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投喂指南——海的挽留
时间:2018-12-20 10:03:51

  “沈安此生飘零,若无姑娘,早已殒命市井,如今为姑娘而死,是沈安之幸,姑娘切莫愧怍……”
  ……
  沈安死前回光返照,断断续续说了许多,但话多重复,实则只是反复提起那枚玉璧,又再三嘱她不要生愧。
  她当时本无暇想旁的,后头反被他说得越发愧怍。
  沈安死得太过惨烈,那满目的鲜红,刺鼻的血腥,她至今想起,仍觉触目惊心。
  沈安死后,她曾让父兄帮忙查过沈安的身世,但线索过少,一无所获。
  想是因着当时父兄不在近前,沈安便将东西托付给了她。她后头将之交给母亲保管,前儿母亲给她送了些头面,她近来事忙,也没细看,许是丫鬟婆子们一时疏忽,将这玉璧也夹带来了。适才她发现时,暂将之存入柜中,只是半道被陆听芊瞧见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得送回母亲那里,嘱咐母亲莫让闲杂人等瞧见这玉璧。
  从叶氏处回来,陆听溪转去给谢思言写信。
  收到陆听溪的信时,谢思言正在看书。
  他自小自律,十岁上头出了那件事后,更是近乎苛刻地要求自己。每晚看书到亥时正,用两刻钟盥洗沐浴,坐在榻上看书两刻钟,待头发晾干,再去就寝。
  说是信,实则不过是一张字条。搁在平日,这寥寥几字,他一眼就扫完了,但陆听溪的这张字条,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半日。
  小姑娘字写得当真光烫。
  总算记住了他的交代,知道来找他。
  孔纶所为自然不寻常,因为他并非当真要为陆家牵线保媒,更不是要救刘氏。无论是陆听怡的婚事还是刘氏的死活,孔纶都不关心。
  他这样干,也不怕把自己绕进去。
  谢思言冷笑,不枉他一早就给孔纶挖好了坑。
  给陆听溪回了信,已近亥时正。平日里,无论看信还是写信,都是须臾之间的事,但对方换成陆听溪,他做事便慢了许多。
  她的事,总是例外。
  沈惟钦送来的见面礼极是丰厚,孟氏都怀疑这位小爷是不是嫌占地方,把提前为左家备好的聘礼都堆来陆家当了见面礼。
  饶是如此,她仍是满心不豫。
  她本以为沈惟钦是来给三房做脸的,万没料到竟是来攀附大房的——她才不信沈惟钦是依着长幼之序派礼的,大房的见面礼显然更为丰厚。
  孟氏越想越气,吩咐常妈妈去将自己两个女儿唤来。
  “下回沈惟钦再来,你们记得机警些,”孟氏恨铁不成钢,“你们两个但凡有一个能入得他的眼,那都是长脸的事。人家终归是王爷的孙儿,还有爵位在身,听闻而今学问也有了,还预备考科举,搁在哪儿都是乘龙快婿。”
  “你们嫁得好,娘这脸上也有光!娘今日去请安,老太太说你们祖父找着了,想来这事也有个盼头,不会碍着你们的婚事。”
  官场女眷鲜有不攀比的,未嫁比家世,既嫁比夫家,有子比儿女。如此比来较去,还不是为了在姐妹、妯娌面前争口气,自家立住了,还能帮衬着娘家。
  陆听芝不以为意:“我管他快婿慢婿,我可不费那个劲。有那工夫,我还不如去找淘淘耍子。”
  孟氏一眼瞪去:“如今不操心,等将来嫁不出去,我看你找谁耍去!”
  “淘淘肯定成婚晚,怎么着也还能再跟我耍两三年。”
  孟氏冷笑:“跟你五妹妹比?也不看看你那样貌!你五妹妹打小就生得月宫仙娥似的,你再瞅瞅你!再论官位,你看看你大伯几品官,你父亲几品官?”
  “不过你那五妹也是命大,当时若非那个伴读沈安舍命护着,还不晓得是什么样,”孟氏轻嗤,“我先前说什么来着,那伴读就是个下贱胚子,还想科考入仕一步登天?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落后还不是给人挡刀一命呜呼。不过一个下人而已,死了便死了,大房还给他择墓立碑,也不知做给谁看。”
  那伴读不过一个下人,风头竟盖过她儿子,先生们夸他天资颖悟,待他比待府上的少爷还尽心,竟说什么沈安秋闱必定中举。这么一衬,竟显得她儿子废人一样。
  幸而死了,若真成了举人老爷,大房还不认沈安当干儿子?
  陆听芊小声提醒:“娘还是小声些为好,仔细被人听了去。”
  孟氏给自己顺了顺气,又道:“再几日便是董家老太爷的寿辰,届时三个房头都要去。你们好生妆扮一番,若被哪家公侯太太瞧上,娘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沈惟钦毕竟是王孙,怕是不好攀的,还是应当广撒网。
  陆听芊低头绞帕子。她想问问沈惟钦去否,但她娘显然不会知晓答案。
  “那娘能否与我们些银子,”陆听芊小心试探,“我们添几件首饰,届时也能更光鲜些。”
  孟氏斜眼看她:“你这丫头从前总缩头缩脑的,如今倒开了窍。”叫来常妈妈吩咐几句,转头看向陆听芝,“明儿我让常妈妈带你们去铺子里挑拣几样首饰,你好生领着你妹妹。”
  陆听溪收到谢思言的回信后,来回看了好几遍。
  他消息灵通,似是已然知晓了些许内情,亦说这门亲做不得。信尾这样写道:“下策,径去质问孔纶居心何在;中策,直言于太夫人,寻由头推掉亲事;上策。”
  信至此戛然中止。
  陆听溪懵了。
  写着写着没墨了?
  她将信纸颠过来倒过去端详许久,无果,仍不死心,又放在蜡烛上炙烤,看后头的字是否被什么秘法匿去了。然而折腾半日,却是终于确定后头当真没字了。
  陆听溪瘫在圈椅里,嘴角下压。
  说话说一半,喝水胖三斤!
  她正琢磨着董家办寿宴时她如何去向谢思言询问上策,陆听怡来了。
  陆听怡素性娴静,陆听溪平日和她处得不多,但对这个大堂姐是心存敬重的。陆听怡极少来她这里串门,如今突然而至,陆听溪难免诧异。
  陆听怡与她闲话几句,声音转低;“淘淘能否暂且屏退左右,我有话与淘淘说。”
  陆听溪点头,挥退下人。
  踟蹰少刻,陆听怡道:“想来淘淘也听说了表兄答应要为我牵线之事,实不相瞒,我并不愿和顺昌伯家做亲。”
  陆听溪微怔。
  “我镇日闷在心里,也憋得慌,今儿就爽性都与淘淘说了也好。我不知母亲犯下何错,但既祖母雷霆震怒,想来是不可轻饶的。如今总算祖宗保佑,寻见了祖父的踪迹,否则娘的过错是再难弥补的。”
  “但凡事一码归一码。孔家毕竟是外人,此番若当真说成了,便是欠了一桩大人情,我不想让祖母父兄他们为着我的事背负人情债。”
  “那另一条缘由呢?”
  陆听怡一愣。
  “大姐让我屏退左右,总不会就是要说这些吧?”
  陆听怡扑哧一笑:“果然是个人精。”
  手指蜷紧,陆听怡终是道:“另一条缘由便是,我已有了心悦之人,只是不敢告与爹娘知道。”
  “那人是……是北城宝钞胡同崔家的大公子。”
  “崔鸿赫?”
  陆听怡赧然点头。
  陆听溪知道崔家。崔家祖上和陆家有些交情,争奈子息不丰,门衰祚薄,至崔鸿赫父辈,已趋门庭寥落,崔鸿赫的父亲熬了大半辈子也只在六部做个正六品的郎中。崔家逢着三节两寿,会来陆家走动,平日里倒不常来,想也是自觉窘迫。
  不过这崔鸿赫却是个能人,三年前中了举人,跟谢思言是同科。虽则不及谢思言那样耀目,但亦堪称同侪之翘楚。
  “今年上元,我在灯市上遇着他了……他应亦对我有意,只不敢遣媒来,”陆听怡红着脸约略说了二人之事,抬头,“我如今不知如何是好,淘淘主意最多,能否帮姐姐出个主意?”
  陆听溪托腮。经大姐这么一说,她忽觉此事好办不少。
  只是撮合姻缘这事,她怕是做不来。谢思言倒是智计百出,但这事也不太好去请教他。
  况且她觉着,依谢思言的性子,他大约更擅长拆姻缘。
  光阴捻指,转眼便到了董家寿宴这天。
  这回女眷是依房头分的马车,陆听芝本是要跑去找陆听溪,被孟氏扯了回来。
  被强行按着坐下的陆听芝左右顾盼时,瞧见了妹妹胸前挂的出廓玉璧。这玉璧杂于璎珞之间,不细看倒是留意不到。
  “这个就是你那日挑的?”孟氏虽交代她领着陆听芊,但她那日遇见个手帕交,只顾闲扯,并没去挑首饰,也不知妹妹买的甚。
  陆听芊小声应了,道:“我着实喜欢淘淘那枚玉璧,只是寻了一圈也没瞧见一模一样的,便买了个相似的,做工不如淘淘的那枚精致。不过,也勉强能凑合。姐姐看,是不是和淘淘那枚挺像?”
  陆听芝点头,又嬉笑着讥诮道:“咱们今儿许能瞧见未来国公府世子夫人的派头。”
  陆听芊知她说的是董家那位一心要嫁入谢家的姑娘。
  孟氏横了二人一眼。她这两个女儿,一个没个闺秀样子,一个通身小家子气,她瞧着就脑壳疼。
  陆听溪正坐在叶氏身侧吃点心。
  叶氏方才瞧见二房三房那几个侄女今日都打扮得如花似锦的,如今再瞧瞧自家这只顾着吃的女儿,直是扶额。
  她的目光在女儿身上转了一转,蹙眉道:“方才我都没顾上问,这一身是谁给你挑的,怎不好生拾掇拾掇,连钗环都不多戴几支?衣裳颜色也不是你惯选的,你素日不总爱穿樱粉、柳黄之属?”
  陆听溪随口道:“我自己打选的衣饰。今儿想换换口味。”
  谢思言在那封回信前面叮嘱她,说今日不可穿得过于鲜嫩娇艳,配饰也要从简,如此方能方便行事。还威胁说,倘她不听话,回头计划不成,他唯她是问。
  后头该说的说一半,前面零零碎碎的倒是交代得详细。她倒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缠,横竖一场寿宴而已,她也不甚在意。
  他不在吃食上管她就成。
  不觉间已是到了董家府邸,陆听溪跟随众人下车入内。
  作者有话要说:  某蟹:你看我机智不?我媳妇肯定急着来找我。
  作者菌:有两种人容易被媳妇打,第一种是说话说一半的人;
  某蟹:→_→我那情敌简直心机,我算是看穿他的心思了!咦不对,我马甲怎么换了→_→
 
 
第13章 
  董家在京师也算数得上名号的世家,陆听溪一路行来,过穿堂,绕曲廊,但见庭院深阔,假山巍峻,阶前蕉棕周环,道旁松柏荫途。四下仆妇衣饰周全,瞧得出都是穿戴一新,约莫是得了主家的交代。
  陆听溪慢步暗观。京师权贵势要之家她几乎看了个遍,看来看去,最欣赏的还是魏国公府的府邸布设。不过谢家地位尊崇、财势雄厚,光是主宅就占了大半条街,别家想仿也仿不来。
  在仆妇的导引下,陆听溪随着叶氏等人一道转去芙蓉阁。
  芙蓉阁建在花园中,三间七架,临近水次,大厅宽转,内中已聚了不少女眷。
  陆听溪正跟几个相熟的闺秀说话,忽听身侧一阵骚动,循着众人视线看去,便见一华服少女被一众从人簇着,迤逦步来。
  少女眉如新月,面似桃花,通身珠翠宝石在泼洒进来的天光下熠熠生辉,尤加她嫣红唇脂,诸色驳杂,乱花人眼。耳畔一对金摺丝点翠四珠二面宝石耳环硕大无朋,随了她行路的举动,沉甸甸左摇右荡,陆听溪仅是看着都觉难受。
  来人正是董家小姐董佩,陆修业上回提起的那个一心想要做魏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世家小姐。
  一旁的陆听芝扯了扯小堂妹的衣袖,低声笑道:“她怕是将自己妆奁里的头面全戴在身上了,就那从头到脚的一身行头,我估摸着加起来能有几十斤。还有她那脸,涂的脂粉也太多了些,唇脂颜色又过艳,跟鬼似的。”
  “你说她要是顶着这一身玩意儿跑起来,会不会被那些珠子宝石坠得左晃右荡?要是再来一阵大风,怕是会迎风飘粉。”
  陆听溪一口白豆蔻熟水险些呛进鼻子里。
  “魏国公世子才不会看上她,她再拾掇也是白费心机,”陆听芝忽而看向小堂妹,“还是咱家淘淘生得美,即便打扮得简省,也貌压群芳。她那脸色白得不自然,淘淘这肤色才叫好看,奶白奶白的,还有粉晕,嫩得能掐出水来。”
  陆听芝当真伸手来捏,却在听见董佩的声音时顿住。
  “听溪妹妹,许久不见。”
  陆听溪转头看去,正对上董佩那张要笑不笑的脸。
  她不以为意,和董佩相互见了礼。待要坐下,却听她道:“听溪妹妹可要随我们游园去?”
  陆听溪思及今日还要配合谢思言的筹划,想先歇会儿,一旁的陆听芝却帮她应了:“自是好。”
  董佩也不过随口一说,见状却不好改口,又问了旁人去否,最后带着一群闺秀浩浩荡荡出了芙蓉阁。
  走在前头带路时,董佩不时拿余光瞥陆听溪。
  她不愿跟陆听溪走在一起。原因无他,陆家这位五姑娘容姿无双,又才具称绝,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陆听溪小小年纪,已是风华绝代。旁人与她相较,便是被日月辉煌掩了光芒的星斗。
  她今日特特盛装累饰,就是不想被人比下去。起先远远瞧见陆听溪衣饰简单,她还暗自庆幸,及至对方抬起头,她顿生挫败。
  陆听溪素日着嫩色时娇胜海棠,如今衣着淡雅,便是天然去雕饰,清波芙蕖一样,竟是愈加突显她粹白净纯的气质。
  再看她那肌肤,如新荔似牛乳,还晕着淡淡的粉,水盈盈的,根本不必涂脂抹粉。
  还有那打眼的丰胸纤腰。
  董佩暗自气闷半日,又慢慢释然。
  才色称绝又如何,还不是得罪了她思言表兄。有一回这二人不知为何对峙,表兄面色阴冷森然,她仅是旁观都觉悚然心惊,她还从未见过这位金尊玉贵的表兄露出这等可怖神色,陆听溪倒是混不在意。
  可惜表兄从来也没真的把陆听溪如何。许是因着陆听溪当时年纪尚小,表兄不好计较。
  等她成了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陆听溪就跟她不是一个等次的人了,到了她跟前还不是得规规矩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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