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投喂指南——海的挽留
时间:2018-12-20 10:03:51

  左婵遥遥望见沈惟钦就开始留意,看到他瞧过来,一时心慌,极力思忖着待会儿要如何跟他见礼。
  她先前那回实在难堪,如今要她上去搭话,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娘的交代她不能不听,而且她自己也不甘放弃这次机会。
  左家的消息也算灵通,昨日知晓了楚王府的变故,很是惊心。如今的楚王世子和武陵王怕是都保不住了,那么沈惟钦就成了楚王最好的指靠。若是沈惟钦成了楚王世孙,岂不就是将来的亲王?当下痛悔当初草率推了婚事,又打听到沈惟钦今日来陆家辞别,她爹娘就撺掇着她过来跟沈惟钦打个照面,毕竟等他回了封地,那就不是好见的了。
  陆听溪却没左婵那些心思。她听三姐说,最微妙的关系便是前夫、前未婚夫之流,左婵跟沈惟钦说话,她还是躲远点的好。
  沈惟钦何等心智,一望即知两人心思,等陆听溪向他见过礼,就朝众人告辞。
  左婵本还想着跟沈惟钦说点什么好,谁知他根本连看都没看她。
  她此前似乎也没做什么对他大不敬的事。
  左婵咬唇,她得回去跟爹娘好生合计合计这事。
  一想到她可能错失了王妃之位,她的心便疼得滴血。她怎可能甘心。
  陆听溪刚回到物华院,就见檀香神色怪异地进来,递上来一个拇指粗的小书筒:“姑娘,这是沈公子给姑娘的,嘱咐说定要姑娘亲启。”
  陆听溪打开,抽了里头的字条一看,但见上面写道:“今番因我之故两度给贵府招致麻烦,深感歉疚。表妹往后凡遇难事,尽可找我,必效犬马之劳。惟钦敬上。”
  陆听溪嘴角微扯,将字条烧了。
  她这位隔房表哥真是客气。
  半月后,一套过场走下来,陆老爷子终于安然归来。
  只是皇帝为了压下朝中非议,不得不将老爷子外放。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陆文瑞便提出以己代之,皇帝已经批了。
  此番陆文瑞外放的地方是扬州府,繁华富庶,名为外放,实为安抚——陆文瑞先前没有外放经验,缺了地方政绩,于升迁不大有利。今次但凡在他任期内不出什么幺蛾子,回京之后必是平步青云。
  朝中众臣亦知此理,很有几个站出来反对,但皇帝力排众议,定了此事。
  陆文瑞打算将妻女都带去。女儿一直想去南方看看,这回倒是个机会。
  谢思言听闻陆文瑞即将外放赴任的消息时,正在鹭起居内练字。这消息让他笔下的力道重了一分,洇花了写了一半的字。
  他即刻转去谢宗临的书房,提出要回抱璞书院去——抱璞书院就在扬州府的治所江都。
  谢宗临闻言直皱眉:“当初一定要回京的是你,如今要重返抱璞的也是你,眼下离明年的春闱只剩不到一年的时间,你来回折腾什么?”
  谢思言道:“儿子自有分寸。”
  他先前急着回来是因为陆听溪,如今提出回去也是因着陆听溪,只是这等缘由他不能跟父亲明言。
  谢宗临沉思半日,终于道;“也可,不过你年末必须回来。”说着话,想起与保国公府那门莫名其妙告吹的婚事,又头疼起来。他儿子当真是不省心。
  谢思言点头应承。
  如今离年末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急。横竖他不能让他的宝贝离他太远。如今眼见着两人关系近了些,他可不想前功尽弃。
  随父母南下前,陆听溪觉得应该跟谢少爷知会一声。但她给谢少爷去了信后,谢少爷只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对着这三个字,她仿佛能看到谢少爷不以为意的神情。
  她微撇嘴,随即又想,她还欠他八张肖像,他既没提,那她也就顺便赖掉就是。
  出城时,父亲要到庄上拿些东西,她跟母亲停车等候。
  这间隙,一队囚车经过。她随意瞄了眼,竟在里头瞧见个熟面孔——是那个害得她被错抓到通州的冯家小姐。
  她对这冯家小姐实在没甚好印象,不过这冯家小姐怎会变成阶下囚?
  她差丫头去打探一番,方知原来冯光远因贪污受贿等罪已入了刑部大牢,即将问斩,家中女眷被罚充入教坊司。眼下这囚车里的女眷便是。
  冯琼一眼瞧见陆听溪,突然大呼:“陆姑娘救我!我那日不过无心之失,但求陆姑娘向那位贵人求求情!我父亲所受责罚已尽够了……”
  冯琼后头的话尚未出口,就被一旁监押囚车的兵丁堵了嘴。
  陆听溪正好奇她口中所说冯光远所受责罚是什么,就听谢思言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倒是巧,在这里碰见。”
  陆听溪回头,瞧见谢思言出行的架势,问了才知道,他要回抱璞书院。
  她以目光指了指冯琼远去的方向:“世子可知冯光远的案子?”她就知道这人卖女求荣,旁的倒是不知。
  谢思言道:“不甚清楚。”
  陆听溪倒也未曾多想,跟谢思言告辞,转身回了马车上。
  从京师到扬州,路程遥远,行了半月,也只到河间府的地界。
  谢思言以搭伴赶路更便利为由,提出与陆家的车队并行。这位世子爷不论到哪里都是座上宾,陆文瑞焉有不应之理。
  行至阜城时,众人入驿站休整。
  已入仲夏,入夜后仍是燥热。陆听溪一时无法入眠,出屋纳凉。将走到后头荒置的大院子时,她隐隐听到有人声,留了个心眼,后撤几步,退到了廊庑阴影里。
  便听有个女声道:“我听闻那魏国公的发妻钟氏当年亡故时,世子爷才三岁。这位原配夫人本是个有福的,身份贵重,生的儿子聪慧无双,将来又是要袭爵的,怎么瞧都是后福无疆的。可惜钟夫人年纪轻轻就病殁了,实是令人扼腕。”
  “你晓得什么,那病殁不过是对外头说的,那位钟夫人实则是被人毒害的。”
  “你哪里听来的?”
  “十多年前的旧事了,记不仔细了。不过后头魏国公将此事压了下来,渐渐也便没人再提。”
  “这样说来,这里头的水真是深得很!”
  “小声些,我听闻魏国公世子就在这驿站里。世子爷当时年纪小,大约是不知这许多内情的。回头被世子爷听见了,坏了人家和睦,你担待得起?”
  驿站里还住着旁的过路官员与家眷,陆听溪确定这两个声音她并不认识,不过这并不重要,要紧的是说话的内容。
  她只知谢思言的母亲早逝,却没听过内中有什么秘辛。
  等那两个说话的人离开,她也悄声回房。
  重新躺回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梦中提示统共三条,如今她只完成了前两条,还剩一条暂时无法去做——第三条是丙戌年,庚寅月,甲辰日,赴河间府景州吴桥县,而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过她如今身处阜城,阜城距景州的吴桥县极近。
  她忖着要不要顺道往吴桥去看看。
  不知不觉入眠。拂晓时,她从梦中惊醒,满头冷汗。
  她做了个噩梦,是关于谢思言的。
  她梦见谢思言查明了他母亲当年故去的真相后,与魏国公闹翻,耽误了次年的会试,因此蹉跎了三年。这三年里,他意志消沉,浑浑噩噩。等到三年后,他虽在会试与殿试中力拔头筹,但性情已然大变。后来入仕后,行事不择手段,阴狠毒辣,不几年便站在了官场的权力巅峰。
  此时的谢思言已经无人可撼,但也没了一丝人情味,手腕铁血,众叛亲离,人人避他如洪水猛兽。后来广西出了叛乱,朝廷连着换了好几个主帅都拿不下,他亲自前去平叛,不上半月便平了乱。然而他此时性情极端,又因素日作风,在民间恶名昭彰,在归京途中遇袭,遭逢大规模民乱,最终竟是跟那群暴民同归于尽。
  陆听溪额头冷汗涔涔。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简直荒唐,漏洞百出。
  不过谢思言一直以来都只认为他母亲当年是病故,并不知晓什么内情,这一点她可以肯定,他从前曾跟她提过他母亲。
  再有半年,谢思言就要去考会试了,倒是正跟昨晚那梦的时间点接上。
  若是照着这梦的发展,谢思言不久之后就会发现他母亲当年的死另有内情。照着他的性情,必会彻查到底。那之后岂不是会跟魏国公闹翻进而耽误会试?
  陆听溪倒抽一口气。
  这梦虽荒谬,但因着先前那个梦,她总觉不能轻忽。总归照着这般发展下去,很可能是指向一个不利的结果。为策万全,她得想个法子出来。
 
 
第32章 
  一件事确实可能影响一个人的终身。
  谢思言那样不世出的天纵之才, 即便没有家族的帮持, 也照样能登上巅峰。这样一个人,不该是那样的结局。梦境太过真实,她醒来许久,眼前还是谢思言那冷漠森寒的眉眼。
  那样阴鸷的眼神,令她不寒而栗。
  她醒来前看到的场景也让她心惊。谢思言浑身浴血, 满目的红。鉴于前头那个梦,她总觉这个梦境也有可能成真, 一整日都琢磨着此事。
  三日后途径吴桥, 陆文瑞因着不急赴任,带着妻女在城内闲逛。
  吴桥位于河间府南端, 隶属于景州,有“人间游乐无双境,天下杂技第一乡”的美称,城内杂耍、百戏云集,海陆商贸繁荣。入目可见各色南北商人甚至异域商客穿行道上。
  陆听溪倒无心游赏。她发现谢思言下了马车后就没了人影, 也不知去了何处。大抵是因了昨晚那个梦, 她如今格外关注他。
  她正心不在焉看人捏面人儿, 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悚然一惊, 回头就对上一张狰狞的开山莽将面具。
  开山莽将是最为凶猛的镇妖神之一, 五官极度夸张,这面具又做成了深红色, 乍见之下, 极是骇人。
  面具取下, 露出谢思言一张风神俊朗的脸。
  陆听溪拍拍胸脯,抬头瞪他:“吓我一跳!”
  “胡说,你那么迟钝,怎么可能被吓到。你还记不记得,你幼年玩黄鹞吃鸡,总是被抓,从没赢过。”
  陆听溪撇嘴:“说不定你反应更慢,我从没见你玩过黄鹞吃鸡,你玩这个不一定就比我好。”说着话又是一顿。
  魏国公对谢思言要求严苛,谢思言儿时纵真想玩什么游戏,怕也是不能的。
  谢思言仿似并未发觉她的心思,招呼她一道去四下里转转。她左右看看,确定爹娘不在附近,才带了檀香,跟在他身后混入人群。
  街市上人烟凑集,熙来攘往,嚷闹喧阗。
  谢思言穿梭人潮时,往后头瞥了眼。少女缀行身后,他往左一点,她也跟着向左偏行;他往右一点,她也随之靠右。
  活像个尾巴。
  他蓦地顿步,少女一时不察,果然一头撞上了他后背。
  “为何一定要跟在后头,而不走在我身侧?”他回头看向正给自己揉额头的少女。
  陆听溪道:“人太多了,你在前面开路,我走得省劲。”
  她实则是在想昨晚那个梦,思忖着此事如何能解。谢思言心思过于缜密,她不敢走在他身侧,怕他瞧出什么,她不好应对。
  想了一想,她问:“世子明年……”
  “怎还叫我世子,不是说好了私底下唤我思言哥哥的?你再叫我世子,看我应话不应。”
  陆听溪只好硬着头皮道:“思言哥哥……明年是不是打算下场考春闱了?”
  谢思言点头,问她怎么了,陆听溪思虑着道:“那……世……思言哥哥是不是对亡故多年的国公夫人感情很深?”他从前虽跟她提过国公夫人钟氏,但也只是略略带过,似并不愿深讲。
  谢思言敛容,须臾,道:“母亲去时,我虽然只有三岁,但印象却是极深的。我而今还能回想起昔年与母亲相处的情景,虽则因当时年幼,那些场景已经十分模糊,甚至我已记不清母亲的样貌,但每每回想,总还是觉得暖心。父亲说母亲身子弱,当年是得了一场风寒故去的。”
  陆听溪沉入沉默。
  大约也是子随父性,谢思言久惯强势,极少流露出脆弱一面,也甚少提起他母亲。
  他幼年失恃,又遇上那样严苛的父亲,细细想来,那些年必定过得极是不易。他再强,终究也不过是个稚子。但在外人看来,他是豪门世家里风头最盛的长子嫡孙,自小顺风顺水,旁人还在考童生试的时候,他就已经中了举。
  其实她不太明白,为何魏国公要那样近乎疯魔地苛求谢思言的学业,谢思言天资过人,读书事半功倍,即便不这样刻苦,将来考个二甲也是不成问题的。况且,谢家又不似崔鸿赫那样的门庭,指望着子孙重振家门。
  少女思索的工夫,谢思言一把攥住她的手,拉她往前,迫着她与他并肩同行:“吴桥西北边的景县是我外祖家的祖籍,同属景州管辖。景州这地方与我也算有些渊源,我来此倒也能觉出几分亲切。”
  陆听溪一怔,她倒是不知这个。
  两人说话间,人群忽起骚乱。不多时,一众悍匪横冲直撞闯入人潮,所过之处,如同利刃分水,人车俱避。
  谢思言将陆听溪护在身后,欲拉她离开,却不想那匪徒的头领竟径冲他们而来。谢思言身后护卫齐齐冲来相护,但奈何对方人多势众。相持不下时,那匪徒的头目冲到谢思言面前,执刀相对:“识相的,跟我们走,否则我们可不会客气。”又指了指陆听溪,“这美人儿也一起。”
  利刃在日光下闪出刺目白芒。护卫们被匪徒缠住,外援难求。
  陆听溪几乎是下意识看向谢思言。不知从何时起,她觉着无论遇到什么险境,只要跟定他,就能化险为夷。
  谢思言目光一寒,盯着那贼首,忽道:“当年的钟家旧人,竟已至落草为寇的地步,却不知这些年经了怎样的际遇。”
  那贼首一愣,问他怎知他是钟家的旧人。
  谢思言道:“我方才一眼就认出了你——你最后一次来国公府时,我瞧见过你。钟家是我的外祖家。”
  贼首沉默。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少爷竟还记得。
  他神情几变,慢慢放下刀,道:“我不知少爷身份,多有得罪。少爷与我做一出戏,逃了去吧。”
  谢思言却没有即刻离去,问他是受了谁的指使来拿他,贼首只道江湖规矩,他们也不知雇主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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