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奸投喂指南——海的挽留
时间:2018-12-20 10:03:51

  他平生最恨被人胁迫。
  谢宗临冷笑两声:“成,不罚就不罚吧,往后你们也不必来给我请安,你们的事我也不再管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可好?”
  谢思言也冷声一笑:“随父亲的意吧。”拂袖而去。
  他才一出门,就听得身后传来一连串巨响,听那响动,似是父亲将博古架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落在地。
  谢思言面无表情,径出了他父亲的院子。
  二更时分,贾氏正在屋里坐着对账,忽见木香急慌慌进来。
  “太太,奴婢适才去潮音园取土,瞧见少爷跟个女子勾肩搭背地进了湖畔的琵琶小筑。那女子衣衫不整,似是醉了酒,软藤一样攀在少爷身上。”
  贾氏蹙眉:“他怎这样不知规矩,那女子是他院中哪个丫鬟?”
  “不……不是少爷房中的丫鬟。奴婢瞧那女子的背影跟侧脸,颇似……颇似二老爷院里的殷姨娘。”
  “孽障!”贾氏霍然起身,嘱咐木香定要守口,又唤来杜妈妈,带了两个心腹丫头往潮音园赶。
  魏国公府大如迷宫,府内光是大小花园就有五六个,贾氏院子后头那个小园子只能算是个小花圃,在府内连个花园也算不上。潮音园内佳木繁荫,风亭水阁不可胜数,但在府内众多园林里,只能算是中等大小。
  正是夜阑人静时,贾氏赶到之际,见周遭无人,心中先定了一分,从对岸通路疾步行至建在碧湖水畔的琵琶小筑。
  小筑内确实弥散着一股酒气,内中软榻也是褥皱枕斜,瞧着似是有人来过,却并不见谢思和的人影。
  贾氏四寻不见,出了小筑,正要再往别处看看,就见丫鬟丁香跑来,禀道:“太太,世子爷晚来果真去找了国公爷。两人很是争持一回,国公爷还把半个博古架上的珍玩都砸了。”
  杜妈妈给丁香使了个眼色:“太太正忙,旁的事回头再说。”
  丁香是谢宗临院子里的小丫头,太太一早就吩咐了,国公爷那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速来报于她知道。这丫头倒是尽责得很,只没个眼色。
  贾氏摆手,命丁香作速回去,以免被人察觉。又领着几人找寻谢思和。
  “太太莫急,说不得是木香那丫头瞧错了,少爷再糊涂也不至于办出那等事,”杜妈妈见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想不到那灵璧县主这样好支使,咱们一戳就动,龙卵那件事办得也算漂亮。奴婢听闻浴佛节那日,还闹得挺大,只后头被世子爷压下来了。那灵璧县主莫非跟咱们那位世子夫人本就有过节?”
  “她不过病急乱投医罢了。”贾氏淡淡道。
  “依老奴看,还是太太这国公夫人的身份顶用。太太平日出门,哪回不是众星拱月,那些个世家夫人千金小姐,一个个都巴着跟太太攀交。灵璧县主一听说是您要跟她做买卖,自然满口应允。”
  “我也不过面上光鲜罢了,家中这两个哥儿,一个两个都是活祖宗。我倒怕灵璧县主嘴上不牢,回头将我供出去。她还没来管我要酬劳,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那县主大抵是见自家兄长还惦记着她,觉着自己有靠山了,就不来向咱们张这个口了。横竖不管如何,那灵璧县主这回算是帮了咱们大忙。国公爷这回可气得不轻……”
  主仆两个正说话,不防旁侧花木一动,现出两个人来。虽是晚间,但不远处的廊上满挂琉璃灯,正映出来人面目。
  居然是谢思言跟谢宗临。
  “父亲,儿子怎么说来着,您虽得受些委屈匿身卉物之中,但必定不虚此行。”谢思言朝远处假山招招手。
  谢宗临目光钉在贾氏身上,面上阴晴不定。
  陆听溪见到谢思言的示意,从假山后头转出来,一路行至他跟前:“我蹲得腿都麻了,那丁香若再不来,我就要撤走了。”踮起脚尖,帮谢思言摘掉了肩上两片花瓣。
  杜妈妈面色煞白。她向来镇定,此刻对上谢宗临阴冷的目光,浑身瑟瑟不止。
  谢宗临怒道:“原是你办的好事!与外人勾结,构陷自己儿媳,这等事你都干得出,真是好样的!”
  杜妈妈忙跪下,请求谢宗临容情。
  贾氏袖中双手紧紧笼攥,目光却凝在谢思言身上。
  谢宗临正要命人请家法来,就见她忽地大步奔来,竟是一路疾冲至谢思言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双目泛红。
  陆听溪正跟谢少爷计议摘些花回去做糕点,见状一惊。
  她这继婆婆发的什么疯?
  谢思言大力抽出自己的衣袖,望向贾氏的目光泛着幽幽寒芒:“母亲这是做甚?”
  “我承认,浴佛节那日的龙卵纷争是我指使灵璧县主做的。但这桩事,你不能怪我,”贾氏的声音愈压愈低,“旁人都可以怪我,独你不成。你今番若是任凭你父亲责罚我,将来必会痛悔不已。”
  陆听溪与谢思言相去颇近,倒将贾氏之言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中愕然难以言喻。
  她怎生觉着这神神道道的贾氏跟沈惟钦做母子更配。
  谢思言森然一笑:“母亲这是怎么了,眼见着东窗事发,就开始装疯卖傻了?”
  “言哥儿,有件事我一直憋在心里,原是不预备告诉你的,可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否则我真怕你铸成大错。”
  贾氏说着话,侧过身,在谢思言耳旁低声说了五个字。
  谢思言一顿,偏头看向贾氏,炯然目光似要将她洞穿。
  陆听溪但觉谢思言那眼神,仿佛看鬼一样。
 
 
第80章 
  谢思言瞥了贾氏一眼, 与她一道往旁侧的小阁里去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两人出来,谢思言对谢宗临道:“父亲,此事从长计议。”
  谢宗临目露诧色:“这真是你的意思?”
  谢思言颔首:“父亲今晚虽将闲杂人等都遣走了, 但若责罚母亲,将来总难免传到祖母耳朵里,知晓的人多了, 终归是不好。何况, 说到底母亲也是为我好,虽然法子偏激了些,但身为人子, 总还是要体谅母亲的苦心的。”
  非止谢宗临, 陆听溪等人也纷纷看向谢思言, 那眼神跟适才谢思言看贾氏的眼神别无二致。
  谢思言也不多言,只说要谢宗临放过贾氏。谢宗临面沉半日,道:“但总要给个教训的。让她闭门思过一月, 总可以了?”
  谢思言点头。
  谢宗临看了儿子一眼, 让他过会儿到他书房来一趟,继而带着贾氏等人离去。
  回到鹭起居, 陆听溪盥洗罢,见谢思言还没从谢宗临那边回来, 索性坐在妆台前通头发。
  她许久没有如今日这般看戏了。
  谢思言前日回来, 瞧见她正在抄写《内训》, 问明了情由, 阴着脸立了须臾,跟她说了他的筹划——
  “我先去激怒父亲,随后将贾氏引到潮音园那边,让父亲看一出好戏。”
  她不明所以,他解释道:“那日浴佛节的事,我已压了下来,沈惟钦也不会允许传扬出去,你可曾想过,父亲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这显然是有人故意往父亲那边散风。这人除贾氏之外,我不作旁的猜测。若我没猜错的话,贾氏应当在父亲身边安了眼线,我跟父亲大闹一番后,这人必定会去跟贾氏禀报。至于这人是谁,我得先查探一番,等有了眉目,我即刻就去引怒父亲。”
  他当时轻叹着说:“与他父子二十来年,旁的不敢说,惹他生气,我是最拿手的。他最忌讳什么,我一清二楚。”
  她问他如何断定浴佛节那日的事是出自贾氏之手,他摸着她的脑袋道:“人都道一孕傻三年,乖乖还没孕就变傻了?自是查出来的。灵璧县主跟你没甚仇怨,没有理由针对你,除非是得了什么人的授意。我当时留了心,就着杨顺和宝升两个去查了一查。我本就是要给贾氏个教训的,既然她又开始作怪,那我索性将计就计。”
  “她要的不过就是我与父亲的不和,那我就做给她看。”
  陆听溪正自遐思,就听得门扇开合,扭头看去,未及开言,眼前一花,就被谢思言揽入怀里。他就势挑起她的下颌,低头含住她的唇瓣吮了一下,仿佛尝到了蜜糖,伸出舌尖轻舐了嘴角。
  “乖,这才对,往后在家时都别涂唇脂。”拇指指腹在她蓓蕾般柔嫩的唇瓣上轻轻摩挲。
  谢思言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陆听溪先前在通州别院时的那个妆容。她肤色奶白,即便唇色明艳,也不显刺目,反是另一番别致的美。
  陆听溪往后一缩:“先别碰我,你方才是不是撞邪了?”
  谢思言知她说的甚,拉了旁侧一个绣墩坐到她对面:“想知道?亲我一口。”
  陆听溪如今对他的性情更多了些了解,知她不就范他是不会吐口的,干脆利落地凑上去在他脸颊上吻了下。
  谢思言捏着她的下巴:“你何时才能主动亲我一口?”
  陆听溪怕他耍赖,催他快讲。
  “她方才跟我说了五个字,‘我是你母亲’。”
  陆听溪一怔,这不是废话吗?
  谢思言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道:“我当时有一瞬也觉这是废话。但转念一想,她这‘母亲’,指的应当是我的生母。”
  “后头我与她单独说话,她的话也确实证实了我的揣测。”谢思言言及此,玩味一笑。
  贾氏当时对他道:“虽则荒诞,但此事千真万确。这先头的贾氏十五岁上头大病一场,其时已是奄奄一息,贾家众人去庙里做了场法事,后头就大好了——这桩事你可去查。其实不是病愈了,而是我转世到了贾氏身上。不知是否冥冥之中注定,我后面又嫁给了你父亲,做了你的母亲。”
  “你细想想,我自进门之后,是否事事以你为先?旁人都道我待你比待我亲生的哥儿还要好,其实你们两个都是我亲生的,我因着没能在你幼时尽责照料,心里愧怍,故而待你更好些。”
  “我本是不想与你相认的,怕你不信,也怕你认为我得了失心疯,日后更要疏远我,可今晚一事,让我忽而醒悟,我若再不说,怕会致你们兄弟反目、同室操戈——和哥儿的事,只是你引我过来的由头吧?其实和哥儿今儿根本没来潮音园对不对?你今次能不惜冒着败坏和哥儿声名的风险来诱我过来,下回是不是就敢当真算计和哥儿?为娘当真不敢深想。”
  “为娘今日挨罚便挨罚了,但和哥儿脑子不及你灵光,若你存心设计,他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你不能这般对待你的亲兄弟。”贾氏眼眶微红。
  他问她为何收买灵璧县主去做那等事,贾氏道:“为娘是觉着那陆家女配你不上。再者,你想想看,迄今为止,为着陆家女之事,你与你父亲争执过多少回?你虽出息,但你父亲那头是万万开罪不起的。娘就是想让你觉得她是个闯祸精,你父亲若再因此斥责于你,你对陆氏的心思就能收收了。娘这才生出此计。也是娘一时糊涂了。”
  “至若杜妈妈那边,我不能对她据实以告,自然只能扮好贾氏,对她说出适才那番话不足为怪。”
  他又问了些他生母的陈年旧事,贾氏都能一一答上。末了,他问起当时生母离世的情形,贾氏抹着眼角道:“当年娘一病不起,下世之前的事实是记不清了,娘只记得当时舍不得你,你那时才三岁……”
  ……
  陆听溪听得目瞪口呆。
  若非贾氏在钟氏的死因上露了馅儿,她险些就信了。贾氏莫非跟她三姐一样,话本看多了?
  陆听溪嘴角微扯:“她竟连这招都想得出来,可你为何还要佯装信了她?”
  “因为我觉着让她受一顿家法太便宜她了,要做就做绝,故而打算将计就计。”
  谢思言不打算深讲,预备抱了她去床上,临了又想到陆听溪每日在府中待的工夫比他长许多,他还是应当将利害与她言明,便又道:“父亲当时只说要请家法责罚于她,并没说旁的。而父亲已然如此表态,我便不能对此事再行追究,否则父亲只会迁怒于你,认为我因着护你而搅得家宅不宁。”
  “再者,贾氏还育有一子,父亲看在谢思和的份上,也不会因着此事将贾氏休弃。只有拿住她更大的错处,才能让她翻不得身。”
  陆听溪抬眸:“你是存着要将她扫地出门的心的?”
  “从前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罢了。可如今她敢这样对你,就留不得。有一就有二。等再过几年,她的地位更稳了,届时就不太好办了。既要扫除恚碍,那自要彻底。不过你放心,她不敢再对你做什么。她还忙着竭力扮个慈母。”
  陆听溪有些意外。她以为谢思言多少会顾及谢思和。
  “那谢思和呢?贾氏若被扫地出门,谢思和必定对你怀恨在心。”
  谢思言冷笑一声:“他早已经对我怀恨在心了,也不多这一笔。兴许十岁之前我还会顾及所谓手足之情,但谢思丰那桩事之后,不会了。不过我会这样绝然,也不全是因为谢思丰他们。”
  他将目光调转回陆听溪身上,坚冰遇火,逐渐温软下来。
  他当年就跟她说过,不会让她出事的。他不会容许任何威胁留在她身边。
  回到自己院子后,贾氏坐在榻边缓了许久才定了心神。
  她一面灌参茶一面翻看历日。
  再大半月就是端午了,届时她想让她娘家兄弟带了家眷过来。可惜她如今被禁足,只能命人去娘家送信。思及此,面色一冷,唤来了木香。
  木香瑟缩在地,大气不敢出。
  她正打整包袱,大太太就将她叫了来。
  贾氏冷笑:“吃里扒外的东西!说说吧,何时被世子收买的?”
  木香只是磕头求饶。
  贾氏面色阴了半晌,命人将之拖去隐蔽处,堵死了嘴乱棍打死。正此时,鹭起居的管事丁妈妈自称奉了世子爷的命,来调木香去鹭起居伺候。贾氏思及自己方才在谢思言面前的那番做派,不敢不准,命人取了木香的卖身契,憋着一股气将人放了。
  丁妈妈将木香领到鹭起居后面的一间后罩房内,道:“你为世子爷办事,世子爷自会保你,但只这一次。”与了她卖身契与一百两银子,让她自己出府讨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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