瑢一模一样的凤眼也是看好戏似的看了过来。
昌平帝:“……”
他好笑又无语地挨个弹了一下脑门:“多管闲事。”
三兄妹很有经验地躲开了。
珠珠:“这怎么能是闲事呢!元和哥哥,这可是你的终生大事呀!我们这是关心你才问的!”
福生:“珠珠说得对。诶,我听说太后娘娘已经给了你几个人选,你怎么样?有没有看得上的啊?”
宁生:“有的话我们帮你追。”
昌平帝:“……”
谢谢哦,我自己搞得定。
然而他一心在朝政上,还真没什么喜欢的姑娘。昌平帝扫了这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一眼,目光滑过珠珠,心里有些遗憾:要是这丫头年纪再大上几岁就好了,直接把她娶回家,那外戚啊啥的问题就都不用担心了。如今却实在是小了点……
不过就算年纪合适,越叔苏姨也必定不会让她进宫受苦,毕竟皇后看似尊贵,其实并不好当。而且他其实也没法把这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往妹妹之外的身份上想……
昌平帝想到这,摇头笑了起来。
罢了,回头选个家世性情差不多的就是了。
四人说说笑笑进了门,刚走到一半,就见不远处一双璧人正携手而来。
男人清俊挺拔,一身深紫色银边衣袍华贵逼人。女人眉目清艳,一身浅绯色襦裙端庄优雅。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们,明明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却还是二十多一样。再加上两口子都在战场上历练过几年,气质更是有别于常人,洒脱又爽朗,叫人一看,便忍不住扬起笑容来。
“我刚刚还在跟你越叔说,你没准儿也会偷偷出宫来呢,这一看,果然!正好前些天我给你打了条络子,你一会儿看看喜不喜欢。”
苏妗说着就往这边走了过来,越瑢不满挑眉,跟上来说:“我的呢?”
为什么他们都有,就他没有?
苏妗:“……那络子是给孩子们打扮用的,你都是个老菜帮子了,还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这话一出,几个孩子都乐了,昌平帝也是毫不掩饰地冲越瑢露出了看似含蓄实则充满了得意的笑容。
越瑢:“……”
老了就不能打扮了吗!还有,谁老菜帮子了!他明明还嫩得很!
苏妗被他幽怨的眼神看得轻咳了一声,忍笑说:“行了,那不是太后说她准备给陛下选后了,我才特地给他重新打了一条,希望他能赶快找到合心意的媳妇儿么。你跟他又不一样,你都已经有我了,做什么还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除非……”
“没有除非,”求生欲极强的男人瞬间面露微笑,“你说得对。”
然后眼睛一斜,视线落在了昌平帝脸上:“不知陛下准备何时大婚啊?”
昌平帝:“……”
怎么到哪儿都有催婚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正这么想着,视线突然不经意间扫见了一张陌生的娇颜,昌平帝一顿,有些意外地往那边的凉亭里看了一眼:“那位是?”
镇北王府的私宴只会宴请熟人,而这些熟人都是他见过面的,突然看见个不认识的人,会觉得新奇也不奇怪。苏妗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随口介绍道:“那是王尚书家的长女,自小随祖父祖母住在江南老宅,最近才刚回来京城。”
王尚书就是王旭,越瑢那个好友。因王姑娘小时候就已经与他人定亲,苏妗也没往别的地方想,简单介绍了一句就又说起了别的。
难怪他以前从未见过。昌平帝了然,也是很快就收回了视线,没有再往那边看。
于他而言这一眼不过是个转瞬即忘的小插曲,可于天上月老而言,这却又是一根微带曲折却最终圆满的红线。
当然,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目前只有这么一个灵感,所以本文到这里就彻底结束啦,非常感谢大家这几个月以来的支持,咱们下本书见=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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